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擅闯”办公室被周屹川当场“抓包”之后,纪林越在瀚和更加谨小慎微。
向姨得知她在瀚海集团旗下公司工作,非常开心,还给她发了四位数红包,让她买几身职业正装收拾一下自己,好好干。
当然,她没收红包。
都大学毕业一年多,买个衣服还要回家啃老,着实有些丢人了。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连调查都暂停了。然而,原本预料中的秋后算账却迟迟没有到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点,周屹川也算是配得上他通身的气质。光明磊落,有事当场就说了,不屑于像张启丘那般暗地里使阴招。
周屹川出现在瀚和的时间变多了。
入秋的江城,秋老虎依然凶猛。纪林越每天通勤时间不短,大多在地铁上度过。地铁站到公司只需要走十分钟,这短短一段路,足以让纪林越身上的雪纺衬衫后背湿透。湿透的布料粘腻地贴在皮肤上,不仅难受,更要命的是,还会让衣服变得透明。为了防止旁人异样的眼神,她只能往衬衫里面再加一件小背心,这样一来,就更加闷热了。
然而周屹川却每天都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深灰、藏蓝、或是低调黑金暗纹,舒适又硬挺的布料,熨烫得毫无褶皱,穿在他的身上,贵气逼人。也不知是衣服衬人,还是人衬衣服。
她不得不感叹,有钱人和穷人就是不一样。
穷人夏天不敢多穿,冬天不敢少穿,保命才是硬道理。而有钱人工作、逛街都是从地下室到地下室,电梯直达不见风雨,活动的空间永远保持人体舒适的温度,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可以随心所欲地装扮自己,维持体面和风度。
更让纪林越心惊胆战的是,她发现自己和周屹川偶遇的次数变多了。
应该说,他出办公室巡视的次数变多了。
走廊,茶水间,甚至前台,她都能与他偶遇。
纪林越一米六八的个子,在公司里实在算不上矮,都已经和某些男同事一样高了。但周屹川硬是高出她大半个头,挺拔的身形带着天然的压迫感,他目光平淡地从她身上掠过,没有一秒停留,就像从办公室里的一桌一椅上面掠过。
这种“平淡”,反而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发病”,变回火锅店里那个癫狂混乱的周屹川。
**
这天,行政部忙得人仰马翻。
瀚和接下了瀚海旗下重点地产项目线下品鉴暨推广活动,作为高端盘,瀚和只能倾公司全力,以营销部门为主导,所有部门配合完成接下来的一系列活动。
新入职的总经理秘书,因为操盘经验丰富被营销部门抓壮丁借走了。经验几乎为零的纪林越则被抓包作为临时秘书。
她将打印好的本周行程表送进总经理办公室。
“周总,这是您这个星期的行程表,请您过目。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按这个行程表严格执行了。”
“周六的推广活动,我就不去了。”
“可是……”她飞快地瞥一眼周屹川,见他没有不耐烦,便继续道,“张经理说,这次活动之后还要拍摄集团六十周年庆祝短片。您作为总经理,是庆祝短片里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
“哦,是吗?”
纪林越被他的反问弄得愣了一下,但他心思很深,面上实在看不出他这句反问是什么意思,便只能试探着说:“当然。”
“后面这句话,是张启丘说的,还是你自己加的?”
“啊?”
“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
“……”这话确实是她自己加的。张启丘原话是,瀚和所有人,不论职位大小,不管有没有事,明天都必须到场。就算不是作为工作人员,也得去假扮意向客户热场子。之后,所有人一律不许早退,大家拍完庆祝短片之后再聚餐。
纪林越已经根据他的要求,在场地旁边一家烟火气十足的江湖菜馆子订了几个大桌。她从来没想过,这种重要场合,周屹川竟然也不去?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周屹川轻笑一声,拿出钢笔将行程表上出席活动划去。
“我不在,有些人才能痛快。”
纪林越瞬间想到公司里关于周屹川是周家私生子,瀚海吴总不喜他的传闻。
她垂下头,低声应道:“好的,其他的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了,出去吧。”
“好的。”
出了总经理办公室,她悄悄舒了口气。
刚才,周屹川怎么会有情绪外露的情况?跟她之前了解的,完全不同。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共情他的处境。
说来都好笑。
她一个月赚几块钱,周屹川一个月赚几块钱,哪里轮得到她同情他。
还有,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周屹川说完那句略显自嘲的话之后,目光若有若无地带过了她?那感觉稍纵即逝,等她察觉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快到似乎一切只是她太过敏感多心。
可他是那样滴水不漏的性子,怎么偏偏在她面前说这个?
莫不是另一人格忽然闪现?
她甩甩头,笑自己太过敏感多疑,大步走回工位,按照周屹川的要求重新更改行程表。
**
如果可以回到入职的那一天,纪林越绝对要收回她那句“能按时下班,就是一种幸福”。
为了“瀚海·云麓府”推广活动完美进行,瀚和公司的人,再没准点下班过。她白天做周屹川的临时秘书,晚上加班和同事对活动流程。
然而,墨菲定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眼看着活动临近,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场地、奖品、冷餐、嘉宾都已就绪,前期准备却出了个大纰漏。印刷物料和设计稿出现了严重色差,将高级的莫兰迪灰蓝印成了刺目的宝蓝色。除此之外,排版错误,导致热线电话错位,客户根本无法从宣传单上获取营销中心热线电话。
现在已经是周四晚上九点半,距离周六上午十点开始的推广活动,只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联系厂家重新修改排版重新印制已经来不及了。负责校对物料印刷的同事急得嘴角起泡,眼泪婆娑。营销总监在办公室破口大骂,公共区域的同事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
纪林越看着惨不忍睹的宝蓝色宣传单,只觉得自己本就酸胀难受的眼睛更加不适。重大失误,即使对方同属于瀚海集团旗下,在商言商,也没有情面可讲。到时候别说项目尾款,对方不要求赔偿就不错了。
郭秘书迅速检查完其他物料,确定只有带着户型图的宣传单出了问题之后,松了一口气。
“有问题的物料只有这一批,只要现在联系厂家连夜印刷还有救。”
营销总监手上电话响个没停,但她没有急着接,而是先走过来,跟郭秘书确认:“只有这一点是不是?我现在联系所有朋友,看能不能加钱加个塞。”
“只有这一点,我也有朋友是印刷厂负责人,一会儿我也问问看。”郭秘书不愧是周屹川相中的人才,即使出现这样的重大失误,他有条不紊地一条一条列出解决方案,顺便提醒道,“但是加钱涉及到合同变更,是不是需要先电话请示一下周总,然后回头再补流程?”
“可以,我马上打电话给周总。”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解决方案,营销总监小小松了口气,拨通周屹川电话等待的间隙,又吩咐道,“印刷厂那边,我来处理。但是这个宣传单的设计稿得大改,现在立马联系之前的设计师!快快快!动起来!”
负责校队的同事哭丧着脸:“可是……设计师交稿之后,突发急性肠胃炎已经住院了。怎么办?我明明记得当时稿件校对过没问题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纪林越想,这个设计师不行,就换另一个嘛。这年头,只要加钱,什么加急单都好说。
但她人微言轻,只能干瞪眼。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不能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插上嘴,只能私下找同事提出建议。
然而,她不想当出头鸟,奈何,偏偏有人因为上次请柬被周屹川数落之后,记恨上了她。
闻讯赶来的张启丘,铁青着一张脸,目光扫过偌大的公共办公区,直接精准锁定纪林越:“我记得,小纪面试的时候不是说过你会ps吗?你赶紧想办法,调色,改排版。这是我们整个瀚和的事情,无论如何,后天活动开始前,必须让这批物料能见人!否则,我们公司所有人这季度的绩效工资都拿不到!”
这怎么就是她的事情了?
就算全公司都被扣绩效,那也是因为前期审核和印刷跟进环节出了纰漏,是营销部门的重大失误,关她一个行政部的小帮手什么事?
“我只会简单的ps,这个活动这么重要,我怕我改不好。”
“那就,营销部门的同事去负责联系设计师修改设计图,如果可以修改好自然是最好。但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小纪你同步进行修改,到时候哪个好用哪个。”
有个喜欢揽活的领导是种什么感受?
做好了,功劳是他的。
做不好,黑锅是她的。
别说她只p过摄影照片,设计跟修图根本不是一回事,而且现在时间这么赶,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修改和校对,然后将终稿送到印刷厂。
一句话说,她今天别想睡了!
纪林越心里憋着一股火,烧得她喉咙发干,发痒。事情她可以做,但是锅她是一点不愿意背。
入职以来她兢兢业业工作,就像一块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现在明明是营销部门的事情,他非得逞英雄,上下嘴皮子一碰,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整个部门的失职扣她一个人头上?张启丘还真当她是温顺的兔子了?要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她正要呛声,身后一个冷冽的声音比她更快。
“这次的事情,希望大家吸取教训。公司一向奖罚分明,谁的责任,谁的功劳,我看得清楚。你们只管放心去干,干得好的升职加薪不是梦。”
是周屹川。
他竟然这么晚还来公司了。
他的话,让邪火攻心的纪林越瞬间冷静下来。她猛地咬住下唇,将差点冲口而出的阴阳怪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奖罚分明是吧?升职加薪是吧?
好!
这功劳,她要定了。
管它是不是大饼,她都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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