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担忧,其实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班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她和杨栖岚,在班上素来没什么交集。三年来,杨栖岚就像一个透明人,安静得几乎让人遗忘。平日里,班里组织什么活动,也从来不参与,哪怕是全班集体性活动,杨栖岚也只是默默参与,不争不抢,也不发表意见。她对所有的事情都表现出一种近乎冷淡的疏离,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可偏偏是昨天,在那样一场暴雨里,杨栖岚的样子,却深深地烙在了班长的脑海里。
“我这是怎么了?”班长轻声问自己,高悬在空中的太阳似乎也无法晒干她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她为什么会对一个平日里几乎不曾有过深入交流的同学,产生如此强烈的关心?这种关心,甚至让她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夹杂着一丝好奇,一丝责任感,以及更多难以言喻的,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无法忽视的怪异。
她甚至开始想象,如果杨栖岚真的在家,当她敲开门,看到自己站在门口时,会是怎样的反应?杨栖岚会不会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地扫过她,然后说一句:“你多管闲事。”?这样的念头让班长感到一丝挫败,又有一丝好笑。毕竟,她和杨栖岚这初中三年里,最多的接触,可能就是昨天那几句关于手帕和暑假的话了。而现在,她却要为了这个“陌生”的同学,走上这样一条未知的路。
一路上,班长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杨栖岚那张清冷的面孔。周围的街景在她的思绪中变得模糊,只有脚下还未干透的路面提醒着她仍在前行。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洒落在街道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却丝毫未能驱散班长心头的这份迷惘与不安。直到她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杨栖岚家楼下。眼前的小区与街道上略显老旧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杨栖岚家住在高层,班长没有杨栖岚的电话,只能先来到大堂,通过联系小区的物业管理处。她向工作人员解释了来意,表明自己是杨栖栖岚的同学,受班主任委托前来探望。凭借着她一贯沉着冷静的表达和那种让人信服的气质,物业登记完信息便为她开放了权限,让她得以进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开始平稳地向上攀升。狭小而安静的空间里,那份怪异的心情又像是无形的手,悄然抓住了班长的心脏,让它开始不安地跳动。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耳边清晰回荡,显得格外响亮。班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明明在新生入学的典礼上,作为老生代表在那么多人面前致祝贺词,她都没有丝毫怯场。可现在,只是来探望一个同学,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否在家,是否会欢迎自己,她却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了目标楼层,将班长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怀揣着不知名的复杂心情,班长一步一步挪到了杨栖岚家门口。
杨栖岚家门旁,墙壁上镶嵌着一块简洁的黑色触摸屏,她伸出手指,在触摸屏上轻轻一点,屏幕随即亮起,清晰地显示出她的面容。她对着摄像头,礼貌地说道:“杨栖岚,我是班长。今天是领毕业证和毕业证的日子,你没有来学校,班主任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说完,她又按下了屏幕上的按钮。
屋子里异常安静,但班长却似乎能听到室内一声微弱的系统提示音,带着科技特有的冰冷感。她知道,这意味着她的信息已经成功传达到了杨栖岚的屋内。
此刻,杨栖岚正躺在被窝里。高烧让她的头脑像灌了铅,沉重而迟钝。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门外访客系统的提示,反复震动着。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门外班长的影像。那张平日里总是充满活力和自信的脸庞,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杨栖岚的心头闪过一丝挣扎。是高烧带来的身体不适让她不想见人,还是她骨子里那份不愿被“打扰”的清冷作祟?她犹豫了片刻,最终,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关闭了系统提示。屋内的提示声戛然而止,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门外,班长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开门的迹象。她知道杨栖岚应该是在家里,但却没有回应。班长心里焦急,又有些无奈。她贴近门板,提高了一点声音,试图隔着门与杨栖岚对话。
“杨栖岚,你在家吗?我是班长,老师让我过来看看你。”班长语气温和而坚定,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关心,“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或者你不舒服,就开个门,让我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你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帮你联系医生或者家人。别不好意思,我们是同学,这个时候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你真的不方便,就跟我说一声,至少让我知道你没事,我好回去跟老师汇报。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在这里站着吧?外面虽然不下雨了,但是还是很热的,我都快晒化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幽默,既表达了担忧,又试图用轻松的方式打破杨栖岚的“防线”。
然而,这样的幽默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空气依然那样炎热,中午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将热度一点点传递给紧闭的房门。班长感到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更是焦躁。她能感觉到,杨栖岚就在里面,却始终没有回应。
“杨栖岚,你真的没事吗?”班长又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担忧,“如果你不舒服,我真的很担心。就算你不想见我,至少说句话好不好?我会直接走,不会打扰你的。”她试着用激将法,试图触及杨栖岚那份不喜亏欠的性格。
屋子里依旧没有动静。班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担忧与无奈在她心中交织。她知道杨栖岚的性格,她越是这样沉默,就越说明她可能真的出了什么状况。班长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昨天,杨栖岚接过她的手帕时,那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像是对待一件珍宝。而杨栖岚也说过,会洗干净再还给她。
班长心中一动,再次贴近摄像头,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却又带着一丝坚定:“杨栖岚,你昨天是不是说,手帕洗干净了要还给我?我今天来,其实也是想把我的手帕拿回来。”她知道这有些牵强,甚至有些无理,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让杨栖岚打破沉默的理由。这手帕,似乎成了她们之间唯一的,也是最脆弱的联系。
屋子里,高烧让杨栖岚的大脑像是被裹在一团浆糊里,浑身无力,头痛欲裂。班长的声音时远时近,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穿透力,搅乱了她混沌的思绪。她知道班长说的是什么,但身体的不适和内心深处那份不愿被窥见的脆弱,让她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不发出声音,班长就会知难而退。
然而,当班长再次提到手帕时,杨栖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轻微跳动了一下。那条带着清香的手帕,此刻就在她书桌上,被雨水浸湿后又经过了烘烤,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干燥。她想起昨天班长递出手帕时的眼神,带着一丝柔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那不是怜悯,更像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在意,无法描述……
杨栖岚挣扎着,意识在模糊中被拉扯。她知道自己应该回应,应该去开门。可是,她现在的样子,憔悴、狼狈,还有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冰冷,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尤其是班长,那个总是阳光明媚、受人欢迎的班长。
就在班长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轻微地摩擦了一下。班长精神一振,她知道杨栖岚在家里!她立刻趁热打铁,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恳求:“杨栖岚,你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你真的很难受,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或者联系你的家人!你这样不回应,我真的没办法安心回去跟老师汇报啊。你快开门好不好?别让我担心。”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也夹杂着真切的关心。
她知道,杨栖岚可能听见了她的请求,但她无法确定杨栖岚会不会真的打开门。或许是门的隔音效果太好,她现在甚至听不到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等待,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漫长。
就在班长焦躁地快要放弃,准备拿出手机联系班主任时,门内再次传来一声轻响,接着,“嘀”的一声,门锁打开了。班长猛地抬眼,门没有完全打开,只是露出了一条细小的缝隙。透过那道缝隙,她隐约看到杨栖岚苍白的脸庞,以及一双带着几分迷蒙和疲惫的琥珀色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的门缝里,显得格外脆弱。
班长的心脏猛地一跳,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和那一点点焦躁都瞬间烟消云散。她没有急着推开门,而是轻轻地,试探性地问道:“杨栖岚,你……你还好吗?”
门内的杨栖岚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门缝中眨了眨,像是积满了雨水,又像被高烧熏蒸得有些模糊。本就白皙的脸庞,在此时显得更加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额头似乎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仅仅是露出的半张脸,便足以让班长确定,杨栖岚确实病得不轻。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班长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声音也变得柔和而轻缓,生怕吓到她。她注意到杨栖岚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显然是淋了雨,又没有及时处理,感冒发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杨栖岚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而微弱,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我没事……”
这句“我没事”,听在班长耳里,却比任何虚弱的呻吟都更让人心疼。她立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说没事?你发烧了吗?有没有量过体温?”
杨栖岚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默认。她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什么,高烧让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连维持站立都有些吃力。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线,让她感到有些刺眼。
班长见状,心里更急了。她知道,杨栖岚是那种即使病得再重,也会强撑着说“没事”的人。她不再多问,而是直接抬手,轻轻推了推门。门开了,发出微弱的吱呀声,杨栖岚的身影也随之完全暴露在班长面前。
杨栖岚的身体有些晃动,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她的眼神涣散,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病态的脆弱。班长一眼就看到了她泛红的眼角,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她身上的睡衣也显得有些松垮,仿佛随时都会滑落。
班长来不及多想,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扶住了杨栖栖岚的胳膊,感受到她皮肤上传来的灼热温度。那温度让她心头一凛,果然是高烧。
“快,快进去。你这样站着会着凉的。”班长轻声说着,半搀半扶地将杨栖岚带进了屋内。她注意到杨栖岚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随着杨栖岚被扶进屋内,原本只露出缝隙的门也缓缓地完全敞开。班长一眼望去,屋内一片昏暗,窗帘紧闭,只有微弱的光线从阳台透进来,勉强照亮了客厅的一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与闷热交织的气味,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冷。这种冷清,并非无人居住的空寂,更像是一种长期缺乏人气和温暖的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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