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醒来的时候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唯一的颜色是我身上宽大的黑色棉袄。
身旁有颗被雪覆盖的大树,天地寂静无声,还在飘着鹅毛大雪,我轻飘飘的,天地间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我感觉不到冷,低下头双脚明明踩在雪上,却仿佛没有触到雪地。
我试探着走了几步,没有触感,没有脚印,我真的走在雪地之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会在这里,甚至我长什么样子,我还是人吗?有太多的问题没弄清楚,我现在迫切的想离开这里。
我尝试走出这白色的世界,我可以像鬼魂一样飘着,但是我没有放弃行走,哪怕假装的行走,那好像我还是个人。
可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白茫茫一片,雪压的树头静静立在哪里,远处的峭壁也在告诉我从不曾走远。
正常人看久了雪地会有雪盲症,但是我并没有,不吃不喝不累看了好几天以后我还是那样,虽然看不到我自己的样子和眼睛,但是眼神超好的,就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想我现在真的是鬼魂了也不说定。
当我不用睡觉还有无限的精力,时间就变得无比充足。
我可以步量这棵树到那片树林之间的距离,只需要418步,我也尝试往里走过,但是最终都会走出来看到这棵树,好像遇到了鬼打墙。
这颗大树很大,树干有三个我那么粗,想来长叶子的时候枝头也很茂盛,树顶被雪覆盖的圆墩墩的,远远看去就像个大蘑菇。
我决定暂时叫它蘑菇树,等到春暖花开它长叶子再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树。
从蘑菇树到峭壁那里是我能走的最远的距离,803步。
峭壁很高,目测在十层楼的高度,不是直直的下来的,是倾斜着下来,现在有些地方还能看到一团团厚厚的积雪,大概那里是个凸出来的岩石。
看着有点胆颤惊心,摔下来很痛的感觉。
我曾经想飘到峭壁上面去看看,结果发现我最高只能飘到大蘑菇树顶那么高,之后我就喜欢坐在蘑菇树顶上张望,期盼看到人烟。
就这样冬去春来,化雪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尸体。
果然啊,我死在这里。
我这样想着。
听说人如果带着执念死后就会一直在那里徘徊,我想了好久我的执念是什么。
但是大脑空空。
我的尸体趴在那里,先露出来的是我身上黑色的棉袄,是一件很大的袄子,既厚实又大,和我的身形一点也不打搭。看见它整体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穿着这件袄子狭长的眼睛很难过的看着我。
想起他的时候,我有点奇怪,说不上来哪里,就是开心又难过。
我掏过荷包,里面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是真的什么都没带,还是这个状态下显现不了。
我猜了好几天那个男人是谁,难道是我哥?
雪化完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脸,面朝着大蘑菇树。说实话不太好看,已经有些变形了,所以也看不出来和那个男人长得像不像,姑且就当我哥吧。
我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我自己,没有记忆就没有代入感,但是明明现在没有心脏跳动了还是觉得心里涨跳的酸疼,看着他就无比的难过。
后来,我不想看到我腐烂和被虫子吃掉的样子,所以只在确认那是我的时候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靠近了。
天气极速回暖,我的尸体肯定开始腐烂了,好在我现在也闻不到味道。
我的味道吸引了些飞禽,我远远的看着有鸟在上空徘徊,不知道是什么鸟,是不是来吃我的。
我走的更远了,经常去树林里面徘徊。
满地还没分解成肥料养分的枯叶,这是一片梧桐树林,我想大蘑菇树应该也是梧桐树。
一颗不在树群里的树和一个没人来找的我。
孤独,寂寞,茫然,难过,愤怒,渐渐的我的情绪不太好了。但是我连怨恨都不知道怨恨谁,是怨恨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哥的男人?
我现在只记得他,但是最愤怒的时候我都不想怨恨他。
只能责怪独自跑出来的自己,除了自己跑到这人迹罕见的地方,我想不到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情绪太过激动的时候,我会失去意识,连鬼都会失去意识是我没想到的。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天,地上有一大坑积水,我在积水里看见了自己。
我愣愣的看着积水的倒影,有些陌生,不免和那个树下的我对比,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点相似,但要好看多了。
我想起来那个男人,蹲下来仔细看看自己,也不像啊。
就是我还没张开,脸型就不像,而且那个男人长得比他好看多了,眉眼冷峻,眼睛和他最不像,男人的眼型有点长,眼睛黑而冷,最记忆深刻的是他的左眼尾上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很是惑人。
嗯,我好像用了很奇怪的词语?
然后我才想起来鬼居然还能看到水里的倒影,好奇怪,不确定,再看看自己。
暴雨下了好几天,天晴的时候我开始往树林外走,一路发芽的小草让我的心情也莫名好了点。
大梧桐树周边小草格外茂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血肉给与的养分。
树上长了新芽,树下只剩下熟悉的袄子裹着白骨。
看着黑洞洞的眼眶,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在这个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在我变成白骨的时候,我想起来我的名字,我叫吴冬至。
就像打开了阀门,从这天开始,我的记忆开始以一个很缓慢的速度苏醒。
想起来的过程就像开盲盒,有惊喜有惊吓。
我在春天想起了我的名字,我父母的名字,熟悉还没有对上号的人和名字,没有一个是那个男人,我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不着急,慢慢来,我每天带着期待开开心心的想。
夏天,我想起来我刚刚成年了,有许多模糊还看不清脸的朋友,还想起来儿时的零碎记忆,记忆里家里只有我一个小孩,而且因为早产身体不太好。
有点着急,没有哥哥了,说不定只是不在家,再想想。
秋天,我在拼图,把记忆里想起来的人脸和名字对上,再想想和他们的关系往事。
这个过程让人心无旁贷,绞尽脑汁就是猜推翻和确认的愉快。
找寻记忆,时间过得很快,又冬天了。
我想起来我本来是有哥哥姐姐的,在我出生前就没了,我是家里最后一个孩子,那个男人真的不是我的哥哥。
有点失望,山里再次下起了大雪,梧桐树又变成了大蘑菇树,我在树下我的尸骨躺着的地方坐着。
冬天是特殊的,我在冬至提前出生,又在冬天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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