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樱,冯樱,你那船上还有什么能吃的没有啊,给我一个。”
冯樱坐在乌篷船上,额头抵着船篷一侧的边沿,目光落在手里放开的书页上,看得有些入神,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船漂到菜市附近,听到有人喊她,冯樱恍惚的抬起头看向周围。
水边的台阶上坐着一人,慵懒的半靠在台阶上,身上的衣服歪歪扭扭,看着像是个流浪汉的样子。
“董叔您这一大早的又喝了多少。”
“嘿嘿,没喝没喝,就是昨晚碰到一个熟人,和他多饮了两杯,这不是才刚醒来,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连个来算卦的都没有。”
冯樱合上手里的书,用摊在腿上的碎花蓝布仔细的包好,放进悬挂起来的篮子里,这才放松下来。
这一幕也都看在那董明的眼里,他嘲笑道:“你一个丫头家,读书也没有用,那玩意儿可金贵着呢,你还是少碰才好,万一碰坏了,你和你爹不光要白养着那小子,还得挣钱倒赔他书钱,有看书那功夫,你还不如和我学学算卦呢。”
听到有人说她读书无用,冯樱心里不爽,摇楫橹的动作顿住,任由小船荡在水巷中。
见她冷着脸并不打算靠近,董明也有些后悔了,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是我不对,又浑说话,和你说两句正经的,我瞧着你这印堂泛红,红如血却又带着隐隐的光,恐是凶中藏吉之兆,你快过来我给你算一卦。”
说完,他目光在她那已经空当的乌篷船上打量了一圈,并未看到什么好吃的,心里有些失望。
看着他一手摁着肚子,脸色也有些泛白,冯樱叹息一声似是无奈,摇着桨橹让小船慢慢靠近台阶,她从身后的竹篓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一个快要失去温度的馅饼。
“呶,就剩这一个了,你不嫌弃就吃了垫垫肚子吧。”
这会儿董明饿的前胸贴后背,这胃是火辣辣的生疼,哪里还会嫌弃什么凉馅饼,坐直腰往前一伸手接过来,狼吞虎咽的两口吃进去半个馅饼。
吃得太急,毫无意外的被馅饼噎到了,他忙朝着冯樱伸手,“快快快,给我碗水。”
冯樱有些无奈,“你慢些吃啊,这会儿也没有乞丐和你抢,吃这么急做什么。”她嘴里在数落抱怨着,手上动作麻利给他倒了一碗水递过去。
董明被噎的捶胸顿足,眼睛里都续满了泪,余光看到冯樱递过来水,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冯樱见他噎的厉害有些担心他,就用力探着身子将碗递过去。
可她探着身子脚下就得用力,一个不留神小船被她蹬了出去,“诶?!!”
她下意识的惊呼下一声,也顾不得手里的碗,感觉到董明碰到了碗底儿,她就赶忙松手,身体重心往后移这才保持住了平衡,耳边却传来一声,“哗啦——”
瓷碗落地摔了一个粉碎,碗里的水也洒了一地。
刚才还因为噎的快死的人,这会儿一惊缓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碗,他也顾不上吃剩下的馅饼,掐指一算指着地上的水说:“水在地上此乃比卦……”话还没说完,那水汇作一起,蜿蜒的流下台阶归于河中,“地上之水归入河流,顺风行船撒起棚,上天又助一篷风,不用费力逍遥去,任意而行大亨通啊。”
冯樱虽然听不太懂他在说些什么,可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好的,稳住了小船冯樱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她出来帮着父亲送货,已经耽搁了好一会儿,若是再晚回去只怕要让她爹担心着急。
“得了,董叔你慢慢算着吧,我得回去了,不然我爹又要说我。”
董明像是陷入了一道难题,专注的看着地上的碎碗片,丝毫没有在意冯樱说了什么,好半天咬一口馅饼。
“碗碎了,冯家的碗碎了……”他将最后一块馅饼塞进嘴里,腾出两只手一起掐算起来,不一会儿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好!这是要出事儿啊!冯樱你快……”说着话他抬头看向河道,那里哪儿还有冯樱的影子。
这边冯樱划着船一到家,冯老爹就赶忙上前,“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今日包了包子,你快去吃点,吃完了再盛上一碗粥给彦青送去,再过一会他们学堂就要下学了,你可别耽搁了。”
冯樱将收回来的货银,往柜台的桌子上一放,“瞧您着急的,怕不是他才是你亲生的,我是你捡来的?”
见女儿又因为他对彦青好吃醋,冯进财呵呵的笑起来,抬手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胡说什么,他这读书得按照书院的时间来,不然就得饿肚子到晚上,读书费脑子哪里能让他饿着,再说他是你娘好友的儿子,既然家里没了人,无奈投奔咱们来了,咱们就不能亏着人家孩子,不然死去的人看着多伤心啊。”
听到这话冯樱撇撇嘴,她并不记得她娘什么样子,隐约好像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但的确是想不起来,她爹说她娘是因为着凉得了风寒走的,所以冯樱从小就很惜命,生怕冻着自己也得风寒。
“知道了,我现在肚子不饿,我先给他送去,等着回来我陪爹一起吃。”
“也好,那你先去装食盒,给他送去就赶紧回来,爹等你会来一起吃饭。”
冯樱在盛了一碗小米粥,又放了一碟小咸菜,最后用盘子装了四个包子……她犹豫了一下又从锅里拿出来一个,“啧,才十七岁的年纪,怎么就那么能吃呢。”
一墙之隔的冯进财正在收拾杂货铺的货,闻言笑道:“正是这个时候最能吃,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爹我这个岁数,一顿饭至少六个包子,少吃一个我都撑不到晚上。”
收拾好食盒,冯淼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拎着灌满茶水的竹筒,“爹,那我去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不用等我。”
“好,你路上走稳了别把粥洒喽。”
“知道了。”
冯樱一路僵着胳膊走,又担心走慢些会迟了,只能迈着小碎步加快了步伐。
镇上的书院地方不大人不多,规矩却大得很,这中午只给不到半个时辰吃饭的时间,加上他还接了给同窗讲题的活儿,中午的时间就很有限,若是让霍彦青回家吃,那一去一回就得迟到。
所以只能让人给他送过来,他吃完饭还能给丙班的同窗讲题,一个月还能挣三百文钱呢。
冯樱紧赶慢赶来到书院的时候,霍彦青已经给人讲完了题,正抱着一本书等在门口处,她不晓得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朝她看过来,明明还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但目光遥遥对上的那一刻,冯樱心跳猛地快了起来。
这人顶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却偏偏生出一双多情的眸子,她忍不住红了脸,小声嘟囔着,“真是上辈子欠他的,眼珠子比嘴都会说情话,偏生怨我思春多情……”
怕他等得着急,她拎着食盒往前跑了几步,“今日送货耽搁了一会儿,来得及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子踩着台阶来朝着他走去。
霍彦青手里握着书,目光却在她靠近之前就已经从书本上移开,让人看不透他眸子里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盯着由远及近走来的人。
看着小丫头略显笨拙吃力的朝他走来,他脸色冰冷的上前一步,接过来她手里并不算很重的食盒。
“来得及。”清冷疏离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话一出口冰的冯樱那颗沸腾的心一哆嗦。
扔下一句话,他转身离开,似乎并不打算和她多说一个字,冯樱看着进到书院里的背影,她微张樱红的小嘴儿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
她就纳闷了,这人怎么像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呢?
见人的确不打算等她的样子,她这才又抬脚追上去,“今天爹蒸的包子,我闻着像是萝卜缨的味道,你一会儿尝尝那馅是不是萝卜缨。”
对方不说话,她也不在意,这人素来都是这样的,她提着裙子追在他的身后,“我没给你拿蒜瓣,那东西吃了嘴里有味儿,你下午还要上课,但我给你拿了一碟咸菜,用山茱萸拌的,辣辣应该也下饭。”
霍彦青并不搭理她,继续拎着食盒朝着书院的回廊走去,学子不可以在学堂中吃东西,夫子担心会遗留气味。
故而大家上午散学的时候,都会飞奔着去占花园凉亭的石桌,或者回廊。
回廊处没有桌子,只有两边栏杆下设有一条可以稍坐休息的横板,霍彦青将食盒放在身边打开盖子。
看到里面的粥没有晃出来,微微挑眉有些惊讶,扭头看向回廊对面坐下的姑娘,也只一眼他便垂下鸦羽般浓黑的睫毛,遮住了漆黑如墨的眸子,他又恢复成那个冷冰冰的书生,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执筷夹起包子开始吃。
冯樱坐在对面的回廊下,趴在栏杆处回身往下看着身后池塘的锦鲤,听着身后人吃饭的响动,她才偷偷摸摸的转回身看着他。
四年了,平时她都不怎么敢和这人闲话,这人整日里冷着脸曾未见他笑过,不管问他什么,只有他觉得也有必要回答的,才会简单的回应一下,若是他觉得问题很傻,便吝啬于给她任何回应。
久而久之,冯樱也很少和他说话,可她却是个没有出息的贪色之人,这人即便是和她甩脸子,她也没有志气不再理他。
九岁初见,她打开家门的一瞬间,撞入他那漆黑如渊的眼瞳中,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耳边的声音全然消失,似是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
随后巨大的心跳声撞击着她的鼓膜,震耳欲聋再也停不下来,那一刻她便懵懂的喜欢看眼前的人,当时十三岁的他尚有些稚气,立体的五官长得却很符合她的胃口。
一双硬朗吊稍的眉眼似是会说话一般,清清冷冷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深情凝视的错觉。
若是心情不悦的时候,他的眸子里似是藏了刀,锋利无比像是一头蓄力的狼,让人望而生畏。
冯樱每次和他对视,她的心都不听使唤的怦怦跳,望着他深情的眼睛,也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高廷的鼻梁衬得他越发的锐利冰冷,像是一柄刚开刃的剑,光彩照人又锋利无比随时可以夺走生命。
冯樱有时候会想,这人若是不读书去学武功,应该会成为说书先生嘴里的大侠或者剑客,如果当官那就是个将军,那场面一定威风极了。
但这人却很努力的读书,长了一张江湖侠客的脸,竟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惜,望着他时不时忽闪一下的睫毛,冯樱心头发痒,他那小刷子似的羽睫好像扫在了她的心口,冯樱像是个痴汉浅笑着望向他。
“在想什么?”冷淡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愣是给人一种威逼的感觉,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她竟从这四个字里感觉到他今日心情不错。
冯樱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还沉浸在她的现象中,突然被人“逼问”,吓得她目光有些躲闪,下意识脱口而出,“在想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
话一出口,对上霍彦青一双冰冷审视的眸子,冯樱吓得赶忙捂紧了嘴,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满了惶恐的看着他,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
霍彦青看看她什么都没有说,低下头将已经吃完的碗筷收拾起来,盖好食盒的盖子,“我先去回去了。”
他说着走到冯樱的身边,将收拾好的食盒放在她的手边。
当即转过身,再没给冯樱一个多余眼神,走的干脆利落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提起空荡荡的食盒,冯樱嘟着嘴,“哼,这人没心,也不问问我吃过了没有……”
她嘟囔着拎起食盒快速的离开,刚出书院的大门,她就听到身后响起来上课的钟声。
“还好吃完了。”她说完嘴角荡起一抹笑,遥遥的望着前面的人群好像有些乱,冯樱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自从去年县城里搬来一家朱员外,这原本安静的县城就变得鸡飞狗跳,朱员外家的三公子整日里招鸡斗狗,虽说不至于无恶不作,却也惹得周围百姓怨声载道。
冯樱下意识脚步一转从小巷里串着走,不敢在街上正面遇到那人,生怕又被对方纠缠上。
多绕了几步路,终于回到杂货铺子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冯樱只当是有人买东西,拎着食盒就往里走。
“哎哟冯掌柜啊,这年纪可不小喽,你去问问咱们县里谁家女儿不是十三开始相看定亲的,有那着急的人家,十一二就给姑娘定下亲事,只等着十五一过就成亲,朱员外多好的人家啊,那可是在咱们城里数一数二的,姑娘嫁过去那可就是官夫人啊。”
“红姑的好意我们懂了,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姑娘,实在舍不得她早出门,所以我家不急,红姑不如再去别家瞧瞧?”
冯进财的脸色谈不上多好看,却也不敢得罪了这官媒,这日后姑娘大了肯定是要谈婚论嫁的,到时候少不得还得麻烦官媒帮忙。
冯樱恰好在这个时候进门,“我才不嫁呢,日后我要招一个俊俏的上门婿,我们这辈子都守在我爹身边。”
“胡闹!你一个姑娘家浑说什么呢,什么嫁不嫁的挂在嘴边,这话是你一个大姑娘能说的吗。”冯进财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官媒一看这情景,眼珠子转了转,“哎哟,冯姑娘回来了啊,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爷俩也再好好商量一下吧,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她满眼都是暗示的味道,冯进财垂着眼皮装作没有看到,一脸不悦的冲着冯樱说道:“还傻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送送红姑。”
冯樱放下食盒,冲着冯进财翻了一个白眼,努着嘴跟在红姑身后,将人送出了门。
看着人走远之后她转身回到铺子里,冯进财一脸虚脱的瘫在椅子上,“哎哟,你说说你这一长大怎么就有那么多人盯着啊,以前耳根子多清净呀。”
冯樱瞪他一眼,“谁让您不敢得罪那些官媒,只要冷着脸赶出去一个,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事儿,前街那酒肆的老板不就是个例子。”
对于刚才父亲的怒吼,冯樱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清楚那是父亲故意做戏给那官媒看,就是在撵人走呢。
“哼,是没人去提亲了,如今他闺女都十九了,花钱请官媒帮着张罗,都没有人管呢,你难不成也想到最后当个老姑娘不成?!”
“老姑娘怎么了?就算当老姑娘也比嫁给朱员外家强,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为了嫁人委身朱家。”
“好了好了,爹知道你没看上朱家三郎,就朱家那种纨绔别说你不愿意了,就是你愿意我也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父女二人收拾一下铺子,就去后院吃午饭,冯樱对于自己的亲事也有些犯愁,官媒说的没有错,大晋的女子十三四就可以定亲,若是十五还没有定下人家,几乎就不怎么好找了,或者只能找别人挑剩下的。
但眼下……她心里装着一个放不下的,不管官媒介绍谁她都会下意识的和那人对比一下,可老话说的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了珠玉在前,其余的她什么都看不上。
冯进财捏着包子一口咬去一半,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冯樱,“唉,爹知道你心里惦记着什么,可是丫头啊,那是你留不住的人,他虽然现在屈身在咱们家里,可这人非池中物,那是要去考功名当大官的,咱们不能拿着这几顿饭的恩情……”
“爹,我知道。”冯樱心里什么清楚,她更清楚霍彦青根本就不喜欢她,平时和她说话都是冷冷淡淡,能不说就不说,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搅动着碗里的粥,冯樱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不是再过三个月就要去府城的书院嘛,等他走了之后吧。”
冯进财目光里有些担心的看看她,“要不爹厚着脸皮问问他?”
“不要!他的心思都在读书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自取其辱。”
“这有什么辱不辱的,问一句的事儿,他愿意皆大欢喜,他若是不愿意……你也能死心不是,不然爹怕你这辈子就算是嫁了人,也会后悔。”
冯樱将手里最后一口包子塞嘴里,目光坚定的说道:“不会,我这辈子只会往前看,只要不回头就能一直往前走。”
对于自己女儿性格开朗不钻牛角尖的性子,冯进财十分欣慰,这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儿,都可以很快调整好心态,不至于沉浸其中,却也是极为记仇的,他总觉得她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豁达。
“行,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别嘴硬到时候人走了,你在家自己哭鼻子。”
“才不会!”
看着她逞强嘴硬的样子,冯进财喝了一大口粥才压住到嘴边的话,他闺女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从小就要强的很。
曾经养得小狗偷偷跑去邻居家,在人家院子里又吃又玩就是不回家,冯樱气的说不要,倔强的说什么都不去捉回来,却在天黑的时候将院门打开一条缝,这是给谁留门自然不言而喻。
可那狗崽子也是没有良心的,竟然真就住在人家家里,一宿都没有回来,第二天一早他就看到女儿的眼睛红肿着,说她哭了还不承认,非说是被蚊子咬了眼皮。
为此后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狗,更是再也没从那家人门前走过,冯进财叹息一声,他都怕等着霍彦青走了,她闺女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男人,那可怎么办啊?
冯进财满脸忧愁的喝完最后一口粥,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给你过完生辰,过个三五天我得和船帮的人一起出趟远门,一则将咱们的货带去出,二则听闻前段时间,凤阳城那边来了一批舶来品,瞧瞧有没有新鲜玩意儿,咱们铺子都快空了。”
往常每隔三四个月的时间,冯进财也都会跟着船帮出趟远门,这种事儿冯樱都已经习以为常,“那我今晚回去给您收拾好包袱,这趟需要几天啊?”
“用不了几天,三天过去,收收货也顶多一两天,最多十天也就回来了。”这趟不算远,往年他甚至经常出去一两个月的时间。
“好,那到时候铺子还是关门吗?”冯樱觉得自己都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不然开着的吧,我守着铺子应该没有问题。”
“关门吧,你一个姑娘家开门做生意不像话,朱家三郎和林家的人也都在盯着,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
冯樱懂了他的未尽之语,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明白了,“得得得,我会在家里关好门,打死都不出去,您只管放心进货。”
隔日便是冯樱十四岁的生辰,冯进财一早就开始给她准备,早起煮了白蛋,全家每人两个,大晋的风俗,生辰吃白煮蛋,可以滚走霉运,带来好运。
“彦青啊,今日樱樱的生辰,让她在家歇着,中午我去给你送饭,你想吃什么?”
霍彦青吃着喝着甜沫,闻言谦逊中透着冷淡的说道:“我今日告假半日,中午应该可以回来 。”
“那感情好啊,正好咱们今日就中午给她过生辰吧,下午我还可以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开始这家里还得指望着你帮忙照看一二,我得跟着船帮一起出趟远门,最多十日就回来,樱樱一个女儿家我不放心啊,你费费心。”
“冯叔放心,我会照看好家里。”吃完手里的白煮蛋,霍彦青拎起书袋起身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冯樱,好像这一顿饭下来,桌上只有冯进财和他。
冯樱嘟着嘴捏着半颗白煮蛋,一脸委屈的戳着碗里的甜沫不肯吃,冯进财看看她叹息一声,“好了,他这不是为了给你庆祝,都告假半日,快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你张嫂子就过来了。”
女子一到十四就算是大姑娘,有很多事儿也都需要准备起来,冯樱自小没了娘,冯进财这个当爹的很多事儿是有心无力,只要拜托关系不错的邻居过来帮忙。
这日杂货铺也没有开门,霍彦青去书院听了一上午的课,中午背着书袋一进门,就看到冯樱独自一人坐在堂屋里哭,家里似乎没有其他的人样子。
她一双眼睛哭的红肿,不知这样哭了多久,这会儿也在打着哭嗝。
霍彦青站在院子里冷目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抬脚进了屋,“怎么了?”
似是关心询问,只是这人冷淡惯了,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没有丝毫关怀的味道,倒像是例行公事随口一问,对于对方的答案他并不在乎。
想到这里,冯樱掀起红肿的眼皮看向对方,他身材高挑的站在堂屋中间,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
一双红唇似是点朱,比女儿家还要艳上几分,眉眼浓黑,皮肤算不得多白皙,如此衬的他更显阳刚,冯樱再一次感叹,这人简直连头发丝都长在她喜欢的点上。
望着他那丰润偏红的唇,冯樱哽咽着咽了咽口水,目光飞快的扫过他脖颈上越发立体高耸的喉结,放在桌子下的手羞涩的揉搓着帕子。
这副样子,越发像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不肯说的样子,霍彦青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冷淡的眸子里燃起一簇火,平淡的面容上错了几分难得的焦躁。
他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刚张嘴就听到院子里响起的脚步声。
“哟,彦青回来了啊。”身后的院子里响起冯进财的话音,他手里捏着一个小瓷瓶,满脸都是喜悦的神色。
一进门就把瓷瓶放在桌子上,对上霍彦青焦躁的目光他一愣,“怎么了?”
“谁欺负她了?”说着他摘下来肩头的书袋,一副要和人去打架的样子。
冯进财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笑道:“嗐,这丫头没事儿,这不是今日十四了吗,按照规矩今日女儿家必须扎耳洞,张家媳妇今日帮着过来给扎了,这倒好她整整哭了一上午。”
晓得她没有被人欺负,霍彦青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只是眉眼间那微不可查的焦躁不见,反而多了几分不解的神色,“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
“老一辈儿传下来的,代代都是如此,戴了耳坠才是大姑娘喽,也预示着媒人可以上门说亲,姑娘家也可以筹办亲事了。”
说着他推了推桌子上的药瓶,“这不是看她哭得厉害,我也担心再养不好那伤,就去买了一瓶药酒,早晚用棉花点点不容易化脓,听说有的姑娘不仔细养着,后来烂了结个疤,别说耳洞了,最后耳垂都未必保得住。”
得知她是因为扎了耳洞才哭成这样,霍彦青扫了一眼她的耳垂,一边耳垂顶着一颗黄豆,他摘下书院要求必须戴的书生帽,两步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脸上疏离冷淡到没有什么表情。
他突然弯下腰凑在冯樱的身边,那一瞬间她觉得他的呼吸就打在她的脸颊上,她像是被他周身的气息笼罩,鼻息间都是霍彦青身上淡淡的墨香,她逃无可逃的僵坐在原地,一双手紧紧捏在一起,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一颗心活像是要跳到嗓子眼儿。
霍彦青一双带着几分好奇和不解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耳垂,看清那黄豆上串着红线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而耳垂被红线贯穿,此刻红肿的厉害,隐约还能看到红线上沾染着深色的血渍。
“线不会长进肉里吗?”他盯着那细细的线,说话吐息间热气悉数打在冯樱的脸颊上,致使她此刻面若敷霞。
语气不似往常那般疏离冷淡,或许是因为凑在冯樱耳边的缘故,他有意放轻了声音,话音一落,冯樱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因为这像极了情人之间的耳语呢喃。
冯进财全然不知此刻女儿的煎熬,一边朝着厨房走去,一边笑呵呵的说道:“不动的话就长上了,得没事儿拽一下线,活动一下,过几天伤口长死就好了,到时候待一对儿银钉,就不疼喽。”
“这是什么刑罚吗,每拽一下线不是就要疼一次?”他脸色再次冷了几分。
就在冯樱近乎要崩溃跳起来的时候,霍彦青终于站直身体和她拉开了距离,冯樱低垂着眼睫,这会儿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耳朵上的痛,一颗心疯狂的跳动着,她怀疑自己的心脏要坏掉了。
她一动不敢动的坐在那里,更不敢看向此刻站在不远处的霍彦青,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带着剑风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冯樱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心头有些慌乱,她佯装很忙的样子,一会揉揉眼一会儿顺顺耳边的碎发。
就在她习惯性要将碎发别在耳后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人突然向前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别碰。”
冯樱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他,说是没有几分期待那是不可能的。
将她的手压下去,霍彦青松开了她的手腕,也不曾看过她的眼睛,冷淡的扔下一句话,“会碰到伤口。”
说完他拎起桌子上的书袋,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只留给冯樱一个冷酷疏离的背影。
经过他这一闹,冯樱发现耳朵好像的确没有那么痛了,只是仍旧火辣辣的。
没一会儿霍彦青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见她还在那里傻傻的坐着,他皱了皱眉,捏着一团白净的棉花走过去,“抬头。”
冯樱心都跳到麻木,脑袋里一片空白,可还是依照他的要求抬起了头,接着鼻息间传来一股子墨香,且夹杂着苦涩药酒的味道,立在身侧的人弯腰凑过来的时候,她眼前一暗,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只是觉得她不能再看着霍彦青,若是再看着……她心里的那点子心思可就藏不住了。
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嗅觉和听觉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墨香和药酒气缠绕在她的周围,她甚至都能听到他一呼一吸的声音,还有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吞咽口水?冯樱心思飘向一旁,他是不是也很紧张?
“啊!好痛好痛……”突入起来的灼痛让她忍不住惊呼一声,耳垂上先是一凉,接着就是驱散不开的灼痛。
原本就痛的耳朵,这会儿更疼,冯樱红肿的眼睛再次流出来的止不住的泪水,正在她要挣扎的之后,耳边一阵凉风袭来,片刻间带走了她耳垂上的痛。
她恍惚茫然的睁开眼睛,身边的人长身玉立,正低着头往新棉花上倒药酒,刚才那阵风似是她的幻觉一般。
人恍惚着,突然另一侧的耳朵再次一疼,她也再没有功夫回想刚才的事儿,痛的嗷嗷的吆喝,却又不敢捂着耳朵。
不死心的她睁大了眼睛,想看看刚才的风是从哪里来的,结果霍彦青状似无意的用手给她扇了一下风,耳朵上再度传来一袭凉风带走痛疼。
他放下手里的药瓶,一言不发的转身朝着堂屋门口走去。
将冯樱当做空气一般,看都没看一眼抬脚去了厨房,没一会儿,他帮着冯进财端着饭菜出来,摆放好碗筷之后仍旧坐在了冯樱的对面。
“今日樱樱的生辰,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鲢鱼还有鱼丸面,都快尝尝。”
冯樱看着碗里雪白的鱼丸,还有清脆的小菜,委屈一上午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她夹起一颗又弹又滑的鱼丸放进嘴里,鲜嫩的味道让她幸福的眯起来眼睛,“唔,太好吃了。”
说完她夹起桌上的菌菇炒肉片放在了冯进财的碗里,“谢谢爹,今日辛苦了。”
冯进财喜欢喝点小酒,闻言捏着酒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和你爹我还客气上了,快吃这鱼尝尝。”
他夹起一块鱼肉摘出刺,放在冯樱的碗里,又给霍彦青也夹了一块,“彦青也吃,今日我可是买了一条最大的鱼,你们都得使劲儿吃啊。”
“多谢冯叔。”霍彦青习惯的道谢,冯进财也对他这种疏离的态度习以为常,“吃过饭我一会儿去铺子里,那点子存货也不要了,转手给隔壁那条街上的铺子,樱樱你明后天没事儿就把铺子打扫一下,等着接新货。”
县里一共就两三个杂货铺子,冯家算是比较大的,还有两个小一点的杂货铺,主要售卖针头线脑蜡烛灯油这种,唯有冯家的东西比较多,上到舶来品下到山珍野菌、兽皮等物,针头线脑的小东西反而没有。
每次进货前,冯进财都会把剩下没卖掉的东西,便宜转手给周围的两个杂货铺。
“好。”
冯樱应完,低头一看碗里好似多出来三个鱼丸,可看看他爹碗里,又看看对面霍彦青碗里,一时也说准是谁又分给她三个。
饭桌上虽然是三个人,可一顿饭吃下来,冯樱觉得和往曾经也没有什么两样,霍彦青这人鲜少闲聊,除非冯进财主动和他说话,不然他可能在家里一日都不说一个字。
而她若是主动和霍彦青搭话,一半的情况对方都当做听不到,根本不理她。
第二日天不亮,冯樱抱着蓑衣将冯进财送上了船,“好了,你们两个快回去吧,彦青一会儿还得去书院,回去做点饭吃了再出门。”
霍彦青微微颔首,“知道了冯叔,您也一路照顾好自己。”
冯樱将抱着的蓑衣递给父亲,“爹,您路上注意安全,篮子里我放了烧饼包子和咸鸭蛋,到了凤阳县那边你可别省着,该吃吃该喝喝,家里您不用担心。”
冯进财看着女儿担忧关怀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目光一转看向手里抱着的蓑衣,嘴上数落着冯樱“你在家里我是不放心,但是有彦青在,我出门也没有什么好记挂的。”说完他目光感激的看向霍彦青,“彦青啊,这段时间要让你费心照顾了,这丫头我也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儿你们商量着来,她若是不听话,等着我回来你只管告诉我,到时候再好好收拾她。”
“是小侄该做的,冯叔不必客气。”
“开船喽!”船帮的人搬完货高喝一声,船上的锚收起来,船缓缓的远离码头,冯进财冲着两人挥挥手“回去吧。”
“爹路上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快回去吧。”
知道看着船走远,冯樱这才转身准备回家,她往前走了两步,察觉到刚才身边的人没有动,回头看向对方。
“时辰不早了,你今天不去书院吗?”
船已经变得像指甲大小,这人竟然还站在原地未动,他神色平淡到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两日书院放假。”他一边说着一边回身往家走,越过冯樱的时候也不曾看她一眼。
“啊?”冯樱有些茫然的回想着,不记得他说这两日放假啊?
显然霍彦青也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小院子里,往常她都是朝思暮想的等他下学回来,想法子找机会可以和他相处一会儿,如今这人就在眼前,冯樱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太会和他相处。
“我去做早饭。”她干巴巴的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霍彦青并未放在心上,拿出一叠信纸不知在书写着什么,冯樱探头朝外看了一眼,见他又在写信,脸上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唇,这人隔三差五就会给外面的人写信,问他是寄给谁的特也不说。
有时候冯樱在想,若他当真还有其他的亲朋,也不该投奔到她家来借住,可若是没有亲朋,怎么会这样殷勤的给人写信啊,关键是她也没见到有人给他回信。
手里握着锅铲子,她犹豫再三也没敢过去看一眼,只好怂唧唧的回到厨房。
坐在堂屋里写信的人察觉到窥视的目光,可他早已经习惯她的存在,并未放在心上,专注的写着手里的信,没一会儿他眉宇紧锁,猛地抬起头,看向挂着蓝碎花布的厨房。
“你在做什么?!”他快步来到厨房门前,逆着不断溢出的浓烟,撩开门帘冲了进去。
厨房里此刻云山雾罩,浓烟滚滚霍彦青一进门什么都看不清,脸上带着从未出现过的凝重和着急。
冯樱听到动静,蹲在地上一仰头,这才发现整间屋都已经看不清东西,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她隐约看到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我在生火做饭啊,你快出去,一会儿饭就好了。”
话音落下厨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除了灶洞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再无其他声音,就在她以为人已经走了的时候,突然厨房的窗户被人推开,浓烟顺着窗户涌出去。
等屋里的烟雾涌出去,冯樱也看清了身边站着的人,他仍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可相处四年的经验告诉她,此刻的霍彦青很生气。
她抬手蹭蹭有些痒的脸颊,也不晓得此刻她在脸上蹭了几道黑灰,莫名心虚的缓缓站起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怎么了?”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澈见底,内心的疑惑也都明明白白写在她的脸上,霍彦青长叹一声,似是无奈,似是压抑着怒气,他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出去,我来。”
他丝毫不给冯樱拒绝的机会,伸手揪住她肩头的衣服,将人拽到了门口的位置,打开锅盖看了一眼淘洗干净的米,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蹲下身查看灶洞里的情况,将里面塞满的柴火抽出来几根,原本有些虚弱的火苗,顿时气势大涨,火舌凶猛的舔舐着锅底。
冯樱家里虽然不算是富裕,可冯进财十分宠爱这个女儿,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他便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家里洗衣做饭的活儿基本上也都是他在做,反倒是拿着女儿当做儿子养,在铺子里教她读书识字看账本。
正如冯樱所说,她如今一个人看管着铺子也没有问题,甚至于她而言这都是十分轻松的事儿。
可这家里的活儿冯樱的确不擅长,尤其是厨房里的事儿,冯进财一看她进厨房就担心,生怕烫着或被刀具割伤,这才导致今日的场面。
“咚咚咚——”就在冯樱不知该去做什么的时候,院子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她和霍彦青对视一眼。
“我去开门。”说完她转身去院子里开门,“谁啊?”周围人的都知道冯进财这两天去进货,自是不会来找他,这大清早的还会有谁啊?
门外的人没有应声,冯樱娥眉轻蹙拉开门闩敞开院门,朱绍一身朱色锦袍,墨发梳的整齐光洁,被一顶金冠束在发顶,眉眼柔和话未开口三分笑,此刻见到冯樱看向自己,朱绍眼睛里都闪着光,立马挺直腰杆,端出一副谦谦贵公子的样子,宛若一只开了屏的公孔雀。
“樱儿,听闻伯父今日要远行,我特意过来给他送行。”
冯樱翻了一个白眼,“我倒是不知朱公子和我爹有这样深厚的情谊,不过今日只怕公子要白跑一趟了,我爹已经跟着船出发了。”
闻言朱绍脸上也没有多少意外和懊恼之色,仍旧笑吟吟的看着冯樱,将手里拎着的食盒往前提了提。
“那也无妨,我刚好买了些早饭,既然伯父已经随船而去,那就咱们自己吃吧。”
说着他伸脚就要往冯家进,冯樱赶忙是伸手抵住他的肩头,将人往外推,“既你已知我爹不在家,理应速速离去避嫌才是,你怎么还要往家里硬闯啊?你赶紧走吧,我家现在不便待客。”
说完她就作势要关门,可朱绍好容易寻到了机会,哪里能轻易的打道回府,赶紧伸手抵住了门板,“等等。”
冯樱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她不懂这人怎么就和听不懂话似的,不管她说多少次她不会嫁给他,可朱绍却死皮赖脸的纠缠不休。
“我不进去了,那这个你拿回去吃吧,我们府上有厨娘,这东西拿回去我也吃不上,最后扔了也是可惜。”
“你在和谁说话?”冯樱还在想怎么拒绝对方的早饭,身后突然传来霍彦青的声音。
“他是谁?”刚才和喜笑颜开的朱绍,在看到霍彦青的时候,脸色也冷了下来,可惜冯樱并没有在意他此刻的情绪。
反而先回应着身后的人,“哦,是朱家三公子要来给爹送行,我正和他说爹已经出船了。”
说话的功夫霍彦青已经站在了冯樱的身后,也清楚的看到朱绍的样貌,看到他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他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就连看着朱绍的目光,隐约间带着几分挑衅和审视。
“既然说清楚了,那朱公子就请回吧。”他推着院门作势要关,朱绍上前一步踩着门槛,目光盯着冯樱的眼睛,“这人是谁?我也没听说你有个哥哥啊?”
冯樱撇撇嘴,“亲戚,朱公子没有其他的事儿,我就要关门了,我们已经做好了早饭,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
霍彦青扫了一眼他递给冯樱的食盒,伸手握住了冯樱的手腕,将人往后拽了一把,他上前一步冲着朱绍微微颔首,“朱公子的好意我会帮着传到给冯叔,今日家中不便待客。”说完他朝着朱绍走近两步,愣是将朱绍逼得后退一步,站在的大门外,霍彦青手把着院门,一脸歉意的看向朱绍,“慢走不送。”
话音未落,院门在朱绍的面前关闭,动作干脆利落的将门闩插好,回身看都未看冯樱一眼,朝着堂屋走去,“饭好了。”
冯樱跟在他的身后,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都觉得这人似乎是不太开心,说起来她现在也不怎么开心,朱绍像是只苍蝇,总是没完没了的,或许也只有她定亲之后,这人才会消停吧。
想到定亲的事儿,冯樱心里更是五味杂陈,鼻子有些泛酸。
“这人也是够有耐心的,都和他说了多少次我不嫁他,可他还是过个三五日,就遣媒人过来说亲,爹买的茶叶,都这么供给媒人喝了,要是下次他再过来,可得提醒我朝他讨些好茶叶。”
她愤愤不平的抱怨着,一转头撞到了什么,她哎哟一声捂着额头,“你怎么突然站下了啊,撞死我了。”
身前的人也不说话,冷着脸静静地看着她,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冯樱看看他,对上他那一双清冷的眸子,冯樱也不在意,揉着额头错开一步继续往屋里走。
更为看到她身后之人脸色铁青,一双眸子含着冷光,直直的盯在她的背影上,“以后你少出门。”
冯樱揉着额头刚坐下,就听到这人说了如此一句话,“凭什么啊,爹都说了,让我趁着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等着日后嫁了人,去了婆家那可由不得自己,晨昏定省都要去婆婆面前立规矩,也不能随意出门走动。”
进了厨房的人没有应她的话,冯樱气呼呼的跺跺脚,心想他又不想娶她,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离开了,怎么还管的这么宽呢。
饭桌上三个人的时候,都显得冷清,也只有冯进财和冯樱会聊些闲话,霍彦青素来都不怎么开口,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二人,这饭桌上的气氛也更加低沉。
尤其是她这会儿心里也憋着气,并不怎么想和身边的人说话,干嘛次次都是她热脸贴在他的冷屁股上,这次她才不会没话找话,不说也不耽误她吃饭。
冯樱坐下后也没有自讨没趣,安静的喝着碗里的粥,啃着手里的馒头。
“这人经常来?”鲜少说话的人,今日竟然先开了话头,冯樱诧异的看向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也没有经常来,只是去铺子里几次,不过后来他家倒是经常请媒人过来,隔一两天就会到铺子里啰嗦一通。”
“官媒?”霍彦青难得神色里带着几分温和随行的神色,静静的看着冯樱。
“是啊,我都十四了,官媒可不是急着往家里走。”
大晋适龄的男女都登记在册,府衙最担忧的就是过了年龄还不婚嫁,虽说男女过了一定的年岁,就要绞未婚税,但没有哪个县衙愿意看到这笔税。
所以每年给官媒下达的命令都得完成,不然官媒也得挨罚,为此得知周围有年岁十三四的姑娘,即便是家里父母不急,官媒这边都开始着急。
提到这事儿冯樱心里就不痛快,她闷头吃着碗里的饭,并未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人,此刻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一顿饭都快吃完,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冯樱站起身端着空碗准备洗刷,手指刚碰倒碗沿,一只手突然先她一步将碗拿走。
饭是他做的,刷碗的事儿冯樱就不太好意思也推给霍彦青,“还是我来吧。”
见她伸手要拿那些脏碗,霍彦青强势的将手缩回,完美的躲开冯樱,他态度过于强势,搞得两人不像是在争谁洗碗的事儿,倒像是在抢宝物。
似是都觉得有些意外,气氛莫名生出几分尴尬来,霍彦青少有的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严肃的说道:“你现在还小,定亲的事儿不急。”
“啊?”这话说的有些突兀,冯樱没有想到他会和她说这个,眼神里充满茫然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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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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