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林母正在厨房做饭。林舒禾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张了张嘴，那句“爸爸找过我了”却始终没说出口。
有些真相，一旦说破，或许连现在这脆弱的平衡，都会彻底碎掉。
她默默走回房间，把周叙白送的笔记本翻开，那片被血渍弄脏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泪痕。
原来成长最残忍的地方，不是知道真相的瞬间，而是发现所有爱都带着伤痕，却还要在废墟里，自己做选择。
“吃饭了。”林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次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这一向是她的求和方式，一顿饭之后，她们又会恢复之前那种如同室友的关系。
说实话，也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我这几天确实太忙了，没顾得上你的生日，你多吃点吧。”林母说着往林舒禾的碗里夹了一只虾。
看着林舒禾迟迟不动筷子，林母眉头一皱。
“还跟我生气？我这么照顾你你还跟我生气？你要不要看看你爸天天都过得什么好日子。”林母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妈妈，我海鲜过敏。”林舒禾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过敏你不会说吗？就知道板着脸，你爸不看你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讨喜。”林母还在滔滔不绝，“我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你能优秀一点让他别看扁你吗？”
“比不上你爸那个二闺女一点。”
“我不吃了。”林舒禾决定放下筷子。
“你今天是什么态度！看不上你妈了吗！”
林舒禾只觉得自己很无力，只是低着头。
突然她的手机传来了一条消息，上面的备注是爸爸。
林母动作比她要快，在看到的一瞬间就夺了过来，捏着林舒禾的手指解了锁。
上面的消息映入了林母的眼睛里。
“舒禾，你考虑好的话就告诉我，你妈妈那边我来说吧。”
林母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你爸找你了？”
“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
“我养你这么久比不上你爸一句到国外享福是吗？”
“白眼狼！和你爸一样”
“妈。”林舒禾闭上了眼，声音轻的像叹息，“我很烦。”
“你嫌我烦了？”林母的声音陡然尖锐，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林舒禾你摸着良心说，我为了你起早贪黑，为了你跟你爸争抚养权，我图什么？现在倒成了我的错？要不是你性格这么闷，这么倔，当初我和你爸至于总为你吵架吗？要不是你总让人操心，我们怎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这一切都赖你！”
“都赖我……”
林舒禾重复着这句话，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直地看着林母。
那些积压了多年的委屈，自责，绝望，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原来在妈妈心里，她从来都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女儿，而是这场失败婚姻的罪魁祸首。
林母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可林舒禾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林舒禾觉得自己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林舒禾站起身，机械地走回房间，关门，反锁。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声巨大的摔门声，之后，世界终于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林舒禾是被胃部传来的一阵阵的绞痛弄醒的。
家里空无一人，晚餐也已经都消失了，好像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
她翻找出一些零食，虽然对胃痛并不管用。在零食箱最角落里，她摸到一个冰凉的小盒子。是一盒彩虹糖。她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好甜，比苏晴给她的任何一颗糖都要甜。甜的好齁嗓子，好像刀片划过一样。
她一颗接一颗地吃着，直到整盒见底。那强烈的甜味似乎暂时压下了胃里的不适，也麻痹了某根紧绷的神经。
她重新缩回床上，沉入昏沉的睡眠。
再次睁开眼，是被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烧感和喉咙强烈的异物感逼醒的。视线所及是一片刺眼的白，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洗胃的管子刚从喉咙里抽出，带来一阵剧烈的干呕。
哪有什么彩虹糖，是那瓶安眠药。
那瓶安眠药还是快中考的时候林舒禾天天失眠，林母买的。
林母当时的那些话林舒禾现在还能背出来：“林舒禾，不能让你爸爸看扁我们，知道吗？”
而此刻的林母正趴在她的病床旁边。她的眼里充满了红血丝，很憔悴，和她平时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眼底的乌青出卖了她，她似乎一直都没有睡觉。
看见林舒禾醒了之后，她长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走出了病房。
“舒禾你终于醒了，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能自杀啊。”林父走了进来，坐在林舒禾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你妈妈已经同意转让抚养权了，和爸爸走，可以吗？”
“爸爸……我……”林舒禾沉默了，她想到了周叙白，想到了苏晴。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对了，是有一个你的同学送你来的医院。”林父指向了门口。
同学？林舒禾觉得很疑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周叙白。
“我去和你妈妈再谈谈。”林父说完就走了。
剩下林舒禾和周叙白两个人面对面。
“我是因为放学的时候看见你心情不太好所以跟着你的，然后就看见你妈妈生气的跑出去，又想到那个男的应该是你的爸爸，所以给你发了消息，你一直都没回复我，我才撬开了你们家的门。”
周叙白仍然站在门口，晚霞好像给林舒禾镀上了一层光，有一种幻影的感觉，好像再向前一步就会如梦般破碎。
“周叙白，我该不该出国啊。”林舒禾看着窗外，问出了这句话。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后，周叙白好像下定了决心。
“国外的资源会更好，更适合你，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
林舒禾看向他，他的眼里只有认真。
“好。”林舒禾点了点头。
她还想问一句“你希望我走吗？”，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这样说，是希望自己走的吧……
林舒禾最后还是踏上了去R国的飞机，和他的爸爸一起。
不仅是因为周叙白的话，还是因为自己刷到了一篇帖子。
“女儿的好朋友吞药自杀又被抢救回来了，还应该让她们一起玩吗？”
下意识的，林舒禾点进了那篇帖子的主页，她认了出来，那是苏晴的妈妈。
下面的评论几乎是两个极端，说什么的都有。林舒禾只看到了苏晴妈妈的另一条评论。“女儿因为这件事一直和自己吵架”。
她明白这不是苏晴的想法，也理解苏晴妈妈的顾虑，她的做法。她不想让自己又成为两个人吵架的根源了。
是不是自己远离就好了。
机场安检口，她走的时间没有告诉任何人。
过安检前，林母突然抱住她，力道很紧，像一松手就会消散。
“到了那边好好生活。”
林舒禾闻到了她身上的栀子花香，和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在公园玩的时候一样。
林母的暴躁，来源于怕给不上给林舒禾更好生活的愧疚。
但林舒禾正真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物质上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妈妈的这个拥抱，她们连认真的对话都很少。
她最后只是趴在林母的脖颈处，嗯了一声。
林舒禾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也好像听见的一句很小声的对不起。
林母拥抱完后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个挥着胳膊的背影。
林舒禾刚转身，一个人叫住了她。
“林舒禾。”
“你怎么又……”
她回过头，周叙白正扇着头，把一个本子递给了她。
“上次我看到我原来送你的本子脏了，买了一个新的送你。”
“在国外也不要忘了我。和苏晴。”
“做你想做的，我们都会支持你。”
他好像是跑着来的，说话气喘吁吁的。
林舒禾看见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礼品袋子，但是周叙白好像刻意的往后藏了藏。
“我不会忘的，你也要继续好好学习。”她想了想，“周叙白，你唱歌真的很好听，那句话我听到了。”
周叙白猛地抬头，他和林舒禾在比赛的那晚又映入他的脑海里。
“好。林舒禾，你会一直喜欢银杏吗？”
刚好机场的广播声播报，盖住了他后面的那句话。
“什么？”
“没什么，再见。”
“嗯，再见。”
飞机起飞前，林舒禾打开了那个本子。
“性格，没有好坏，你是你就好。”
“内向不是你的缺点，是优势，你总会观察到别人没注意的东西。”
“我喜欢这样的你。”
“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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