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风凛冽。
“尊上!”
一袭白衣的女人仿佛灵巧的猫自暗影中现身,她声音平静,“您受伤了?”
见她欲上前查看,连猩冷冷抬手,制止了她靠近。
白玉蕊脚步一顿,随即垂下眉眼:“一切已就绪。詹净月那边察觉不对,正在加速销毁证据。”
“嗯。”少年垂眸,声音低哑。
少年看上去很平静,甚至连伤口都无意遮掩,可她知道,这人从来不会轻易暴露软肋。
她记得当年,他不过是焚尘殿里的一个仆侍。
可就是那样一个少年,靠着心狠手辣、步步为营,成了赤土大王最信任的心腹。
逼供、追逃、策反、布局,他成了“赤土之鞭”,是所有妖族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短短一年,赤土就换了主人。
她亲眼看着他一步步将反对者逼至绝境,连玄焰那样深不可测的人物,最后也落入他手中沦为傀儡。
“你不是喜欢玄焰吗?那从今以后,你便好好服侍他。”
碧眸少年一语戳破她的隐秘**,交给了她一个没有意识的赤土大王。
一个只听她的话,只喜欢她一个人的玄焰。
她当然愿意了。
她是那么爱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可是玄焰,他的目光却总是流连在其它颜色艳丽的女人身上。
她终于得到了他。
而连猩,成为了赤土背后的王。
最近传消息的人说,连猩在和黎山的继承人纠缠不清。
白玉蕊不信。
直到今夜,她终于开始动摇了。
不过她仍难以相信,连猩这样的人会有情与欲,更别说,他会喜欢上一个女人。
她盯着少年,眼神幽深如钉。
连猩沉下嘴角,绿眸如野猫一般抬起,勾出一抹带着威胁的淡笑,“你在想什么?”
白玉蕊立刻低头,“尊上,我只是觉得……您或许快到蜕变期了。”
“玄焰当年也是这样,忽然虚弱。”
她小心试探,看他没有反驳,才继续说:“蜕变期妖力会急剧流失,您体内这颗内丹……该换了。”
那颗内丹,已近极限。
若不能及时更换,唯有死路一条。
每年都有妖族死在这一步。
此前有传闻称,澜汐城内藏有一颗品质极高的特级灵卵,若能孵化,或可救尊上。但探查之下,这消息是詹净月因詹楚楚失踪而放出的烟雾,意在混淆视听。
“知道了,退下。一切照旧。”
白玉蕊走后,夜色依旧沉闷。
连猩靠着一棵老树,悄然滑坐在地。胸口被黎昭妍那一掌轰得闷痛,却远不及此刻体内翻涌的燥热来得让他无所适从。
更深的痛感,从灵魂深处浮出。
他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掌,蜕变期,他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
很不习惯。
妖族成年的必经之路,伴随着妖力的剧烈波动和原始本能的觉醒。正常情况下,强大的内丹能够稳定这种躁动,让妖族平稳度过这个阶段。
但他的内丹早已不在体内。
他突然想起还在宗门时,黎昭妍说要给他找最好的医修,帮他安稳度过这场劫难。
但是如今,他缓缓抬起右手,用指尖轻柔而带着一丝颤抖地抚摸上左胸。——那里,黎昭妍掌心的灵力余温尚未散尽,留下一块清晰的灼痛,仿佛烙印。
这疼痛没有让他感到愤怒,反而像某种无法言喻的刺激。
连猩闭上眼,那痛感在胸口一点一点泛开,仿佛把他整个人都剖开了一半。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她最后那一眼。
冰冷、清醒、厌恶,毫不避讳地揭穿他所有可笑的**。
她知道了。
知道他的痴迷、他的依附、他自以为是的“掌控”。
这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没有带来预期的溃败,反而像一把火,点燃了他体内更深处的、无法压抑的**。
这些画面如同剧毒,在他血液里沸腾,与他第一次感受到的、那股陌生而剧烈的冲动交织在一起。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带着沙哑的低喘从喉间溢出。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反应,如此陌生,如此强烈,让他感到震惊,却又沉溺。
脑中混沌一片,没有理智,只有本能。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清明和冷淡,只剩下赤红的、涣散的光芒。
压抑的喘息如受伤的野兽,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是羞耻还是兴奋,他只感觉自己被这前所未有的本能之火彻底吞噬。
他的指尖扣紧,混沌的意识几乎要被那股前所未有的快感撕裂,彻底溺毙在这陌生的深渊时——
【好感度 5】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惊雷劈入脑海,瞬间击穿所有痴妄与沉溺。
一切炽热、一切混乱,顷刻间像退潮般冷却。
他猛地睁眼,瞳孔赤红,眼神茫然又清醒。他望着自己那只还残留在身侧的手,片刻后缓缓垂下,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
5?
在这个他因她而狼狈不堪、甚至从这痛楚中汲取扭曲慰藉的深夜……那个系统的提示,只意味着一件事:她正和顾衡在一起。而且,她做得很好,好到让所谓的好感又进了一步。
是了,她此刻或许正在对顾衡展露他从未见过的笑,说着他曾渴望的温言软语。他在这里舔舐伤口、沉溺于她赐予的痛楚,而她却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为另一个人锦上添花。
**如退潮般熄灭,只剩下无边的讽刺与冰凉。他唇角勾起一抹扭曲到极致的弧度。
他怔住,缓缓站起身,脚步踉跄。
他抬起右手,指尖抚过胸前那处灼热的掌印。
随后,他垂首,唇贴上那处由她亲手烙下的伤痕。
“……黎昭妍。”
三个字从他齿间挤出,不像是一个名字,而像是一个诅咒。
*
地下深处,巨大的炼丹炉喷涌着灼热的烈焰,炉身由稀缺的单面晶石打造,光洁剔透,巨大的镜面将炉中一切毫无保留地映照出来。
这是司如镜与詹净月平日“观赏”的位置。
炉膛内,火焰翻腾,焚烧声噼啪作响。未成形的小小身影在烈焰中挣扎扭曲,无声地哭号着,最终化为灰烬。
随着工坊暴露的风险升高,为了毁灭证据,那些不合格的妖崽只能被快速投入火中。
司如镜与詹净月正对炉而坐。蒙眼的白缎早已摘下,露出一双妖冶的碧眸。
在火光映照下,那双眼惬意闪烁,他唇角沾着猩红酒液,杯中之光与炉火交织,衬出几分愉悦。
庄角神色木然,侍立一旁为二人斟酒。
“还有多少?”詹净月晃着酒杯,目光仍锁在炉中不断投入的身影上,语气平淡。
高瘦的少年沉默片刻,应道:“回城主,还剩十余,今日便可全部焚尽。”
“嗯。”詹净月轻点头,那张本就不美的面庞,在火光映照下,更透出冷酷。
她低笑一声:“废物,就该有废物的命运。”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炉中那些尚未觉醒的妖体,对她而言是血脉中的“杂质”。
尤其是在与天赋卓绝的詹楚楚对比,这种差距越发无法容忍。
唯有彻底抹去,她才觉得舒服。
“那几位九霄剑宗修士,怕是还以为他们的‘正义直言’见了效。可惜了,这些来不及细炼,损失不小。”
詹净月慢悠悠哼一声,“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这些年,澜汐城的秘密越来越无法隐瞒下去,借此灵卵风波处理干净,本也是“那些人”的意思。
她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听说资料也遗失了不少,这麻烦怎么解决?”
“自有他们的‘师父’帮着解决,轮不到我们操心。”
“城主高明。”
她转过头,扫了一眼他原本蒙眼的白布,此刻正放在木桌上,“小心点,别露馅。”
闻言,司如镜那张儒雅俊美的脸上,笑容更加深邃,他举起酒杯,轻啜一口,碧绿的眼眸回视着詹净月,带着一丝近乎诱惑的意味。
“我以为城主更喜欢看清我这张脸。”
他面若敷粉,冷白的肤,眉峰斜飞入鬓,本显英气,偏生一双眸子凝着水色烟波,看人时眼尾微勾。
詹净月轻嗤,不置可否,却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确有副惹眼的皮囊,尤其那双眼,勾人得很。
司如镜将目光重新投向炉火中翻腾的火焰,凝视片刻,忽地低叹一声。
“你叹什么气?”詹净月立刻察觉他的异样,语气带着一点挖苦,“不会是突发慈悲了吧?”
司如镜笑了笑,那笑中掺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我只是在想,”他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恍惚的回忆,“那个叫连猩的……似乎很像是我的一个孩子。”
詹净月闻言,轻笑,“你的孩子?你说哪一个?”
司如镜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庄角。
“庄角,你还记得小五吗?”
庄角那张僵硬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沉默片刻,声音沙哑:“记不清了。”
司如镜轻笑,语气释然,“当年多亏卖了他,才能有钱贿赂守卫,离开赤土。你竟然连他都忘了。”
“你卖了那么多的孩子,他那里能记得?”詹净月的声音不屑。
就在这时,司如镜的碧眸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他看向詹净月,语气意味深长:
“他是江晚晚的孩子。”
詹净月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一僵,她手中的酒杯甚至险些脱手,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江晚晚——澜汐城原本的继承人,却在内战中不慎走失,流落赤土。詹净月之所以会收留司如镜,正因他带来江晚晚的死讯。而他一手建立的炼妖工坊,更助她在登基后迅速站稳脚跟。
但现在……
詹净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即便江晚晚本人此刻真的回来了,也休想从自己手里夺走城主之位。
她死死盯着炉中翻腾的火焰,那炉中的景象让她想起往昔,想起自己也曾离这样的命运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她更不能容忍自己血脉高贵的女儿,有这样的危险。她会为她扫清一切可能出现的障碍,哪怕是血亲。
“真是他?”詹净月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动摇。
司如镜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碧绿的眼眸透过炉火的跳动,仿佛穿透了时光。
“可惜,我如今看不清他具体的相貌,但模糊的轮廓……总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你说的那个小五,他长什么样子?”詹净月警惕地追问,语气中带着压不住的急切。
司如镜淡淡道:“那孩子长得很像她母亲,”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目光却深不见底,“不过也一样蠢。”
詹净月嗤笑一声,毫不留情:“他要是不蠢,怎么能被你卖了一个好价钱。”
司如镜不置可否,只是笑而不语,碧绿的眸子带着笑意看向庄角,“庄角,你真的不记得了?我记得还是你照看他的时间比较多……很听话的那个。”
庄角蓦然垂下眼帘,摇摇头,“……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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