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多久了,还看。”
“不好看吗?”佳人把那枚绑着一撮红毛的方形镂空挂件往男子手里按了一按,拨弄着他的手指让他攥在手心里面,“看着像护身符呢,我上交,行不行?”
“我命大,你自己留着戴吧。”温辰翻过手掌,把那别致的木牌拍回了佳人的手中,“他们送给你的,我收下不好。”
“那你能不能把醋劲收一收啊?这都多久了,木柴都少了一半下去,话也说了好几轮了,你还在这儿撅着狗嘴哼哼唧唧。”
“……再叫我一声狗试试?”
“狗,蠢狗,傻狗,笨狗,”一边数着,佳人一个拧身,在他的腿上躺倒下来,神情和动作都像是个贪图享乐的纨绔公子似得,“老狗,色狗!”
“还敢叫老子老狗!”温辰一个激动,咬牙切齿地照着他的软腹掐了一把,又眼疾手快地一掌按住那人张开欲吟的嘴巴,“再闹,再闹把你丢到外面!”
冷青的腰腹本就敏感,他这么猝不及防地一记袭击招呼过来,更是疼痒得他忍受不住。再加上嘴巴被男子狠狠堵着,他无处宣泄,只能在男子的手掌底下像个濒死的虾子一样颤抖不停、用那纤细的喉咙发出细弱可怜的呜咽之声。
……不妙,这副样子的美人怎么像是刚刚跟他滚了一场似得。可别硬啊,姓温的,可不能硬,这会儿不能丢人现眼!“弄疼了?”他用指甲狠命扎着左边手掌,放开右手蹭掉那人眼角渗出的泪花,“之后让你打回来好不好,别哭。”
“我讨厌你。”冷青打开他的手指背过身去,几乎一头扎进火里,“老子再也不相信你了。”
“哦……”温辰的声音听着有些失落,身体却很诚实地将那个蜷成一团的家伙拖了一些回来,“那阿青什么时候能消气呢?”
“明天早上吧。”
“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眼前单薄的脊背,将那床被他抛弃的薄毯仔细盖到他的腰际,“还得那么久啊。那你睡一会儿吧,别把自己气累了。还饿吗?再找出来点东西吃?”
“不饿,太吵了睡不着,躺会儿就行。”
温辰没再搭话,看腿上的佳人顺下气来闭了眼睛,他也安安静静地靠回了石墙上面,对着搭满衣物的“屏风”发起了呆来。
眼看着都到了大漠的北边一半,离他们约定分别的那个日子也不远了。他不想回龙湖去,更不想松手放冷青自己迈入险境。若是那人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遇到危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穆言说的血光之灾到底在指什么?重归旧好之后,他又把这个话题拿到外面问过那人一次,这回,佳人倒是没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件事情,可他似乎也并不知晓这一灾祸的详细情况。那个混蛋穆言,可别让他发现是藏着一半东西没说,不然,他势要撕烂那张惹人讨厌的臭嘴。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温辰回握住他捉着自己揉捏把玩的手指,偷偷卸掉了那口压抑在心的烦闷,“真不睡会儿?”
“嗯。”佳人应了一声,一蹭一蹭地转过了身子面朝着他,“想听你说话。”
温辰似乎忍俊不禁地出了声音,他把右腿垫高了些,用指背蹭过佳人的眉眼睫毛:“不是说明天早上才消气的?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好痒……”嘴上抱怨,眼睛也微微皱着,佳人却没去躲闪,反而主动地抱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面,跟个撒娇的猫儿似得,“时间宝贵,不能拿来生气。”
粘人精,哪还有点之前那种冷淡疏离的样子。狼王是喜欢这种乖顺漂亮的小宠物的,越是反复无常、越是乖张难测,他越喜欢。唉,他可得把这宝贝呵护好了,只有他知道那人成为今天这副全身全心信任着他的模样到底有多么艰难。
“等一切结束以后,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问过好多遍了。”
“再说一遍嘛,我想听。”
望着那人笑意盈盈的面颊,温辰将落了一点的嘴角翘了回去,揉捏着他软乎乎的耳垂轻声说道:“我想跟你建一座院子,在山里躲起来过活,谁也不见、谁也不问、谁也不管。到那个时候,家国百姓、日月乾坤如何变化都与咱们没有关系,我是只属于你的温辰,你是只属于我的阿青。我要在园子里面种满你喜欢的花,再种些蔬菜、瓜果供咱们两个采来食用,鸡鸭兔子也养上一些。我要在地窖里面摆满你喜欢的美酒、在屋檐下头晒满梅干和肉脯,我要每天抱你入睡、说你爱听的话哄你逗你……”
“又掉眼泪。”冷青松开右手,蹭去他滑下脸颊的那颗泪珠。
“我也不知道。”温辰将那只手掌握住,送到唇上轻轻一吻,“可能是太喜欢你了吧。只是说说,就跟做梦似得幸福到承受不住。”
“温辰,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冷青看着那人还在隐隐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之前怎地没发现呢,你为何这么爱哭啊?多大点屁事儿,对得起你这六尺三高的个子吗。”
“因为我真的很怕,怕得不行。生怕一个转眼,便找不见你了。”男子干脆揽住佳人的腰背,将他拉起身来按在自己胸前,“……就像那天早上一样。甚至有的时候,你明明就在我的眼前,我却觉得如果自己即便伸出手去也什么都触摸不到……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是我的一场不切实际的大梦。甚至现在你正靠在我的怀里,我也会感觉……自己但凡松懈一点,你就会化成星光离我而去……去到我抓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拥抱自己才越发用力了,像要把自己的骨头生生折断似得。冷青一仰脑袋,把压住的嘴巴解放出来:“你为何会这么想?还觉得我在骗你?”
“当然不是……”
“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放我出去尽情玩耍、等我回去给你将那些见闻和感受讲给你听的,现在,又反悔了?”
“……那不一样,阿青。”温辰强忍着胸中充斥的酸涩和热气,将唇鼻陷在佳人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面,“哦……不对,大抵还是差不多的。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么说吗?我清楚自己跟你是不同的人,我们走着不同的路,那条路上有不同的景色、不同的结局,你跟我自然也不会是怀有同种心情在上面跋涉。我按部就班、无趣又煎熬,你却是潇洒自由、像风一样,即便你的身上挂着一道枷锁,可我看到的那个来去自如、逍遥随心的你,依旧都是那个最真实的、你的样子。你该成为那样的人,不……你就是那样的人,这也是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因为我没有自由,所以我羡慕那个敢说敢笑、自由不羁的你。我们是不能让一阵微风为自己停留的,不是吗?我是会被你留下的,我控制不住自己不这样想。但是……我愿意被你留下看家,只要你不放弃掉我。”
“这么能干的狗儿,我怎么舍得放弃掉呢。若是害怕,以后在我腰上拴条绳子,另一端系在你那儿,咱们,谁都别想独自跑掉。”说完,冷青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会竭尽全力让自己完好无损地赶回你身边的。但是,如果我缺胳膊断腿儿,还希望你不要太嫌弃我。你的阿青已经被惯坏了,除你之外养不了了。”
“嗯。”温辰点了下头,待那声惊雷落下,才继续了想说的话语,“哪怕你变成我不知道的样子,也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面前。我的眼睛很贼的,就算你变成猫儿狐狸、小鸟蝴蝶,甚至清风草木,我一眼也能辨得出来。”
“若真是那样,回去之后呢?”
“我去把那四个物件抢来,让天道保你永世平安。”
闻言,冷青又是无奈一笑:“昏君。”
“若是对妻子好也算昏君,那这世上可就没几个好君主了。”怕佳人的脖颈仰得难受,男子架住他的腋下、将他托高了一些,“要不要猜猜此行到底能收获什么?按说,四只已然全部现世,只要凑到一处应该就能算是结束了吧,难道那样还不算完成?后面还有什么步骤咱们不知道吗?”
“按说是全部都已准备好了。我这边情报太少,要我去说,就真是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了。穆言跟我说的就是时代论的事情,这些是十成十的可信,毕竟咱们都有听过,剩下那些……我不好评价,就没说出口来扰乱咱们的思路。”佳人斜斜地坐在男子腿上,两条胳膊绕着他的脖颈,絮絮喃喃地跟他说话,“穆言被赶出家门之后,天南海北地闯了一阵,再加上整天跟同道上的神棍骗子厮混,便容易听到一些传言。‘得四妖兽者,得天下’,这句咱们都很熟了,我往上溯过,捉到的人就是你我已经很熟悉的那个吊眼的胡狼。他不是离开东都了一段时间吗?声势就是那会儿他得令造的。我也不知道你哥为何选了那么一个时间,反正,那个时候天底下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内容也五花八门、各有不同,穆言把到处听的捋了一个自己的版本出来——四兽可以带领其主找到天下的宝物,而信物则是打开匣子的钥匙。但是对于‘钥匙’的理解本身也有些难以统一,它可以是实际的钥匙,要嵌进哪里才能使用,也可以是抽象的钥匙,本身就藏着秘密、藏着信息。但是咱们都检查过了,四块玉佩完全实心,且没有办法拼在一起。你那块令牌是你哥做的,他用他的方法藏了信息,总不能这四枚玉佩也是同样的套路藏东西吧,这也太蠢了。”
“嗯。而且,我觉得那信物更可能是具体的钥匙本身,即是说,嵌在哪里使用那种。”温辰抬眼一瞥,见许多人都闭上了双眼小憩起来,便把本就不大的声音再次放轻了些,几乎不够压过屋外的风雨啸声,“你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你是所谓的天下共主,你会想要把这一足够威胁自己地位的信息藏到一个物件上面等人发现吗?必不会吧。到了他们那个地位,这乾坤底下除了自己都不可信,所以,若是这信物真藏着秘密,他早就把它们毁到渣都不剩了,还等着人家篡他位吗。无论是致命的秘密、还是蓬勃到妄图吞掉一切的野心,都不需要有第二个人知道。要么,就是以他的力量无法毁掉这些东西,他只能放任它们继续存在。但是,我不觉得那个人会什么措施都不采取,他肯定做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说着这话的温辰让冷青觉得有些陌生,男子那种掌权之人的冷酷无情在此时此刻倾露而出,如同荆棘一般缠上了他的四肢躯干、深深地刺进了他的皮肉里面。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挣扎不得的柔弱宠物,根本没有对抗那只猛兽的力量,以至于呼吸都带了些抖、越发地小心翼翼起来。男子行事之时也有霸道的影子,但那种霸道更像是一匹正当壮年的公狼,野性、贪婪、不知节制,那危险的侵略性让他这般的男子都招架不住。可是那些活要将他撕碎的急切里面又能看到他拼命维系的理智和隐忍,在他这里,男子永远都是把自己放在第二位的,这般生疏的呵护与那些熊熊燃烧的渴望交缠一处,让他欲罢不能。
“你在抖,阿青。”温辰将胳膊的力气收敛了些,好令这脆弱的兔子得以喘息,“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执意瞒你、即便做作敷衍也不想把那些事情说于你听。我不想让好不容易结识的你也怕我,更何况……”
“更何况,你不是那般没有丁点贪欲、没有丁点野心的人。”
“嗯。”男子垂着视线,眼眸之中跳着一点火光,“我曾以为我是。”
“我喜欢看到这种坦诚,温辰。”对方松了力气,佳人便主动地揽紧双臂、把自己整个挂在男子身上,“把你的贪欲、你的野心、你的霸道放肆大胆地彰显给我,爱也好,恨也好,黑也好,白也好,全部说给我听。只要你不退缩,我肯定也会让你看到我的坚定。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冷青,有那个能力站在你的身侧,有那个能力成为你的装点和利刃。方才,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而已。如果怕我不见,就绑住我吧,那我关在笼子里面,告诉我你想要我,做那些你想做又在故意克制的事情,哎……床事不行,我可不想跟你变成人干并排躺着。”
温辰张开嘴巴,浅浅咬了那肩颈一口:“那什么是我想做又故意克制的事情?你这岂不是前后矛盾了吗。”
“我可没有。”冷青眨眨眼睛,“除开那些跟我有关的,你就没有其他自己想做的事?别舔了,全是口水。”
“嗯……”蠢狗把还在品尝美味的舌尖老老实实收回口中,露出利齿又咬一下作为收尾,“没有,都跟你有关。要不,你陪我找找?”
“行啊。那你可得……”
“打扰一下,有人在吗!!”问话落下过了片刻,那梆梆作响的拍门之声再次响了起来,“可以开个门吗,我们想躲雨!!!嗯?应该有人在啊……不好意思——有人在吗!!有人吗(西部通用语)!!有、人、在、吗(北方妖魔语)!!”
屋内的二十余人环顾一圈,最后,还是离门最近的冷青松开胳膊掀掉薄毯、扶着温辰的肩膀站起了腿脚:“姑娘稍等,我给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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