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宁七月流火,蝉鸣聒噪。谢家别墅偌大的庭院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贺驰鸢烦躁地点开微信语音: “哥!我和韫珩自驾游去了!天高皇帝远,你自求多福啊!”
谢屹欢还发了两个人笑得没心没肺的恩爱合照。
他对着屏幕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没好气地按住语音键,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滚滚滚!你这个逃兵!老子懒得喷你!路上注意安全啊!”发完就把手机揣回兜里,眼不见为净!
他此刻正把自己塞在庭院最角落一棵巨大梧桐树的浓密阴影里,背靠着冰凉的石柱,恨不得整个人都隐形。不远处的谢庭柏正与顾弃郁谈笑风生,顾弃郁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全场,显然是在搜寻某个“逃逸”的目标。
贺驰鸢只觉得那氛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一点也不想融入其中,只想当个安静的壁花,熬过这该死的社交时间。
就在他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鹅卵石时,一道温和的身影悄然走近,带来一丝与周遭浮华截然不同的清雅气息。那是一位气质温文儒雅的长者,穿着剪裁合体的浅色亚麻西装,眉眼间沉淀着岁月赋予的从容与沉静,笑容如同初秋的暖阳,恰到好处地驱散了贺驰鸢心头的烦闷。
“你就是明予会长的儿子,驰鸢吧?” 长者的声音温和清润,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不介意的话,我能叫你小鸢吗?”
贺驰鸢微微一怔,站直了身体。眼前的长者面容清隽,眼神温煦,不知为何,竟让他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那眉宇间的轮廓和气度,竟与自己那位同样气质卓然的父亲贺明予有着微妙的相似。他收敛起那份疏离的懒散,礼貌地颔首:“您好,请问您是?”
长者笑意加深,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包容:“我是欢欢的Omega父亲,我叫何屿。”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地落在贺驰鸢身上,解释道,“欢欢那孩子,怕你一个人在这里觉得不自在,特意叫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仿佛怕他误会,何屿又温和地补充道,“其实,我们并非初次见面。只是时间太久,你可能不记得了。”
贺驰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探寻。
何屿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的尘埃,带着追忆的暖意:“那还是你很小的时候,贺会长还在南澄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担任院长。我当时,是医院骨科的一名医生。” 他的声音平缓而清晰,像在讲述一个遥远却温暖的故事,“医院家属院那片老榕树下的空地,是你最喜欢撒欢的地方。我记得你特别活泼,像一只停不下来的小豹子。”
他顿了顿,看着贺驰鸢渐渐睁大的眼睛,微笑着继续:“有一次,你和小伙伴们玩得太过尽兴,攀爬时一个失手,重重摔下来,把肩膀给弄脱臼了。疼得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 何屿的眼中流露出医者的慈爱和一丝回忆的莞尔,“当时我就住在离家属院不远的医生宿舍楼里,正好下班路过。你爸爸不在,是我把你抱起来,带到值班室,给你做的复位。”
贺驰鸢的呼吸微微凝滞,尘封的记忆闸门被这段温润的话语缓缓推开,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剧烈的疼痛,消毒水的气味,还有那双沉稳有力、带着安抚力量的手……模糊的影像开始变得清晰。
何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继续唤醒着沉睡的片段:“后来,你长大了一些,进了南澄二中的校排球队,成了队里的主力。说来也巧,你每次训练或者比赛受了伤,不管是扭伤、拉伤还是挫伤,总爱往我的诊室跑。” 他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向贺驰鸢,“你那时还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何医生,还是你这里好,你帮我处理伤口一点都不疼,比我爸温和多了!’”
贺驰鸢的脸颊微微发热,少年时那些带着点小抱怨和依赖的话突然被翻出来,让他有些赧然,但更多的是被这久违的关怀包裹的暖意。
何屿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可惜,后来我调离了南澄市,没能一直在那里。” 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贺驰鸢的身上,带着长辈的关切,“这些年,希望你受伤的次数,能少一些才好。”
“晏……晏叔?!” 贺驰鸢猛地抬起头,失声叫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那些模糊的影像终于与眼前温雅的长者完全重合!那个在他童年和少年时代,用温和医术抚平了他许多次疼痛的骨科医生何晏!那个他私下偷偷觉得比自家严肃老爸更“温柔”的何晏叔叔!
“您是……何晏叔叔?!您居然是……欢欢的Omega父亲?!”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让他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何屿听到那声久违的“晏叔”,眼神明显晃动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阵温柔的涟漪。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也更真切了,带着一种被故人记起的欣慰和感慨:“是啊……好久,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我的本名了。”
在遇到谢庭柏之前,在成为谢家的何屿之前,他叫何晏。
河清海晏的晏。
贺驰鸢正四仰八叉地瘫在自己客卧的大床上,捧着平板,屏幕里是他偶像沈烬主演的仙侠剧《锁麟囊》。
笃、笃、笃。
三声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房间里的光影喧嚣。
贺驰鸢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进。”
门只是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谨叔那张总是带着得体微笑、看不出情绪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微微欠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贺先生,少爷在书房等您,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 平板差点从手里滑落砸到脸上,贺驰鸢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和追剧的兴致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声音都变了调,“书房?现在?他想干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顾弃郁主动找他,还是在书房那种象征着绝对权力和私密谈话的禁地,绝对没好事!
谨叔仿佛没看到他瞬间炸毛的样子,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少爷只是吩咐请您过去。贺先生,还是先去一趟吧。” 说完,便轻轻带上了门,留下贺驰鸢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空气龇牙咧嘴。
躲是躲不过了。贺驰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地翻身下床。他磨磨蹭蹭地换了件不那么随意的T恤,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和隐隐的……不安。
最终,他抱着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心态,一步步踏上了通往三楼书房的旋转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三楼书房厚重的红木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的光。贺驰鸢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顾弃郁低沉平静,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推开门,一股雪松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书房很大,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柜,装帧精美的书籍沉默地排列着,像一支支待阅的军队。顾弃郁并没有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贺驰鸢反手关上门,站在门口,没有靠近,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沉默在奢华的书房里蔓延,空气黏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顾弃郁缓缓转过身。他穿着质地精良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更显危险的慵懒。他没有看贺驰鸢,目光仿佛落在了书柜的某个角落,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宝宝,你一直没有办理户籍迁移手续,对吗?”
贺驰鸢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顾总,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我的Omega父亲是OCA会长,我的Alpha父亲是军部要员,这事儿在户口本上写得明明白白,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讥诮,“就算谢总他再家大业大,也不能白捡这么大一个儿子不成?法律也不允许啊。”
顾弃郁似乎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甚至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踱步,在贺驰鸢面前不远处站定,深邃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与华兴进行核心资源对接的,并非君临集团,而是一家名为‘YH’的公司。这件事你知道吗?”
贺驰鸢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无辜又困惑的表情:“YH?什么YH?顾总,您说的这些,我完全听不懂啊。” 他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无奈模样,“您知道的,我和谢总吧……关系一直就不太对付。他那些商业上的弯弯绕绕,怎么会告诉我这个‘外人’?”
顾弃郁看着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显森寒。
他忽然动了!
动作快得如同猎豹!贺驰鸢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的肩膀,天旋地转间,他的后背瞬间重重地撞上了冰冷的、坚硬的红木书柜。厚重的书籍棱角硌得他生疼,书架上几本书籍也都被震得歪斜下来。
顾弃郁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横压在他的锁骨上方,将他死死禁锢在书架与他坚硬的身体之间,另一只手撑在他耳侧的书架上,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至咫尺,顾弃郁身上那股极具侵略性的雪松与无花果混合的信息素,如同实质般汹涌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要将贺驰鸢吞噬。
顾弃郁微微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贺驰鸢的耳廓和颈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危险怒意和某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东西,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贺驰鸢的耳膜上:“宝宝,”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又淬着剧毒,“玩我有意思吗?”
贺驰鸢非但没有露怯,反而迎着顾弃郁近在咫尺的、燃着暗火的眸子,扯开了一个近乎挑衅的、灿烂到刺眼的笑容,桃花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玩?” 他轻轻嗤笑一声,气息也拂过对方紧绷的下颌线,“顾总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您何出此言啊?”
顾弃郁盯着他眼中那抹熟悉的、不知死活的倔强,眸色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他收紧了压在贺驰鸢锁骨上的手臂,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宣判的意味:“你违反了我们的婚前协议,宝宝。”
巨大的压力让贺驰鸢呼吸一滞,锁骨传来清晰的痛感。然而,听到“婚前协议”四个字,他眼中最后的一丝漫不经心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针锋相对的、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嘲讽。
他不再闪避顾弃郁的目光,直直地回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同样冰冷的、带着玉石俱焚意味的弧度,清晰而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反击:“是您先违反的。”
夫夫之间,小吵小闹都是常有的事[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各位读者朋友们就图个乐呵哈[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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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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