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远郊,云雾山深处,人迹罕至。
一处隐蔽的山谷里,溪水潺潺,鸟语花香,与京城皇庄那奢华却压抑的圈禁之地截然不同。
几间简陋却结实的木屋依水而建,屋后开辟了一小片菜畦,晾晒着各类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炊烟的气息,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穿书和逃离,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那天,李雯带着阿朵,利用原主秘密筹集的、未被南宫家发现的些许金银细软和前朝遗留的微弱人脉,精心策划了一场“永嘉公主不堪受辱,于圈禁之地引火**”的戏码。
一场控制在偏殿的大火,烧掉了几具事先准备好的无名尸体,也烧掉了“永嘉公主温漓秋”和她的侍卫阿朵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最后痕迹。
那日的惊险仍历历在目。
李雯记得自己如何强作镇定,指挥着阿朵布置现场;记得阿朵如何沉默而高效地执行每一个指令,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偶尔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记得他们如何趁着夜色和混乱,穿着早已准备好的粗布衣裳,混在出城运送夜香的车队里,逃离了那座金丝牢笼。
阿朵对京城周边的地形熟悉得惊人,他总能找到最隐蔽的小路,避开官道和巡逻的兵士。
有几次,他们几乎与搜捕乱党余孽的官兵擦肩而过,都是靠阿朵敏锐的听觉和迅捷的反应,提前隐匿起来,才化险为夷。
李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身边这个沉默的少年,拥有的不仅是忠诚,更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本能。
他们昼伏夜出,风餐露宿。
李雯从未吃过这样的苦,但看着阿朵始终沉默地在前方开路,将她护得周全,甚至会在歇息时,默默递上烤得恰到好处的野薯或用叶子盛来的干净泉水,她所有的抱怨便都咽了回去。
她开始学着辨认可食用的野果,学着用阿朵削制的木钗挽起长发,学着适应这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最终,阿朵带着她来到了这处仿佛与世隔绝的山谷。他用枯枝在地上写着,这里是曾经一位隐士的旧居,早已荒废,但位置极好,易守难攻,且有水源。
自此,世上再无前朝公主温漓秋,只有隐居在山谷中的医女李雯和她的哑巴侍卫阿朵。
是的,哑巴。
阿朵依旧不说话。
从京城到这处世外桃源,一路奔波安顿,险象环生,他从未开口说过一个字。
原文中对这个小炮灰提及很少,每次出现不是在接收命令,就是已经完成了任务。
在李雯的印象里,好像还没有在文中看到过他有说过什么话。
安顿下来后的某一天,她需要一种名为“七星莲”的罕见草药来配制金疮药,她对着医书上的图样,连比划带形容了半天,阿朵只是安静地听着,黑沉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焦急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李雯推开屋门,发现门廊下放着一小捆还带着晶莹露水的草药,正是她急需的七星莲,而且品相极佳。
她惊喜万分,捧着草药找到正在溪边处理猎物的阿朵,“阿朵!你找到了!太好了!你是在哪里找到的?你认得这种药?”
阿朵抬起头,湿漉漉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只是点了点头。
李雯看着他被晨光勾勒出的侧脸,忍不住又问:“阿朵,你原名叫什么?也是阿朵吗?”
阿朵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那双黑沉的眸子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茫然,有一丝极淡的、仿佛被触碰了伤疤的痛楚,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用手指蘸了溪水,在旁边一块光滑的大石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楚澍”
水流很快浸湿了字迹,但那两个字却仿佛刻在了李雯心里。
她想起书中对他身世的模糊描写,大祭司唯一的儿子,作为公主的贴身死士培养……她心底那点因为原书剧情而产生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阿朵不会说话,对她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后来慢慢的她习惯了自己絮絮叨叨,而他负责安静地听。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在她强行改变剧情时发出尖锐警告的系统,自那日之后,竟也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寂,再没有发布过任何任务,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李雯乐得清静,甚至恶意地猜想,这破系统是不是判定“温漓秋”已死,所以自动卸载了?或者是因为她改变了最关键的开端,导致后续剧情全部崩坏,系统也跟着死机了?
没有系统逼着走剧情,没有亡国公主的身份枷锁,李雯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呼吸的空气。虽然生活清贫,但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隐居的生活平淡却充实。
李雯前世是外科医生,对中医药理也有涉猎。她靠着记忆和从山下镇子书铺买来的几本粗浅医书,辨识山谷中的草药,精心炮制。她开辟了一小块药圃,试着移栽一些常用的草药。偶尔,她会稍作易容,用深色的脂粉略微涂抹脸颊,戴上遮挡面容的帷帽,下山去到离山谷最近的红叶镇。
镇子不大,民风相对淳朴。镇上有家“回春堂”医馆,坐堂的是一位姓陈的老大夫,心地善良,医术尚可,但对一些疑难杂症和复杂的外伤处理却力不从心。
李雯便以游医的身份,偶尔去帮帮忙。她第一次去时,正好遇到一个猎户被野猪獠牙划开了大腿,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陈老大夫有些束手无策。漓秋上前表明略通岐黄,在取得同意后,她冷静地清洗伤口,用自制的羊肠线进行缝合,动作又快又稳,看得陈老大夫和周围人目瞪口呆。
那猎户后来活了下来,伤口愈合得也很好。自此,“回春堂来了个厉害的女郎中”的消息便在小范围内传开了。李雯换取的报酬也很简单,有时是些米面油盐,有时是布匹针线,偶尔才会收下几枚铜钱,她更愿意以此换取一些不易采集的药材种子或成品药材。
而家里的重活,几乎都被阿朵一手包揽了。
他武功极高,这是李雯早就知道的。但她没想到,他的生存能力也如此强悍,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山林。
搭建遮风避雨的木屋、修补栅栏、开垦菜地、打猎捕鱼……他似乎无所不能。
他只用了一把柴刀和一些藤蔓,就盖起了足够坚固温暖的木屋;他做的陷阱总能抓到最肥美的野兔和山鸡;他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陶土烧制简单的碗罐。
他总能精准地找到李雯需要的稀有草药,哪怕它们长在悬崖峭壁;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在她采药时,他会提前拨开带刺的藤蔓;在她深夜挑灯研读医书时,他会默默添上灯油,放下一杯温热的清水;在她偶尔因为回忆过去而怔忡出神时,他会安静地待在视线可及的角落,擦拭他的剑,或是打理他的弓,像一座沉默的守护雕像。
他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无处不在,却又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但他的存在感却又无比强烈,尤其是在这寂静的山谷里,有他在,李雯就从不会感到害怕。
她甚至开始习惯在入睡前,听到窗外他极轻的巡逻脚步声,那声音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李雯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开始依赖这种无声的守护。
她时常一边捣药,一边对着他絮叨,不再是抱怨和恐惧,而是分享生活中的细碎发现和那个遥远世界的模糊光影。
“阿朵,你看,这是我试着用猪胰脏和草木灰做的‘肥皂’,洗手比皂角好用多了,就是味道不太好闻……”
“你知道吗?其实有个地方,没有皇帝,也没有公主,人生下来就是平等的,至少法律上是这么说的。法律你知道吧?那个地方的法律,可比这里严谨多了。女子也能读书科举,行医经商,甚至能当官呢……虽然也很难,但总有一条路可以走。”
“今天回春堂来了个小孩,高热惊厥,牙关紧闭,他家里人差点以为没救了,哭得天昏地暗。我用烈酒给他擦身降温,又掐了人中……幸好,最后缓过来了。陈老大夫还想把我那点烈酒讨要去研究呢……”
阿朵总是安静地听着,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他知道,从放掉那些疫鼠开始,公主就变得不一样了,不仅仅是行事,以前公主只会告诉他,他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现在的公主只会絮絮叨叨的在他面前说很多他听不懂的话,“平等”、“酒精”、“法律”这些词对他而言陌生而遥远,但他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鲜活、快乐与那种发自内心的善良。
在他漆黑沉寂、只有杀戮、忠诚和亡国恨意的世界里,而现在,面前这个人的声音和存在,像是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光,一点点驱散那些经年累月的阴霾,照进一丝他从未奢望过的暖意。
他会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一点那名叫“肥皂”的东西,嗅一嗅,然后微微蹙眉,确实不好闻,但滑滑的,很奇特。
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李雯常常会觉得,若能永远抛开亡国旧梦和血海深仇,就这样和阿朵在这山林里平安终老,悬壶济世,似乎才是真正的生活。
她开始仔细计算攒下的铜钱和碎银,计划着下次去镇上,不光要买盐和针线,还要给阿朵扯几尺结实的青布,做一身新衣。
他总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甚至带着些许补丁的黑色劲装,实在太过单调,也仿佛时刻提醒着那些不愿回首的、充满血腥味的过去。
她还想买些好吃的,阿朵打猎很厉害,但他自己似乎对食物没什么要求,能果腹就行,她却想让他也尝尝糖糕的甜味。
这日傍晚,夕阳给木屋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山谷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李雯刚将晒好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收进屋里,心里盘算着明天去镇上要采购的清单,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浅笑。
突然!
院外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重得不同寻常的闷响,像是有什么相当大的重物从山坡上滚落,重重砸在他们篱笆外的地面上,甚至压断了几根树枝,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李雯嘴角的笑容瞬间冻结,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
正在院中一角默默擦拭长剑的阿朵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了动作,他倏然起身,原本放松的身躯瞬间绷紧,如同一头察觉到危险的猎豹,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投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与惊疑。这山谷深处,除了野兽,怎会有如此动静?
阿朵立刻将李雯护在身后,反手将擦拭好的长剑归入鞘中,动作悄无声息却充满了力量感。
他示意李雯留在原地,自己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院门边,一只手轻轻按在剑柄上,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简陋的篱笆门,向外望去。
李雯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也挪到阿朵身后,紧张地向外望去。
当她借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看清门外景象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变冷了。
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子,正毫无生气地倒在他们家门口的草丛里!
一道久违的,很久没再想起过的电子音,却在此时发出了警报【宿主请及时搭救男主!若男主死亡,该世界会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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