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的男子没能看到逃跑的身影是谁。众人还在周旋纠缠,他刚要去追,就被兄长叫了下来。而他的出现仿佛成了某种信号,剩下的刺客纷纷脱离了打斗、转过头去夺窗而出。顷刻之间,客室里面只剩了他们十几个人和一地的狼藉,年轻的帝王收起手中那柄造型古朴别致的银剑,反而安慰起了他来。
这么多双耳朵在边上听着,温辰不好抱怨什么,只得默默地接受兄长的那些说辞。
虽说无事即是万幸,但这是已知了无事才能如此的从容轻松,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他要怎么向父王和母后交代,怎么向安宁姐姐交代,又要怎么向文心和齐儿两个小侄交代。他把攥到疼痛的手掌从刀柄上面艰难挪开,对兄长的询问沉默地点了下头。
收拾完了这边的混乱,他又被兄长安排去到府衙牢狱跟司信汇合、一同审问叛军。干这种活的哪里可能会老实交代,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等着好不容易折腾结束,他的心情也阴沉到了深谷底下,看到那个想找个人杀杀解压的表情之后,温天没再留他,苦笑着让他走了。
时间真的晚了,温辰跟着到处忙活,只来得及喝上几口茶水,这会儿可以歇了,却也没那个找些东西来吃的**。唉,夜深人静的,上房透个气好了。
“嗯?”没有分毫的犹豫,他凑上前去坐在了那个清丽的身影旁边,“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人捏着酒坛瞥他一眼,没动:“滚。”
自己又怎么招他惹他了?不在一起还得挨骂?看这喝得,酒气冲天、眼神迷离,就算身子是个酒桶也不能这样子啊。哎,这漂亮眼睛看着怎么亮闪闪的、眨下眼皮就能滴出水来一般,趁自己不在,哪个天杀的欺负他了,真是该死。这样想着,温辰探过脑袋,盯着他的眼眸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快哭了似得。”
“谁他妈哭了,给老子滚开。”
“说出来,我给你报仇。”
冷青下意识地转过眼去想要骂他,可是,当对方那个可怜兮兮的大狗模样跳入视线之后,那到了嘴边的骂声却十分奇怪地溃散尽了。
“不能告诉我吗?”
……怎么有这么像狗的人。冷青沉默着收回视线,灌了两口清酒下去。
温辰看了他周围那圈横七竖八的小酒坛一眼,伸长手臂抢过了他捏在手里的那个圆坛,干脆利落地全给自己倒了进来。呃……空着肚子灌酒可真是够刺激的,通透,嗓子和胃都快给他烧出洞了。他抹着嘴巴咳了两声,察觉到冷青瞪他,他便抬起坛子、给他晃了几下:“别惦记了,醉鬼,听见没有,空了啊,没了。”
“……我真是八辈子倒霉摊上你们。一刀捅死我算了。”
“不让你喝酒而已,至于的吗?”
佳人在那边抱成个团碎碎念着,温辰没有见过、觉得新鲜,不由得便伸长脖子贴了过去,右边的胳膊也绕到他的身后、圈了一个蠢蠢欲动的距离出来。
“滚蛋,别逼我把你踹下去。”
这几个字怎就咬得那么清楚,温辰惜命,只好老老实实地蹭回原处托腮守着。
“你怎么在外头闲逛?”
“啊?”温辰一愣,猜测他这句问话的意图,“就是想上来透个风,这不凑巧了吗,你也在这儿。”
“你不知道我在?”
“不知道啊,反正你不告诉我,玉管家也不告诉我,我是来办事的,事办完了,那就没事了呗。”
“哦……”深埋着脑袋的佳人露出一些眼睛,懒散散地偏过了脸去,“办什么事啊?”
“就是,你知道附近一直闹山贼土匪吧,”温辰的笑容和动作略显僵硬,“那个,帮着剿匪去了。”
“……这样啊。”佳人的眼角也带着一弯笑意,像是天边的温润月牙似得,“我还以为是去护卫了呢。今天可是大骚乱啊,吓死人了。”
“……我哪能去给陛下护卫啊,人家带的都是精锐,我算哪棵大头菜,给人家挡刀都不够格……”夜风一吹,把浑身冒汗的温辰冻得打了个哆嗦,“嘶……还挺冷的哦。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听说出巡来凑热闹?”
冷青歪斜着脑袋,幽幽地笑了一笑:“我啊,也是来办事的。”
“那就是因为办事不舒服了?”
“是啊。”他没有否认,“不舒服到想死。”
“别把这种话挂在嘴上嘛。”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他平时不是这么消极的人啊,看来这事真是不小,这样想着,温辰探过半边身子,撑在了他的腿边,跟他较劲似得软着声音,“怕我把你的活儿抢了,才不告诉我?这个仇就必须憋着自己报吗?”
“……”冷青仍旧保持着那个埋住半边脸颊的歪斜姿势,静了好个一会儿,“也不是啊。”
这小醉鬼借着酒劲儿耍什么赖呢,温辰颇感无语,扯了一扯嘴角:“那你倒是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怎么给你报仇出气?”
“你不是我走到哪里都能挖我出来吗,你自己挖啊。”
……嘁,不说拉倒。温辰瘪着眼睛拉回了身子,继续对月托腮。
“反正你早晚一天都要走的……大家都会走的,剩下我一个人。”
男子忽地一愣,而后,暗暗叹了口气。上次也是,把自己喝得烂醉,大冬天的去泡海水,把自己折腾得没个人样,念叨的却是不要把他丢下。他怕被丢下?这就是他总不愿意真正向自己展露心思的原因吗?如果迟早要面临心碎和离别,那不如不去开始。可是,他哪里想过要留他一人?玉笛他们又怎会想着舍他而去?他还有那么多的朋友、那么多的亲人……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是因为他的父母吗……?
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他要来办的事跟这些有关?
“我没说要走啊,我可还等着你答应我呢。”温辰保持着撑住脸颊的姿势,往那边偏过了头,“现在跑了算什么事?”
“答应完了就要跑了?”
“答应完了就更不能跑了啊,我温辰是那么不讲武德的人吗?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谁比老子更讲武德。不然,你看,”两个人用几乎同样的姿势互相望着,那副样子活像在学堂上面偷偷私语的两个学生,看着,竟让人无比的心动,“我早就把你抢回去了,这会儿也不会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什么都不动。”
他们瞒着月光,偷偷用那些絮语和轻笑勾勒他们未来的轮廓。
日月它太耀眼了,温辰更喜欢星星,不张扬、不显露,小小的一颗在那儿,等着你发现它的痕迹。身边的佳人就是他的星辰。哪怕他的光亮会被日月掩盖、被星海掩埋,只要你转眸望去,那点微光便定会在他这一片不见五指的无边长夜里面绽开一朵温暖的花儿。
他想要的,便是无论何时都有这点萤火绽在身侧,为他照亮前方的路。
他从不想做天下的日月,往后未来他想做的,也只有某一个人的星辰。
“哎,你总笑什么啊,哪儿好笑了,老子很认真好不好。”
“嗯……很好笑。”佳人笑得眼眶发红,浑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温婉柔软气息,“你整个人都很好笑。”
“你……!礼貌不礼貌?!”老狗象征性地瞪了双眼,企图吓住这只耍酒疯的猫儿,“有说人好笑的吗?!”
“我困了。”
佳人轻飘飘、笑眯眯地拆了他的招,温辰不禁为了自己悲哀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准备离开:“抱你下去?别回头把自己摔了、再找我算账。”
佳人那边哼哼一声,他没能听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也不想去管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一直束着手脚坐在那里都快把他折磨炸了、从头到脚躁动难耐,所以,他直接把那人揽进怀里抱在了身前:“酒坛子我明天再来收拾,先别管了。”
行,小东西没有反抗,看来是真困得紧了。说起来,看人家话本里面,英雄救美之后都在什么花瓣落叶之中飘飘悠悠旋转落地,平日里头琢磨着谁家轻功长成这个样子,今儿虽说没有鲜花和绿叶,但机会难得,凑合凑合也能试试。哎呀,这青丝绕得、衣袍飞的,感觉连怀里的佳人也更加动人了几分。
然而片刻之后,冷青却皱起眉头扯了嘴角:“想吐……”
“啊?哦……哎你来真的啊?!”
青衣人自然是吓唬他的。然而,温辰却因为这不太动人的插曲一时分神,落地的时候一个拧巴便跪了下去。
啊……他的腿……他的腰……啊……他的美人……幸好没扔出去……
温辰(愁眉苦脸):“呃……磕死我了……”
冷青(忍住眩晕要往外爬):“……”
“哎哎哎……你先别走,拉我一把……”
闻言,正要离开的佳人踉跄着脚步回身过来,伸出手去拽了男子一下,而后……把自己拽倒在了地上,或者更准确地说,拽倒在了男子身上。
“噗……”这一下子压得温辰五脏六腑险些碎成渣渣、喷出口来,那边冷青又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他只好被他压在底下充当人肉的垫子,“…………”
星辰是凡人摸不透的,自然也是会滑倒的。温辰趴在那里缓了半天,用后背顶住冷青、把他撑起了一段距离。“没摔狠吧?”唉,万幸是摔自己身上了,这要是迷迷糊糊摔在地上,可得伤的不轻,温辰抱住他的一边胳膊、支撑住他,才跪起膝盖拉他过来,“刚才怪我,回去给你看看磕到哪儿了。”
“……”冷青的脑袋已经晃成了浆糊、失去了支配自己身体的功能,只能皱着眉眼和嘴巴任他摆弄。
真是越看越跟个小动物似得。温辰心里一软,隔着手掌在他的额头落下了一道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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