昏黄的烛火在冰冷的空气中摇曳不定，将三张年轻却写满疲惫与沧桑的脸映照得明暗交错。地下泵站重归死寂，唯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烛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那包血淋淋的变异鼠肉被随意丢在角落，散发着浓重的腥臊气，与泵站内本就污浊的空气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然而，饥饿如同最严厉的监工，迫使他们的目光无法从那原始而丑陋的食物上移开。
赵大明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这…这东西…真能吃？”他看着那暗红色、肌理粗糙还带着未干血丝的肉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高温烤熟，能补充蛋白质。”林晨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挪开目光，不再看那鼠肉，而是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了那两枚能量结晶。
一大一小，一明一暗。
先前获得的那枚鸽卵大小的晶体，依旧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乳白色光晕，能量内蕴，触手温润。而新得到的那枚指甲盖大小的，则色泽明显灰暗许多，光晕微弱，能量波动也显得散乱而不稳定，仿佛风中之烛。
他将两枚晶体并排放在掌心，闭目凝神，仔细感知着其中的差异。
大的那枚，能量精纯磅礴，如同深潭，吸收起来缓慢而稳固，对他的“掌控”异能有着显著的滋养和提升效果。而小的这枚，能量稀薄且躁动，吸收效率低下，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那变异硕鼠的狂暴杂质，吸收时竟让他心神微微烦躁。
果然…能量结晶亦有高下之分。来源、纯度、大小，都决定着其价值。这枚小的，效用恐怕不足那大者的十分之一，且长期吸收恐有隐患。
但…聊胜于无。
他睁开眼，将那小枚晶体递给依旧有些神情恍惚的婉儿。
“试着感受它，婉儿。”林晨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不用强行吸收，只是…尝试与它建立联系，就像你感受自己体内的暖流一样。”
婉儿迟疑地接过那枚灰暗的小晶体。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她依言闭上眼，努力平复心绪，将意念专注于掌心那微弱的能量波动上。
起初并无异样。那晶体能量微弱且混乱，难以捕捉。
但渐渐地，随着她呼吸变得绵长，一种奇妙的共鸣感悄然产生。她体内那潜藏的、柔和的生命能量，似乎对这外来的、同源却劣质的能量，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净化”与“梳理”的**？
她无意识地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尝试着包裹住掌心的晶体。
下一刻，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枚灰暗的小晶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了一丝！虽然依旧远远比不上林晨手中那枚，但其表面散乱的微光却似乎收敛了不少，能量波动也趋于平和！甚至晶体内部那丝若有若无的狂暴杂质，也被婉儿的柔和能量悄然化去！
而婉儿，在完成这微不足道的“净化”后，脸上非但没有疲惫，反而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似乎那净化过程对她自身也是一种细微的补充和锻炼？
林晨的感知力将这一切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掀起波澜！
互补！他们的异能竟然存在如此奇妙的互补性！
他的“掌控”霸道而直接，善于吸收利用精纯能量，强化自身，干预外物。而婉儿的能力柔和而内蕴，似乎偏向于“净化”、“梳理”甚至“滋养”，能处理那些他无法直接利用或含有杂质的能量源，并且反哺自身！
若他吸收高品质结晶提升实力，而婉儿则负责“净化”那些低品质或含有杂质的结晶，既能提升她自己，又能变废为宝，为自己提供更多可吸收的能量源…这简直是…
“怎么了？”婉儿睁开眼，看到林晨灼灼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掌心似乎明亮了些许的晶体，疑惑道：“它好像…变亮了一点？”
“是你的能力，婉儿。”林晨压下心中的激动，语气尽可能平静地解释，“你能…净化它，让它变得更容易被吸收。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婉儿似懂非懂，但看到林晨眼中的肯定和赞许，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欣喜和…价值感。在这个绝望的末世，她并非完全无用。
一旁的赵大明看着两人如同打哑谜般的交流，又看看那似乎真的变亮了些的“漂亮石头”，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羡慕和一点点失落。他听不懂什么能量净化，只知道那东西似乎很有用，而自己依旧只是个挥铲子的。
林晨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将目光从晶体上移开，落在那包鼠肉上。
“大明，生火。我们需要补充体力。”他下令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婉儿，你试试看，能不能…让火堆更旺一点，或者，让烤肉的过程…更顺利一些？”他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
既然婉儿的能力带有“滋养”特性，能否作用于外界？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影响？
赵大明闻言，立刻行动起来。他找来一些干燥的碎木和破布，用工兵铲刮下大堆铁锈作为助燃物，很快便在角落清理出一小片安全区域，用找到的打火机点燃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带来久违的温暖和光亮，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和寒冷，也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一丝。
婉儿看着跳跃的火焰，有些紧张。她学着之前的样子，闭上眼睛，努力将体内那丝暖流引导向火堆的方向。她能感觉到那火焰散发出的、活跃而躁动的能量。
“稳定…温暖…”她在心中默默祈愿。
奇迹没有发生。火焰并未陡然窜高，也没有变得特别旺盛。
但是，离她最近正在翻烤鼠肉的赵大明却“咦”了一声。
“奇怪…这火…好像没那么烤脸了？”他嘀咕着，用手试探了一下，“但还是挺热的…就是…感觉好像均匀了不少？”他描述得有些混乱，但那感觉确实存在。火焰散发出的热量，似乎变得更加稳定和柔和，不再那么灼人逼仄，烤肉受热也似乎更均匀了些，不易烤焦。
效果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林晨的感知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在婉儿能量影响的极短时间内，火焰内部那些狂暴跃动的能量粒子，的确变得稍微“温顺”了一丝！
有效！虽然效果微弱得可怜，但方向没错！
婉儿的异能，绝非仅仅作用于自身那么简单！它拥有着影响外界能量的潜力！
这个发现让林晨心中振奋。他不动声色，没有点破，只是将烤好的、虽然依旧腥膻但至少熟透的鼠肉分给两人。
就着冰冷的净水（之前收集的雨水简单过滤），咀嚼着坚韧粗糙的鼠肉，味道堪称折磨。但食物下肚带来的热量和饱腹感，还是让三人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吃完这顿难以言喻的“盛宴”，体力恢复了不少。林晨让赵大明和婉儿抓紧时间休息，自己则负责守夜。
他靠坐在墙边，一手握着那枚大的能量结晶，缓慢吸收，恢复着精神和异能的消耗，另一手则摆弄着从仓库带出来的、那台老旧的军用收音机。
这东西是他之前采购物资时，从王老板那里顺手买来的，号称防水防震，超长波接收。之前一直没顾得上摆弄，此刻倒是可以试试。
他装上电池，打开电源。指示灯发出微弱的绿光。旋钮转动，耳机里先是传来一片沙沙的电流噪音，刺耳而空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种绝望的白噪音。
他耐心地、极其缓慢地调整着频率。血月之后，大气环境剧变，传统的无线电波传输受到了极大干扰，能否收到信号，全靠运气。
沙沙…滋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耳机里除了噪音，别无他物。就在林晨几乎要放弃，以为所有通讯都已彻底中断之时——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湮灭在噪音海洋中的信号，闯入了接收范围！
“…滋滋…呼…任何…幸存者…滋滋…听到…请回答…”
是一个极其疲惫、沙哑，却依旧努力保持着清晰的男声！信号极其不稳定，夹杂着强烈的干扰。
林晨精神猛地一振，立刻屏住呼吸，全力调动感知力，并非用于探查，而是尝试着…稳定收音机内部那些混乱的电流和能量流动！这是他刚刚想到的异能新用途！
“掌控”之力微薄地注入老旧的电路。效果甚微，但那信号似乎真的清晰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这里是…西山…紧急避难所…滋滋…坐标…东经…北纬…我们…有有限的食物和药品…滋滋…防御工事…请求…支援…或…交换信息…滋滋…任何…听到的…”
信号再次被剧烈的噪音淹没，断断续续，但那关键的信息——西山、避难所、坐标——却被林晨牢牢捕捉到了！
他猛地摘下耳机，心脏狂跳！
西山紧急避难所！前世记忆中，那里确实是军方早期建立的几个避难所之一，但好像因为某种原因，陷落得极早…具体时间他记不清了！
现在，它还在！还在发出求救信号！
这意味着，除了他们，还有成组织的幸存者！还有秩序的存在！还有…交换物资和信息的可能！
希望的火苗，如同这泵站中微弱烛火，虽摇曳不定，却真实地燃烧起来！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熟睡的赵大明和婉儿，两人在睡梦中似乎也因这难得的饱腹而眉头稍展。
不能贸然前往。距离不近，途中危险重重，且那避难所前景未知。但…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一个可能改变他们生存状态的契机！
他小心翼翼地将收音机收好，坐标牢牢记在心中。
然后，他再次握紧那枚能量结晶，闭上眼睛。
吸收，转化，训练。
感知力的范围需要更广，能量强化的持续时间需要更长，对电流等能量的干预需要更精准…还有婉儿的能力，需要进一步开发和引导…
未来的路依旧遍布荆棘，黑暗深重。
但此刻，他们不再是最初那三个仓皇逃窜、只能躲藏等死的可怜虫了。他们拥有了初步的战斗力，发现了异能互补的奥秘，更重要的是…他们捕捉到了来自远方的、文明残存的微弱信号。
互补与信号，如同黑暗中的双星，虽光芒微弱，却为他们指明了前行的方向，注入了挣扎求生的全新动力。
长夜未尽，但黎明似乎已不再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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