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下午训练。
徐之会睡起来之后就自己坐上公交车去了冰场，柏婉还没起，而且他想早到一点，可以多练一会儿。
两点二十，徐之会就到了冰场。天气早已回暖，下午这会儿甚至有些闷热，徐之会在更衣室换上了一套轻薄的运动衣，穿好冰鞋，就进冰场了。
徐之会看向冰场中央不断旋转的那个男生。
依旧如此。
不管徐之会来的有多早，路晓安总是比他来得更早。
他穿着速干衣的路晓安在做蹲踞旋转，顾名思义，就是屈膝下蹲，另一条腿悬空与冰面平行的旋转动作。
高速旋转下，徐之会捕捉不到路晓安的表情，不过他知道，虽然路晓安平时总是带着笑，有的时候二得像个傻子，可一旦投入到花滑中，便会变得严肃，眼神中都带着凌厉。
旋转过后，路晓安像挣脱桎梏一般舒展身体，双手向后展去，流畅地滑行，然后一连做了好几个跳跃。
一个，两个，三个......每跳一下，在滞空的那瞬间，徐之会好像都能看到从路晓安鬓角甩出的汗珠，连同整个身体都定格在那一刻，还有飞扬的刘海和专注的神情。
徐之会在冰场外出神地看着。
突然，路晓安没有控制好身体，徐之会眼看着他失去重心，猛地摔了下来。
幸好他已经被摔出了经验，在空中侧过身体，用胳膊护住了头。
“路晓安！”徐之会扔下背包，赶紧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哎呦哎呦，好疼！！”路晓安捂着胳膊，“嘶嘶嘶”地一直喊着痛。徐之会急得要命，把他的长袖往上撸，果不其然，已经被摔出了一大片红，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变青。
“能站起来吗？”徐之会扶着路晓安起来，往冰场外走，责怪道：“你也不能这么练啊，哪有连着做那么多跳跃的？”
“嘿嘿，我试试嘛。”路晓安做了个鬼脸，说：“其实没事，我都摔习惯了。就摔下来的那一下疼，现在已经好了。”
徐之会没回话，还是责怪地看他。
然后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路晓安的大臂，路晓安又立刻“嘶嘶嘶”起来。
“不是不痛了吗？”
“那你这么用力地捏，我肯定会疼啊！”路晓安不断搓着自己的胳膊，委屈地看着徐之会，跟着他走到了更衣室里。
徐之会没理他，自顾自翻着背包，翻到了一瓶云南白药。
他看了看路晓安，说：“脱了吧。”路晓安也没不好意思，一下就把自己的上衣脱了。
刚才的红全都变了淤青，在路晓安胳膊上染了一大片。徐之会皱着眉看，又走到路晓安背后，叹了一口气。
路晓安的后背，延伸至裤腰下方都是青紫斑驳，交错缠绕，看着实在是有点可怖。
察觉到徐之会后面的视线，路晓安别扭地转过去，捂住了自己的后腰。
徐之会走过来，抬起了他的一只手，在淤青处喷上云南白药，无可奈何地说：“老温又打你了。”
“嗯。”路晓安不自在地别过头，直到看不见徐之会了，才说：“老温也没办法，马上比赛了他压力大。我最近状态也不是很好......动作总是不标准。”
“那这也有点太狠了。”徐之会，看向镜子里路晓安的脸，“你过两天还得考试呢。”
这话的语气满是......路晓安左想右想，还是觉得徐之会这话里有点心疼他的意味。
于是他也转过来，从镜子里看着徐之会的正脸，说：“你心疼我啦？还是怕我考不好？”
徐之会跟路晓安从镜子里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他低下头，继续喷着药，说：“都有。”
“哎呀哎呀，我没事的！”路晓安喜笑颜开，还用另一只手拍拍徐之会，说：“我呢，皮糙肉厚，不像你细皮嫩肉的。我这过两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啦！”
说罢，还转过来面对着徐之会，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你教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记着呢，我感觉跟你学习如有神助啊！你也好好加油，万一考一个全市第一呢。”
“不可能。”徐之会回答。
“哪有什么不可能！”路晓安瞪着他。
“好吧。”徐之会认输了，不想跟他多说，“我试试。”
但说是这么说，路晓安只是当时嘴硬，回去之后还是疼了好几天。
练花滑本来就容易摔，而且路晓安也不喜欢训练的时候在身上绑一大堆东西，他觉得训练嘛，就应该和比赛一样，所以受伤的次数就更多。
不过温教练常说“好成绩都是摔出来的”，路晓安虽然也觉得很对，但更觉得这根本不像温教练说出来的话，他的名言应该是“好成绩都是打出来的”，这样更适合他。
好在小升初不用考体育，他也不用再受苦了，就是考试的时候一直挺直腰板写题，他觉得有点腰酸。
路晓安和徐之会因为考试没去训练，他们一起约好了考完试去加训。路晓安考完直接把笔揣兜里，自己的家都没回，直奔徐之会家找他。
路晓安还没摁完门铃，柏婉就打开了门，笑盈盈地说：“晓安快进来！之会收拾东西的呢，你等他一会儿。”说完就朝屋内喊了一声：“之会！动作快点！晓安来啦。”
徐之会没应声，倒是他妹妹跑出来了，一把抱住路晓安，甜甜地叫道：“晓安哥哥我想你啦！”
“之蔓！我也想你啦！”路晓安把徐之蔓抱起来，徐之蔓已经上小学了，但还是很瘦，路晓安一把就能提溜起来。
路晓安又跟徐之蔓唠开了嗑，这回终于不是两个人天马行空想说啥说啥了。徐之蔓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上小学的事情，路晓安在一旁捧哏一样地应和。
两个人唠了一会儿，徐之会才拎着背包出来。临走之前柏婉又给他们俩装了一大兜子零食，路晓安便心满意足地跟徐之会坐公交车去了。
盛夏时节，昼长夜短。六点多的街道还是像下午一样亮堂热闹，路晓安坐在车窗旁，被阳光刺得眯着眼睛。
“之会，听说这次去大连呢，你去过大连没？”
“没有。”
“那这次可以当作旅游了，我也没去过。”路晓安说着，“嘿嘿”笑了两声。
徐之会摇了摇头。
“怎么了？”路晓安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我能被选上吗。”
“你又来了！”路晓安赌气似的双手抱胸，说：“我跟你说了，你肯定能去！”
“你又不是教练。”
路晓安急了，趴着他的肩膀，“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徐之会没答，还是一副超脱世俗的表情。
路晓安想了想，坐回来，又说：“我可是知道一点儿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徐之会不为所动。
“要。”
“这就对啦！”路晓安神秘兮兮的凑近，靠着徐之会，在他的耳边说：“老温说了，这次比赛很重要，他要好好选几个人！”
说完放开徐之会，对着他挑挑眉毛。
徐之会在进冰场之前都没再跟路晓安说一句话。
他也没辙，对路晓安这种傻气直冲天界的人实在是无话可说。
所以路晓安在车上，在更衣室里一直磨他烦他，他还是无动于衷，只想赶紧练完今天的计划，明天来听温教练最后的决定。
可他们换好衣服，便愣住了。温教练坐在他的专属椅子上，一口一口喝着茶。
“来了，你俩。”温能武眼睛都没抬，说道。
“哎，温教练，你今天还没走啊？”路晓安率先说。
温能武从椅子上站起来，放下杯子，“等你俩呢，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一起来。”
“温教练，怎么了？”徐之会问道。
“下个月的比赛。”温能武顿了顿，“男生带三个。”
路晓安屏息凝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你，还有方怡。”说完，温能武又拿起保温杯，吹吹自己的茶。
“耶耶耶——！！！！！！”路晓安一把抱住徐之会，后者还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没反应过来，任凭路晓安搂着他摇来摇去，边摇边喊：“耶！耶！耶！”
“哎呀，你这个小孩儿，都多大的人了。人家之会都没高兴成这样。”温能武无奈地摇摇头，但是脸上也挂着笑容。
“我替之会高兴嘛！”路晓安又跳起来，然后两只手捧了徐之会的脸转过来，惊喜道：“看！我们之会也笑啦！我就说你能选上！”
随后又问温能武说：“温教练，你说徐之会是不是很厉害！？他才练了一年多哎！”
“快两年了。”徐之会插嘴道。
“你别说话！我问温教练呢！”
温教练拿着保温杯，乐呵呵地看着这两个活宝，啊不是，路晓安这个活宝，被他们这两个小孩儿逗得合不拢嘴，说：“对对对，之会很厉害，你也厉害，是你教的之会，我每天都看着呢。”
路晓安得瑟地用肩膀顶了一下徐之会。
“行啦，孩子们。”温能武放下保温杯，说：“现在不许想这些了，赶紧上冰，练不了多久了。”
“好的！”路晓安拽着徐之会坐下，“换鞋换鞋！今天高兴！我要跳几个大的！”徐之会也高兴，穿鞋带的速度不知道比平时快了多少倍，没几下就和路晓安拉着手一起滑开圈了。
温能武在场外看着，突然感慨万千。
喝完最后一口茶，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语地感叹一句。
“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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