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学的时光就像一座驿站,让所有进入战场的人们短暂歇息。也足以让温时宜接受群体生活,尽管还是不适应,却能用沉默的微笑应付掉很多事。
虽然到最后混成了个透明人,静静坐在那总是让人容易忽略,可好歹是安然进入初中。
要问他这四年发生了什么,温时宜大概会老实回答,吃饭睡觉上学,偶尔跟着玩耍。哦,除了温如莹刚上初中那一年。
那年苏城一中翻修,初中部暂时搬去隔着一条街的旧校舍。虽说相隔不远,但因为那条街素来是摊主们爱聚集的胜地,校方怕学生逃课溜走,便将侧门封锁。
这下把温小满同学惹毛,回到家对着温爸大骂校方三百回合,从领导骂到老师再到保安,连学校里的花花草草都没放过,全然忘记对面的老爹俨然是老师一枚。
好在温爸也不计较,笑着安抚,给炸毛的女儿呼噜呼噜毛。
侧门一锁,温时宜也不大美妙,倒不是贪那口吃的。只是如今只能走正门上学,初中部和小学部俨然是两个方向,从十字路口处便要分道扬镳。
他现在已经对路线很熟悉,那张地图也珍藏在书包夹层,后来温如莹总爱和齐欢歌他们去小吃街或小卖部玩,有时也不会和他一起走了。
可这也不妨碍他偷偷跟着,温时宜那点少的可怜的安全感总叫他时常不安,或许是因为雏鸟情节,只有在温家父女身边才会有所缓解。他又一向习惯观察别人,最初担心温如莹讨厌,靠近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后来熟悉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她的嘴硬心软和口是心非,好像一个燃不尽的火球时不时发光。
习惯性跟随后,又发现温如莹实在对视线不敏感,完全没有察觉。就这样默默跟随几年,可现下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他抿着唇有些茫然。
刚上初中老师同学都换了不少,要准备的资料也成倍增加,拖着拖着眼看天都要黑,心心念念的小吃街也没戏了。温如莹身心俱疲,谁想到刚走到拐角处就看见男孩可怜兮兮蹲在墙角处。
“哎?温时宜你怎么在这儿?”她微微睁大眼睛,“不是,你就这么干等着?”
温时宜蹲的腿麻,借力起身,他这些年在温家吃的很好,从最初干巴巴的小人到现在白白嫩嫩,现在只需要微微仰头便可直视温如莹的眼睛。
他将身后藏起的烤肠递过去:“不是干等。”
温如莹看着烤肠发愣,这些年好歹朝夕相处,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孩不争不抢也对她言听计从,最多是不爱说话,没什么存在感。温如莹找了几次茬也没成功,没道理一直对别人有偏见。
所以虽然算不上关系多好,她也尽量心平气和相处,偶尔贪嘴又懒,也会让男孩帮忙跑腿,再慷慨赠予小费,虽然也没要。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一根烤肠拿在手上也莫名烫手。
“呃……你怎么来了?”温如莹禁不住馋,咬了口香的不行,“哎,我记得你不认路来着,你怎么找到的。”
“我有地图,你给我的,我一直收着。”温时宜献宝似的拿出皱巴巴的画纸,在年岁的侵蚀下,纸张已经泛黄。
乍一看见画纸,温如莹想了半天,抓住脑海里模糊的记忆,她有些不自在,干巴巴“哦”了一声。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十字路口。
“对了,虽然不知道你为啥在这,但我们老师今天说了,初中部要追加早晚自习,以后我大概会晚一个小时回去了,早上也要早走。你……以后就自己注意安全,实在有事找我就回去说,在那里蹲着也不嫌累……”
温如莹嘟囔着,也许是想到未来早出晚归的日子,心里也不大爽利。
绿灯到了,她往前走了一阵,回头见人没跟上:“走了,快别发呆了。”
“温时宜,你怎么从小都这么爱发呆……”
温时宜快步跟上,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第一次打断温如莹的话,拦在人身前:“我想跟你一起,可不可以?”
温如莹愣住:“一起……干嘛?”
“一起上学,我可以早起的,做早餐买早餐,送你去学校,我再自己去。一起放学,我就在门口等你,绝对不打扰你,还能带好吃的。”温时宜难得说这么多话,他语气又快又急,偏又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温如莹反应了好一会儿,随即不是很理解的询问:“为什么?”
她浅薄的认知里,只觉得能睡懒觉,早点回去休息才更好。又不是多好的交情,明明以往一起走的时候连个共同话题都没有,她不懂。
这下温时宜却像熄了火一般,他不敢再对视,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会是被欺负了?”
温如莹皱眉,试探性抛出疑问,见对方没有反驳,一股火气上来。好歹是她罩着的弟弟,跟着她姓的,谁敢这么明目张胆,还对小学生下手。
“走走走,告诉我是谁,我现在去堵他,我还不行了……”
眼看女孩撸着袖子就要去干架的样子,温时宜赶紧拉住她的衣角:“不是……不是被欺负。没人欺负我呢,真的。”
他拉开校服领子展示,看着面前人冷静下来才松口气。
沉默中还是他先败下阵来:“我就是……闲的不行。我没什么朋友,作业也很快写完,想在附近玩玩。”
温时宜努力挤出笑容,他撒谎了,可也没有勇气说出真心话。
好在温如莹是个容易轻信的,被三言两语打发也不疑有他,只抛下一句“随便,反正注意安全”,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温时宜就这样早出晚归继续跟着温如莹到处跑,静静迎来了初中生活。
虽说小学学的内容简单,苏城这个地方毕竟还是太小,镇上人们还没习惯大城市的内卷,小学期间几乎都是放养的。这时候温时宜的天赋很容易便显现出来,他记性好,脑子也灵活,在学习这件事上几乎不花什么力气。也就是苏城一中从没有跳级一说,他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一路直升初中本部。
这期间,温爸倒是看出了他异于常人的学习天赋,提出要不进省城读书,也能跳几级。温时宜一口回绝,表示自己还是不想被特殊对待。
此事就此作罢,时间就这样来到了年底。
温如莹的生日恰好在大雪那天,以往都是喊着那群朋友聚在家里吃温爸做的饭。不过今年正好遇上温爸被外派学习一个月,临近出发的时候,温爸送了小满同学心心念念的手机,并再三表示抱歉,这才哄好了哼哼唧唧的温如莹。
除了温时宜,其他孩子年龄都差不多,最多也是半岁的区别,这会儿都体验着初三那如火如荼的生活,想见一面都跟做贼似的。
“小满,你今年生日怎么过啊?”这会儿一众六人全缩在天台吹风,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温如莹即将到来的生日。
“欢歌你看,我昨晚痛肝100关,咱这战绩,啧啧……”温如莹正忙着跟小姐妹炫耀自己的新手机新游戏,听到问话,“不知道,今年温老师不在苏城,你们说说咋过。”
齐越扫了眼众人:“阿莹你还指望大家?”
温如莹也跟着扫视一圈,只看见快被爸妈逼疯的年求索,对着乐谱疯狂磕头的于丘,低头鼓捣手机一脸八卦像的曾子文,和稍微正常一点但依然靠不住的齐欢歌和姜越。
“朋友们……你们的朝气呢?咱们几日不见,这一个个的都被生活压弯了腰哈。”
“阿莹别怪我……我实在是要被逼死了。”年求索满脸虚弱,说起话来都有心无力。
“我也是我也是,俺的二胡事业有我家吴女士的鼎力相助,我快不行了……”一旁的于丘也跟着搭腔。
温如莹语塞,这么一回想,他们家温老师似乎已经很仁慈了。
在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的温如莹被一声怪叫打断。
“哎,莹姐越哥,你们过来看。”曾子文大叫一声,招呼着众人过来,“看我们学校帖子都在推这个地方,传说中人杰地灵,坐享绝佳观景处的露营地。”
“听说,晚上还能看见星星呢。反正温老师也不在苏城,咱们干脆去外面过得了,怎么样莹姐?”
温如莹仔细看了看帖子里的攻略,小手一拍:“成啊,这么好看的地方,那行就这么说定了,周五放学回家拿东西,都来我家集合,我们直接坐大巴去,周六过完生日再回来,还能住一个晚上。”
“行啊,我听你的。”齐欢歌表示同意。
齐越说:“我也没问题。”
“你俩呢,能出的来嘛?”
“必须的,都你过生日了,谁不知道你是我们长辈群里的团宠。我爸妈必会放我一马。”
年求索瞅了一眼于丘,也跟着点点头。
“那我们六人小分队整装待发……”还没等温如莹中二病犯完,便被齐越打断。
“六人?时宜弟弟呢?你个做姐姐的就忘了?”
“哦。”
这也不怪温如莹忘性大,实在是前两年明明两个人上学方向都不同,他也不嫌累每天屁颠颠跟着她后面跑。偏偏一上初中,刚开始还一切正常,她也逐渐习惯跟男孩一起上学放学。偏偏有一天左等右等没找着,回了家还过了好一会儿,眼看天都黑得不行,正向打电话问温爸,男孩才灰扑扑回到家。
一问就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肯说,后面也只是说大扫除回来晚了。
温如莹无语,反正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理了,正想离开就听到男孩微弱的声音。
“我们老师说以后要再早半个小时到学校,晚上我也想再留校自习一下,以后你早点回家,路上就别逗留了。”
温时宜成绩好,进实验班也是理所当然,温如莹早听闻实验班的作息和他们不同也没多想,尽管总觉得事情有蹊跷,但回头看着男孩垂着头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之后温时宜出门也早,回去也晚,常常是一整天下来一面都见不着,久而久之温如莹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放学回家,原以为又要等上一阵子,没成想温时宜今天倒是回来的早。
“哎,我问你……”话到嘴边被生生咽下去,男孩走到亮处,嘴角的血看着分外吓人,温如莹瞪大眼,“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她慌忙掏出纸巾想帮忙擦,却又害怕把他弄疼。
温时宜接过纸巾,轻轻擦拭掉脸上干涸的血迹。
“有人欺负你是不是?”温如莹笃定开口,额角不停跳动,感觉有些头疼。
眼看着温时宜又是一言不发只摆摆手,踱步走向厕所,她紧跟着进去,见男孩吐在池子里的血水,温如莹吓了一跳:“你为什么……不找老师啊,爸不在家你也要跟我说呀……”
说到后面她声音带了些哽咽,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声音一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温时宜从血水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再在水花下冲洗了番,直到血迹全部消失,他才凑近温如莹,抿着唇微笑:“没事的没事的,你看是我自己磕掉了牙齿,走路不小心摔了跤。”
这两年的温时宜突然猛长身高,也许是每天一杯的牛奶起了效果,此时的他已经远远高于温如莹,要弯腰才能对上视线,他看清女孩泛红的眼眶。
温时宜一向知道温如莹这个人对外骄横,内里却是个细腻温柔的人,也知道她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前阵子突然不和她一起走,也不解释,女孩应当是生气了的,到后面没什么机会见面,可能都把自己这个人忘了个干净。
明明该是这样,怎么看到他受伤又是这副要哭的表情。
温时宜又有些茫然,他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盯着女孩不动。直到女孩打量完那颗掉落的牙,没好气开口:“你是有多笨,都走了多久的路了,还能摔跤,牙还能摔掉……”
温如莹开口时嗓子还是哑的,她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温如莹吐槽,看见男孩手心里那粒孤零零的牙齿,心里又觉得好笑,这一笑牵动眼部肌肉,本来盈在眼眶的泪顺势滑落。
“我不疼,所以别哭了。”恰好温时宜开口,那滴泪落在他手心。
温时宜感受到泪的触感,那点茫然化作实感,他顿时感觉手心灼烧,手上像是盛了千斤顶,压得他喘不过气。
分明确实是不疼的,可那时他竟荒谬的想,如果只是受伤,都会有人为他哭的话,那好像也还不错。
推荐大家听一听呆呆破版《伏线》,总感觉歌词和我心中的小满时宜超级贴,呆呆破老师的声线也好温暖呀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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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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