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的海棠花瓣还在悠悠飘落,独孤虞覆在眼上的白纱也被风吹得轻轻扬起。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他的身上,替他渡上一圈柔和的光晕。
棠瑜抬头定定地瞧他,试图从他的神情和肢体中寻到一丝破绽。可是独孤虞不仅神色如常,甚至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抹神性。他虽然与温孤越极其相似,然而他给她的感觉与温孤越完全不同。
棠瑜垂眸看向地面一圈圈的光晕,或许真的是她太多虑,毕竟世上相似之人如此之多。她将玉牌重新挂在腰间,心中想着该如何打破现下这尴尬的场面。
“所以棠姑娘是想去北境?”
听见独孤虞的声音,棠瑜抬头看向他。独孤虞的眼前虽然蒙着一层白纱,可是视线仍然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身上。
“我……”
棠瑜有些犹豫,她只有去北境才能除掉温孤越。可现在以她的实力,根本不能与温孤越抗衡。她垂下眼眸,“我只是好奇,听闻北境全年被厚重的白雪覆盖,景色想来很美。”
独孤虞嘴角扬起的笑变得僵硬,“北境或许并没有棠姑娘想得美好……”
他的声音逐渐变小,以至棠瑜后来都没有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棠瑜疑惑道:“独孤门主,您方才在说什么?”
独孤虞摇摇脑袋,他面上神情不再似方才般轻松,“没什么。玉牌既然已经送至,我便不打扰棠姑娘静养了。”
棠瑜将独孤虞送至门口,直到再也瞧不见他的身影才重新回到院子里。她继续在院中打坐,可脑海中却止不住回想方才独孤虞的身影。他患有心疾吗……
独孤虞离开时微微佝偻着背,手也捂在心口。棠瑜想到曾经温孤越心口疼时也是如此举动,她晃晃脑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如今她最重要的是早日养好伤回到玉宣门,再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夜里棠瑜漱洗后便在屋中看书,就算一日的运气让她感到身心疲倦,她也并不着急入睡。因为棠瑜担心自己又莫名进入温孤越的内心。他的内心一片漆黑,全是泥泞,让她紧紧陷入怎么也离不开……
她又出神了。棠瑜猛地坐直身子,视线重新落回书页之上。可是那些字仿佛长了腿般,在她眼底胡乱地爬,让她如何也捕捉不了。
算了……棠瑜合上书籍,下榻走到窗边。今夜又是一轮圆月,天空亦挂满明亮的繁星。
“看来明日也是晴天。”
以往遇见晴朗的夜空,阿婆总是望着天空念念有词,甚至有时还会拿纸笔将星月的行迹画下。小棠瑜不知道阿婆在做什么,只是围在阿婆身边打转,问阿婆明日可以下山买糖葫芦吗。
阿婆大多时候会拍着她的脑袋说好,有时却说明日会落雨,不可下山。小棠瑜不明白,明明繁星高挂,第二日怎会下雨。
阿婆笑着解释:“天意难测,时时而变。”
“或许明日也会落雨呢……”
棠瑜伸手将窗户合上,她转身朝床走去。香炉中缓慢地升起缕缕白烟,棠瑜闭上双眼,只希望今夜不要再莫名进入温孤越的记忆。
“能听见我说话吗?”
谁……棠瑜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想要睁开双眼,可眼睛仿佛被压上千斤石,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睁开。
“别担心,我会救你。”
为什么要救她?她明明在,明明在……她在哪里,棠瑜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下一瞬,棠瑜感觉身上传来难以忍受的痛苦。她身上的骨头貌似全部都断裂,然而随后又缓慢地长出新的一根。断裂的骨头不断戳弄着肌肤,似乎要破开身体钻出来。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棠瑜觉得她疼得就快要窒息,随时都会死去。她尝试着挑动手指,却发现自己浸在一滩液体之中。液体……
血,是血……她的嗅觉也渐渐恢复,棠瑜闻到自己鲜血的味道。
冰凉的液体被送到她的唇边,棠瑜忽然想到当初温孤越将自己变成鬼的那个夜晚。她用尽气力紧闭双唇,如何也不肯将它喝下。她不要再变成鬼,她不要……
“我答应过若天要救下你。棠瑜,张嘴,喝下去。”
若天,若天是谁?若天……若天是阿婆的名。
是阿婆来救她了吗……
棠瑜终于张嘴喝下,随后痛苦渐渐减轻,她的意识也变得模糊。她感觉有人抚摸她的脸颊,将她面上的血和泪全部擦干净。
她是谁?好温暖,真的……好温暖。
“棠瑜,棠瑜!快醒醒!”
棠瑜猛地睁开双眼,她的心口狂跳,身体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可怕的痛觉。她转头看向来人,随后小心翼翼道:“师水月?”
师水月点点头,“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
师水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棠瑜拉起来,为她套上衣服,“先跟着我走。”
而在不远处的院外,独孤虞突然顿住脚步,他抬头望去,视线仿佛透过白纱、透过墙,直直望到棠瑜的房内。
“她想要带走棠瑜?”独孤虞眉头微皱,可随后舒展开来,他伸手拂过身侧的黑雾,“去给明月一点提醒。毕竟棠瑜的伤还未好……”
感受到黑雾从自己身边离开,独孤虞转身往反方向离去。可不能让棠瑜在此处碰见他。
师水月突然转头看向窗外,“我们快些离开,院外方才有人经过。”
深夜元山派只剩几人在门派内巡视,棠瑜和师水月躲在暗处小心地避开他们。
路上师水月小声解释:“我之前被师明月囚在房内,没能见到你。棠瑜,你可有受伤?”
棠瑜不想让师水月担忧,她摇摇头,“没有,你和春枝呢?”
“我让翟春枝回去报信了,她应该没有受伤。”
“那你呢?”棠瑜不明白师水月为何匆匆忙忙,“我已拜托独孤门主给玉宣门传信。”
师水月没有回答棠瑜的问题,她只是冷笑道:“传信?我可不信元山派如此好心。你可知元山派为何如此巧合来救我们?因为从他们进玉宣门开始,便让人在暗中监视我们。”
师水月拉着棠瑜在黑暗中穿梭,就在两人要离开元山派时,紫衣女子从天而降,一鞭子将师水月逼得连连后退。
“你简直就是胡闹!”师明月怒不可遏,“你没养好伤乱跑便算了,竟然还带着棠姑娘一起任性。”
师水月将棠瑜护在身后,“你凭什么管我!难不成将我囚在房中便是为我好?你倒是告诉棠瑜,你是否有替她为玉宣门传信。”
师明月答不上话,哪怕门主让她传信,她也因为私心选择瞒下。她原本的打算是待棠瑜伤好后亲自送她回去,再将水月留在元山派。
“棠姑娘我会亲自送回玉宣门。水月,我作为姐姐,自然是为你好。”
“为我好?”师水月面上扬起满是嘲意的笑,“为我好你便不会阻止我回玉宣门。”
师明月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鞭子,“你这次差点就死了。”
“谁不会死?”师水月冷冷地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你会死,我会死,谁都会死。”
师明月声音干涩道:“水月,你若是出了事,又让阿娘怎么办?”
棠瑜看见师水月背在身后的手不断颤抖,她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别和我提阿娘!”师水月怒吼道,她的眼里泛起泪光,“她也死了。”
师明月的鞭子掉落在地,“怎么会呢……”
“这是天意,谁都会死。”师水月抓起棠瑜的手,“我今日就要和棠瑜回玉宣门。”
然而棠瑜这时握住师水月的手腕,“师水月……待你伤好我们再离开。”
师水月顺着棠瑜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左肩的伤口已经裂开,鲜血已经将衣衫浸湿。疼痛后知后觉,她强撑道:“不行,我们也早些回去。翟春枝她……”
只是师水月话还未说完,便体力不支地朝后仰去。
棠瑜见状连忙接住她,“师水月!”
师明月走到棠瑜身边,她面色苍白,声音轻飘飘道:“将水月交给我吧。”
棠瑜看着师明月离开的背影,她心中的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棠姑娘。”
听见独孤虞的声音,棠瑜转身看去,“独孤门主怎么在这?”
独孤虞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我同明月一起来此。方才之事我十分抱歉,明早我会重新派人给玉宣门传信。”
棠瑜摇摇头,“没关系。”
“那棠姑娘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独孤虞话落便转身离开,然而他方走了几步便捂住心口,靠着墙不停地喘息。
棠瑜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独孤门主您可还好?”
独孤虞垂头看向棠瑜,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棠瑜跑上前扶住倚着廊柱的温孤越,‘别着急阿越,一点点呼吸’。
凭什么,凭什么温孤越不珍惜棠瑜。凭什么要失去后才明白珍贵,凭什么……
他配不上棠瑜这般纯洁的人,他配不上。棠瑜该属于,该属于……
独孤虞觉得疼痛更加严重,他一时间甚至说不出话来。
这是温孤越给他的惩罚,一旦他心中升起龌龊的想法,心口便会产生剧烈的疼痛。
“独孤门主,您还好吗?”
棠瑜看见黑色的脉络从独孤虞的脖间伸出来,不断逼近他的脸庞,最后直接蔓延藏进他的发间。
独孤虞无法出声,他的心口疼痛难耐,脑海似乎也被什么掌控着——他明白是温孤越听到他的想法了,他们的意识有时共享,全凭温孤越心情。
“那你觉得她该属于谁?”
独孤虞疼得忍不住跪坐在地,他整个人瞧起来仿佛失了神智。
“你觉得她属于你吗?”
温孤越的声音冷淡又充满嘲意,“独孤虞,你别忘了,你不过是我的一部分。你有什么资格肖想棠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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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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