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莫纳奇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同她说话的是个中年人类女性，有一头金褐色的长发和一双深褐色的眼睛，身上穿着纯白的修女服，是光明教会的修女。
“塔莎。”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走在她身前的修女忽然停下脚步，塔莎也跟着驻足。修女回头意味深长地凝了她一眼，轻蹙起眉头，随即轻笑一声。
“塔莎，这倒是个好名字。”修女笑着感叹。
“塔莎有黎明的含义，这可不像莫纳奇人会取的名字，听起来更像是奥菲洛斯人。”
每每提及莫纳奇三个字，修女的语气中总似有若无地捎上一丝鄙夷。事实上，从塔莎踏入这个城镇开始，就不断被路人投来诧异和嫌恶的目光。
“你是怎么来的奥菲洛斯。”修女接着问她，“这里离莫纳奇可不近。”
塔莎没说话，沉默着跟着修女来到修道院的浴室。
推门进去前，修女扫了无言的塔莎一眼，视线落在她身上那条碍眼的黑裙子上，忍不住皱了皱眉。
“进来吧。”修女先一步走了进去，对她说，“稍等一会儿，我去烧些热水。”
修道院是修女们进行修行的地方。为了修行，除非是严寒的冬日，修女们一般都用冷水洗澡。但塔莎并非修女，是总主教带来的人，修女虽不喜她，却也不敢过分苛待。
塔莎站在屋内，百无聊赖地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角落的一小面镜子上。镜子里倒映出她的模样，一头乌黑的长卷发如海藻般披在身后，约莫十六七岁的脸上还有一双如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
等水烧开的时候，修女注意到了一旁的少女正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其实，她对少女的身份也存有疑虑，人族天生褐发褐瞳，自打出生起，她就没有见过或听说过有人类是这样浓黑的发色和瞳色。
生活在奥菲洛斯的人族长期受光明力量的影响，发色逐渐趋于浅色，但依旧保留着肉眼可见的褐色。所以，即使是生活在黑暗神领土的莫纳奇人，也应该是深褐色的头发，不至于完全变黑。
少女的样貌，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恶魔”。
然而，她并没有恶魔般血红的双目和足以刺穿人皮肤的尖锐牙齿。而且，尼奥猊托大陆上从未听说过有恶魔混血种的存在。
修女盯着塔莎看了好一会儿，出声说：“听说你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你竟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么。”修女的语气暗含探究。
“不记得。”塔莎看着修女摇了摇头，这才开口。
“塔莎是埃斯给我取的名字。”
她刚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忘记了过去的记忆，不仅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埃斯是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带她来的这里。
就在几个小时前。
“你醒了。”
她刚睁开眼，倏地，一道清朗的声线传入她的耳畔。
那音色宛如冬日山涧冰裂发出的第一道声音，使她的昏沉的意识也跟着清醒几分。她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对方金发白衣，样貌美得雌雄莫辨，但依旧能凭借身形和音色判断出他是个男人。
“你是谁。”她满腹狐疑地发问。
只见男人轻轻拢起眉头，看向她的眼神不禁流露出一丝讶异。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他轻声问道。
她沉默着，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像是阳光照耀下湖泊的颜色。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两鬓上方编着对称的细辫，露出鬓角两侧一对明显的尖耳。
尽管她此时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某些意识就如同生根的植物，深深地扎根在她的脑海中。在她的认知中，这样的金发长着尖耳的生物应该叫做“精灵”。
“不记得了。”她摇头否定，反问他，“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们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抛出，她直直地盯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而且，她的胸口还翻涌着一股不知缘由的汹涌情绪，令她感到十分不解。
他们认识吗，他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我们并不认识。”男人向她自我介绍道，“我叫埃斯，来自奥菲洛斯。”
少女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怀疑和困惑，显然是不大相信他的说辞。
埃斯告诉她，他是光明神殿的主教，此行外出是为了参加新教区的献堂庆典。在途中，他偶然遇到昏迷的自己，本想顺路带她到城镇的医馆看看。谁知天上突然下起了雨，才临时带她来山洞避雨。
等埃斯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山洞内的氛围又一次落于寂静。
这时，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她的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胸前垂落着同样是深黑色的长发，很明显她与埃斯并非来自同个种族。
“我，是恶魔吗。”少女指着自己，突然问道。
她现在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只能凭这头黑发猜测自己的身份。黑色头发，印象中似乎是恶魔一族的特征。
埃斯微微一愣，蹙眉看着她说：“你应该不是恶魔，而是来自莫纳奇的人类。”
“你没有红色的眼睛和恶魔的尖牙。”他语气肯定。
恶魔一族长期生活在暗世界，贫瘠的资源使他们不得不依靠吸食血液存活，因此有着能够在黑暗中清晰视物的血红双眼，和足以刺穿猎物皮肤的尖锐牙齿。
眼前的少女确认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对着他歪了歪脑袋。
埃斯像是看出她的困惑，解释道：“莫纳奇是黑暗神的领土，那里不光有恶魔，也住着部分人类居民。”
自暗蚀时期过去千年，开始有盲目追求力量的人类投靠暗世界，成为了黑暗神的信徒。这些人，自然也成为了光世界其他人类和精灵排斥的对象。说实话，莫纳奇人尤其在奥菲洛斯人眼中，和恶魔也没多大区别。
埃斯问她：“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可以带你回光明城的光明教会，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可以先生活在那里。”
少女失去了记忆，也无处可去，这似乎是她唯一的选择。
“你需要一个新名字。”埃斯问，“你有想要叫的名字吗。”
“新的名字……”她小声喃喃，垂眸陷入思索。
取名对少女而言，似乎比失忆这件事更令她苦恼。埃斯瞧见她皱起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知道。”
她抬头看向埃斯，说：“埃斯，不然你帮我想个名字吧。”
埃斯没有直接答应替她取名，思考了片刻后，为她提出建议。
“塔莎，怎么样。”
“为什么是塔莎？”
埃斯跟她解释：“塔莎有黎明的含义。”
她忍不住想，光明神的信徒取这样的名字，好像也没什么奇怪。不过，她对这个名字也没什么特殊的感受。
“既然你失去了记忆，那未来于你就是新的开始。”埃斯语气不自觉变得柔和，又说，“取这个名字，有祝福你获得新生的意思。”
黎明代表着光，新生也让人想起盎然的绿意。她抬眼扫见埃斯金色的长发，像是光的颜色，目光最终落点在他绿色的眼眸中，又自觉将新生的含义与他的眼睛关联起来。
实际打从第一眼起，她就喜欢他的模样。为这个名字赋予了新的含义后，少女笑盈盈地答应。
“好啊，那我就叫塔莎。”
塔莎问埃斯：“那我们等会儿就回光明城吗。”
“不，在回光明城前，我们要先去一趟奥汀利亚。”
奥汀利亚是光明教会设立的新教区，这个教区在埃斯的管辖范围之内。在他遇到塔莎之前，就是要前往奥汀利亚参加新教区的献堂庆典。
只是，此时山洞外的雨势还未停歇，他们还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等雨停的时间里，塔莎好奇地问了埃斯许多问题。
“光明城是什么样的地方，光明教会又是什么。”
“光明城生活着精灵和人类，他们信仰光明神，信徒们聚集产生了光明教会。”
塔莎暗暗心想，既然莫纳奇是黑暗神的领土，而奥菲洛斯人信仰光明神，那他们之间岂不是对立关系。
“莫纳奇人也可以信仰光明神吗。”
“可以。”埃斯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他像是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提醒她说：“只是改变信仰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什么代价？”
“黑暗神的信徒弃暗投明，需要通过‘净化’仪式，两个月内不食荤腥不杀生，每天都要到教堂向光明神进行祷告。他们还需要对光明神立下誓言，若是将来做出伤害他人的行径或是再次背叛光明神，将会被教会处以死刑。”
又过了一会儿，山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悄然停歇，从洞口照射进来的光线也明亮了几分。
埃斯对她说：“雨停了。”
“那我们要走了吗。”
埃斯轻嗯了一声。
就在塔莎刚从地上起身的刹那，她忽地感觉双膝一软，险些就要重重地跪坐下去。这时，埃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小臂，阻止了她要坠向地面的身体。
“小心。”
塔莎怔愣着抬眼，直直撞进那双碧绿深邃的眼眸中。两人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她似乎从埃斯身上闻到一股干净温暖的味道，像是混杂着花果清香和烘烤过的温暖木香，很好闻。
对开篇不太满意，重新替换了一章。明天替换下一章，之后更新按照榜单要求，没榜单隔日更，感谢大家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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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奥菲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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