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编织精细的黑绳从旁边递过来，上面还挂了一只可爱的小狗头银牌，时方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穿好西装外套端正地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把匕首，看晏青灯给唐槐缠在手腕上：“我出去解决门口的人，你守着他。”
晏青灯应下，交代了一声注意安全，目送时方明出了宿舍，门外传来一声高分贝的惊呼，随即便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就算是这样，唐槐依旧睡得很死，似乎对外界毫无知觉。手腕上的小狗牌突然闪了一下，晏青灯支着脑袋，看一只灵魂状态的金毛小狗从里面钻出来，微笑着和小狗打招呼：“好久不见，油条。”
油条听到晏青灯叫自己，热情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随即打量了一下周围，好像明白了什么，隔着被子趴在了唐槐的胸口。
唐槐的精力值从刚才就在降，现下油条趴在胸口才趋于稳定，晏青灯一边关注唐槐的精力值一边伸手揉搓着油条软趴趴的耳朵，又从包里摸出一块很是老旧的手表，发现距离询问到的熄灯时间还差一个多小时。
可惜这个怀表不能当闹钟用，不然他也可以休息一小时。打了个哈欠，晏青灯收回双手搓了搓脸，勉强打起精神，似乎也是受到了某种影响。
门外已经空无一人，时方明在楼梯口追到了站在门外偷听的男人，也是校门口坐在地上崩溃乱嚎的那位。
“谁让你来的？”
后脖领被抓住，男人几乎快要被时方明提起来，有些慌神地挣扎着想要继续跑，看到时方明手上浸着寒光的黑色匕首，又始终不敢挪步子，只好一个劲往后缩，嘴唇发着抖，蠕出来断断续续的几句：“我不知道，我不敢了，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听到！”
时方明见他吓得够呛，无奈地松开手，男人马上蹿到角落缩成一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再也不敢了。见状他收起匕首：“我只是问你是谁让你来的，告诉我，我不会对你怎样。”
男人稍微冷静了一些，下课铃突然响起，趁着时方明一刻停顿，他马上爬起来朝自己的宿舍奔去，时方明没打算追，只是在他关门后跟上去看了眼宿舍上的门牌号。
有学生陆陆续续从楼梯口那边出现，时方明靠在墙边，看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从裤兜里又摸了一根薄荷糖放嘴里含着，学生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让他回想起一些事情，不禁有些怀念。
路过他身边的学生有几个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个胆大的，进了宿舍又狗狗祟祟地凑到他身边来：“大哥，你是新来的宿管吗？”
时方明笑了一下，把糖用舌头顶到另一边，低头看过去，也没有否认：“你猜？”
“你不是宿管你在这儿看着我们干嘛？我看你年轻，不像才问的。”学生收起笑脸，有点不想跟时方明说话了。
见对方要回去，时方明索性顺着话题聊：“我是新来的宿管没错，你们前一个宿管年纪大吗？我来面试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没见着。”
学生得到答案，就又凑过来，没有回答时方明的话，倒是两眼发光：“那你能帮忙带点东西进来不？”
时方明礼尚往来地没有接话，演得十份认真地吼了几声催促学生洗漱。
“你怎么这么年轻就这么古板呢！跟那走了的死老头一样！”学生见时方明不理自己，自讨没趣地转身想要回宿舍，毕竟学校留给他们洗漱的时间不多，一个寝室七八个人，排队在卫生间洗完澡就快到熄灯了。
时方明跟着男生进了他们的宿舍，倒是没有人拦他，都自顾自地在拿着盆和帕子洗脸刷牙，悄悄地给刚才问他的男生投去疑惑的眼神，是真的把他当成新宿管了。他拍拍那个男生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再出去一下。
走廊里此时只剩下几个时不时飞快从一个寝室窜到另一个寝室的学生，时方明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词汇，咳了两声提醒：“不要串寝室！”
学生被时方明单独叫出来就知道有希望，乖乖杵在时方明身边陪笑脸。
时方明等走廊上只剩下两人时才开口：“要带什么东西等下找张纸写上，我在322，明早做早操之前给我。对了，你叫什么？”
“好大哥，叫我程晨就行。”眼见着目的达到，程晨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却在听到寝室号的时候顿了一下：“322？”
“有什么问题吗？”时方明很满意他这个反应，照理说学校给人分配宿舍，都应该是按顺序安排满了再分另一个，他们这些外来人员的寝室却是东一个西一个间隔了好几个寝室号。如果不是刻意安排，那就是这几个寝室的学生因为特殊的事情搬离了。
程晨面色有些复杂，回头盯了一眼寝室里面，还是用手掩着嘴垫脚凑到时方明耳边：“那个寝室之前死了人，前一个宿管好像也是因为这件事走的。不是有专门的宿管房间吗，怎么把你安排到322了？”
时方明微微弯腰听他说，略作无奈地瘪瘪嘴：“不知道啊，学校安排我也不能不听，可能看我八字硬吧，我先回去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回来，看了眼程晨微微泛黄的牙，从包里摸出一支男士香烟，勾得程晨两眼发光，像小狗一样上来叼，却被时方明弓起手指敲了敲脑袋：“未成年人不能吸烟。”
程晨被敲懵了，有些可怜巴巴地想要追上去，但时方明却走得跟风似得，带着那牌子还不错的烟进了322寝室，并且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只要关系到了，之后总能抽到的，程晨这样想，有些小窃喜地回寝室洗漱了。
时方明进门后，晏青灯有些惊讶：“这么快？”
唐槐还没醒，被晏青灯包裹得严严实实，身上还趴了一只金毛，时方明上前拍了拍油条的屁股：“又把你小子放出来了，还不去投胎？”
油条尾巴都快摇出花了，舔着自己的鼻子，朝时方明哼哼唧唧撒着娇。
时方明笑骂了句出息，有些感兴趣熟睡的唐槐，拿那只没给出的烟去戳了戳唐槐的脑门，被晏青灯一巴掌拍开：“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还随时带着？”
“打探消息用。”时方明收回手，揉捻着烟放到鼻尖嗅着，看自己红了一大半的手背，暗叹晏青灯这小子手劲真大:“我们住的这间寝室，之前死人了。等会儿先看看吧，明天我再拉那个学生问一下。”
晏青灯打了个哈欠，抹抹泛出的眼泪：“我有点困，要不还是你守夜吧？”
正事上两人是不会嘻嘻哈哈的，时方明点头，看着晏青灯靠着油条和唐槐睡下，去阳台找了帕子打湿擦了擦脸回到床前，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寝室里一下子就安静地不得了，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慢慢的，身边有了一些寒冷的气息。
时方明睁开眼，又猛地闭上：“哎我说你这......”
他的身前，凭空出现一个浑身沾满泥土，从脏污的泥巴里依稀还能看出穿着的是这所学校的校服，时方明纵是见过不少小鬼和尸体，也被眼前这个突脸的学生吓了一跳。
小鬼的脸并不完整，将近三分之二的脸骨都碎掉了，一只干瘪的眼球挂在脸上，还插着一小节断裂的鼻骨，正站在时方明身前想要靠近他：“冷......冷。”
看出小鬼没有攻击人的意思，时方明再次把匕首拿出来，小鬼似乎感觉到什么，有些害怕地往后撤去，想要回到之前待的唐槐的床位，但油条却叫了两声，他一时茫然无措，只好不动。
时方明转动了一下匕首后面的红色宝石后，整个匕首都开始泛出暖色的光，连带着时方明身上也沾染了一圈金光，小鬼带来的寒气也被驱散，他伸出手,朝小鬼道：“过来。”
小鬼重新回到时方明跟前，似乎是被冻久了，十分眷恋时方明带来的温暖，也惊讶于时方明竟然在下一刻握住了他。
“你？谢......谢。”小鬼的下巴也有些脱臼，时方明依稀能听清他说什么，确定了只是只怕冷的善良小鬼。
算了一下自己的精力值，时方明在腕骨上割开一道小口，看着血滑到小鬼身上：“以吾魂身，解汝囹囫，藏魂刀，破障！”
金光从小鬼被握住的手蔓延到他的全身，原本溃烂脏污的地方尽数修复，连糊在一起的五官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下意识地挣脱开时方明的手，在自己脸上身上到处摸索：“我好了!我好了！”
时方明握着匕首坐会床沿，抬起手指抵在唇上：“嘘！”
小鬼听话地闭了嘴，顺着时方明的视线看，他方才待过的地方，有两个人一只狗正在休息。
“死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时方明不想浪费时间，头有些晕，把小鬼拉到自己的身边坐着问道。
小鬼抱着脑袋仔细想着，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饿。”
饿死的？不可能，饿死的人可没力气把自己搞成刚才那副模样，看小鬼这样就是暂时想不起来什么，想起程晨说这个寝室死了人，那应该就是眼前这个没错了，要么是怨气不够大，没成为厉鬼，记不住事；要么就是死后有人做法给封住了，或者把自己的全部东西上交给了那位，成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养料。
“吃吧。”变出一个苹果，塞到小鬼手上，时方明继续守着夜，庆幸着运气不错，没遇到难缠的，小鬼却吱哇乱叫起来。
“苹果，回家卖苹果。”小鬼凉凉的手在苹果表面来回擦拭，虽然吼饿，却不舍得吃进嘴里。时方明干脆拿回来直接塞他嘴里，也说不出你已经死了回不了家的话。忍着困意缕缕收集到的信息，虽然不多，他们明天应该可以去之前的宿管住的寝室看看，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
黑夜过半，连时方明都感慨这次运气好，难得没遇到厉鬼，觉得可以安心闭目养神时，一个清亮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
“时先生！”
时方明先是以为旁边的小鬼恢复了能说话了，随即才发现是晏青灯挤在里面的唐槐醒了，猜测他是因为油条和晏青灯都抵着有些不舒服，开口道：“阿晏他睡得沉你直接推，油条，你回去。”
油条最后舔了一口唐槐的脸，化作魂体钻回小吊坠里，可是唐槐却抱紧了晏青灯：“床底下有东西。”
时方明嗖一下站起来，虽然相处得不久，唐槐人看着呆呆的，不会喜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走到床边把晏青灯被子掀了，拉着领子往外拽：“起来。”
“我不要我刚睡着。”晏青灯像一只死鱼，任由时方明把自己拖着，动也不动，只死死拉着被子。
唐槐也窜下床，有些着急地拍拍晏青灯的脸，重复了一遍：“床下面有东西！好像在啃什么。”
这下晏青灯算是醒了，虽然还残留着困意。但身体的条件反射让他一下子支了起来，迷迷瞪瞪地甩了甩脑袋，把唐槐扯到了自己背后。
时方明自然不会傻到直接趴着去看床底下，跟晏青灯解释了啃苹果的小鬼无害，三人一起退到了墙脚。
没有两人一狗压在床上，蹦哒的东西把床顶得震动，渐渐的，其中一个滚了出来，是一颗人头，他的嘴一张一合，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让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三颗人头像皮球一样围在一起打转，发出恶劣的讥笑，啃苹果的小鬼在见到第一颗人头时就尖叫着消失了。啃了一半的苹果掉落在地，引得三颗头滚过去抢夺。
“他们的脖子，断得不整齐。”时方明和唐槐调了一下位置，被两个同伴护在身后，唐槐可以大胆地观察地上的东西。
苹果很快被吃完，时方明眯着眼看已经注意到他们的一颗头，也是学生模样，只是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清澈的愚蠢：“整不整齐不重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脚吧。”
唐槐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晏青灯手里突然多了一根银色的棍子，铛的一声触及到地上的瓷砖，竟然还是可以伸缩的。
好酷，像小时候看过的少林寺。
一颗人头率先砸吧着牙齿滚过来，晏青灯没有按照唐槐所想的施展什么招式，而是像握扫把一样握着棍子，在头接近时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扬起棍子，端端正正地命中人头。
只听嘭一声，关闭的塑料阳台门上多了一个圆圆的坑，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啊——！”
人头本来还坚持不懈地轮流往三人冲，现下其中一个惨叫了一声，从门上弹落下来后就不再动弹，其余两个见此情况也都停了滚动，畏惧地看着三人。
晏青灯也打累了，支着棍子喘口气，见人头像是还存有思维，抬手勾了勾：“还来吗？”
两个还能滚动的人头脸已经变形，互相对视了一下，当即滚到那个动不了的人头那里，一人咬住一只耳朵，从宿舍里消失了。
宿舍里恢复安静，晏青灯拖着棍子又检查了床底，才重新坐回床边。
身后传来鼓掌声，是时方明坏笑着在那里拍手。
唐槐觉得他们两人的确什么都没做，见晏青灯看过来，也跟着拍手。
晏青灯想翻白眼，从包里摸了颗薄荷糖砸向时方明，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又朝里面缩了缩。
一颗糖砸不痛人，时方明稳稳接住，剥了糖纸塞嘴里，贱兮兮地笑着开口：“晏先生好厉害啊！这个世界和晏先生在一起，真！安！心！”
他边说边走过去想坐下，却被晏青灯一把推开：“少来！你继续守夜，唐槐，快来休息。”
大腿召唤，唐槐很识时务，虽然精神已经亢奋，还是快步走过去上床盖被一气呵成。刚才下床太急，他鞋都没穿，脚底冰凉。
过了这一遭，后半夜安宁没再发生其他事，那个吃苹果的小鬼也没再出现，不知道被吓跑到哪里去了。
凌晨三点左右，亢奋了好一会儿的唐槐也睡着了，睡前他想了很多，起初他只是听晏青灯口述了一些情况，现在经历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深了几分。
他也算是运气好遇到这两个人，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刚才那三个学生要攻击他们时，两人是下意识把他护在身后的。
他也不能一直被护着，毕竟白食这东西吃一口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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