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黎夏让黎秋和乔枝走前面时，黎秋啧了一声，小声抱怨了几句：“这一切真的对吗？我的义务明明只有家庭而已，但是每次都要我帮忙……”
但抱怨归抱怨，被分至和乔枝一组的黎秋，还是相当负责任地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束口袋，示意乔枝将怀里的半个蛾蛹放进去。
“待会不要拖后腿，我讨厌输给黎夏。”
稀奇古怪的家庭关系。
梼杌标志性的铃声越靠越近，乔枝一边翻着符咒熟悉着其中的神兽，一边跟着黎秋的脚步小心靠近梼杌。
“脚步声有点轻。”
身后黎秋的话让乔枝凝神听了一会……的确如她所说，梼杌的脚步比刚进洞时听到的轻快不少，仿佛身上少了好几个人的重量。
“她们也许分头行动了，对了，你们的大姐，她为什么会和钟管家在一起。”
“人际啦人际”，黎秋回答得恬不为意，“雨归那个状态，还是要有个人照顾一下，所以黎春自告奋勇去了，反正她很擅长这些，也不会出事。”
黎秋指了指一个方向，在这样的溶洞内，她穿梭相当灵敏，似乎相当擅长在回声中分辨方位。
“那翟雨归呢？她是你们家的……‘未来’没错吧，她……”离开滨南别墅时，钟管家说的、似乎并非谎言的话浮了上来，乔枝仍然难以判断真假，但是……
“没关系，反正她是受益方，无所谓啦。唉~现在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恋爱脑，真笨”，黎秋的脚步依旧向前，并未为此事有任何停滞，“只是王尸婴灵现在饿了，不愿意帮她背负诅咒，让她有点点痛苦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那么，乔枝记忆中，钟管家对她说的话，看来的确都是真的。
——“我和你一样，有非常重要的，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东西。”
当时钟管家说出这句话的前一句，是：“我爱的人，因为那份她无法背负的能力受了不少痛苦，她的寿命只到白露。我想看看她每次发病时看到的景色，然后，把她的厄运借走。”
“你不知道吧？”
钟管家那时的笑容，出自真心。
“借运，还有这种方式。”
所以是真的。
乔枝才走神了数秒，黎秋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看来黎夏让她走最前面，的确是有所考虑。
“嘘”，手指的前方，传来争吵声。
“祂如今的食量，你们根本无能为力，治本之策唯有将祂送回妈妈怀中。”
“那就想办法解决啊，我可是看中了她说的这份生意才会坚持到这里，现在把祂送回去之后该怎么办？！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好吵啊，我现在头痛得要死……这件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鲛人全都逃走了，解决不了就按好姨说的做算了。”
黎秋从左点到右：“一共三人，顺序依次是好姨、金小敏、钟云散……奇怪，好姨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心语此时将头凑上来，有些激动地传达了自己将吕好妹带过来的事情，“中途她去追宁女士，结果就不见了踪影，现在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手上还多了个怪东西……那是幡儿？”
明明溶洞里没有风，幡儿却朝向洞外摇得卖力，而风源所指的方向，似乎正是王尸所在。
黎秋指了指金小敏，摇铃此时正握在她的手中，伴随她激动地叫喊声轻轻发出碰撞声。
而此时的梼杌，正蹲在她们的身边舔着毛发，很显然它对人类的争吵毫无兴趣。
“黎春、雨归和范惠都不在……不过既然有黎春，那应该不是大问题吧，她们应该只是被抛下了。”
黎夏轻松地小声嘀咕一句，又拍拍乔枝的肩膀，随后，二者有默契地抽出同一张符咒。
獙獙。
对喜喧闹、生性好器乐的梼杌而言，最讨厌的事情便是有人打断它的演奏。并且梼杌体型巨大，放眼神兽而言，并不算太敏捷。
对此特性，体型较小、身子敏捷，最重要是嗓门轻易便可突破云霄的獙獙，简直是激怒它的首选。
黎夏指指自己，又指指对面的溶洞，最后伸出一根手指。
一分钟后，分头行动。
乔枝点点头，看着黎夏和赵心语走远，又看着这种情况下还能淡然打瞌睡的黎秋。
明明听力如此敏锐，却除了必要时刻完全不出手的怪人。
义务……
只是一分钟的时间不容乔枝发呆，很快黎夏从对面溶洞矛头比了个手势，乔枝点点头。
我一定会救你。
指尖传来的感觉有些酥麻，谈不上不适，但与李可专门为自己绘制的符咒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像参数调得恰到好处的机器。
无需吟唱、无需致以尊重，无需讨价还价协商报酬，更无需考虑神兽的性格与心情。
獙獙径直朝向乔枝所愿的右后腿冲去。
未能预料到突发袭击的金小敏等人，刹那便被震破耳膜的尖叫声吓得各自抱头，如果不是有梼杌的庇护，几人怕是会当场晕厥。
梼杌狂躁地抬起后足，龇牙咧嘴地在溶洞里转圈。
而黎夏瞄准时机，在十几米外的另一处再次召唤獙獙。
金小敏很显然没有处理紧急情况的经验，她整个人就像个被摇得接近散黄的鸡蛋，摇铃被颠得乱响却慌得不知该下达何种指令。
可这种情况对金小敏来说是绝望，对乔枝和黎夏而言却像天赐良机。
“就快了，还有一点距离！”黎秋所指的蓝洞入口近在眼前，乔枝心里虽然有些对事情进展过于顺利的不安——毕竟按她以往的经验，现在就是该出岔子的时候了。
可重要关头，她却也只能执行。
“让它停下！”
距离蓝洞只剩十数米，好姨一声怒吼终于让金小敏回过神来，她艰难地撑起身体，将摇铃举起——
“軨軨，把它撞下去！乔枝接着！”
体型壮硕的牛形神兽凭空跃出，一对尖角撞得梼杌吃痛地大叫一声，刚转头去咬軨軨的脖子，任务结束的耗材便已经化烟消失。
距离蓝洞还差不到两米，乔枝这时候手比脑子先一步抽出：“狌狌！”
一霎间划过脑海的有私心、有坚持，随之的结果……
比平日所见大两倍都不止的狌狌高振双臂，嚎叫着便将梼杌推进蓝洞，一切行云流水，威力也相当出色。
只是狌狌伴随一阵白烟消失之后，指尖酥麻、却没有在魂魄留下任何烙印的空虚感也证明着，一切都是不同的。
“干得好！最后关头使用狌狌，你还蛮大胆的。”
面对黎夏的夸奖，乔枝内心毫无波动，她只是伸手将剩下的符咒尽数还给对方。
“很好用吧，你留着也没有问题哦。”黎夏笑得灿烂，伸出的手也相当真诚，仿佛乔枝通过了某场实践入职考试，从今往后她们就是同事。
但是……
“不用了”，乔枝摇摇头，“我还是用不习惯。”
“唔，这样”，黎夏也没有自讨无趣，她相当迅速地就回到了重点，“进去吧，你的蛾蛹也得抓紧时间。”
嗯，这样就好。
黎秋、赵心语和黎夏依次钻进蓝洞，乔枝仍感觉这场“胜利”来得不太真实。
顶上有道裂缝，从上传来的石缝开裂、异物撞击声真实且清晰，自己一路无视着周围的细节，只专注于目的是否遗漏了什么东西？
【来。】
王尸的呼唤很快传来，乔枝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就必须再次用尽全力处理眼前的问题。
“好累……好久没有这么累了。”
乔枝闭上眼，任由双腿沉进蓝洞。
“这里是海下郡，海娘亲的领地，我劝你们不要挣扎为好。”
黎夏捧着摇铃，将它凑近脸颊亲昵地磨蹭了好几下。
再次易主的梼杌已经将身上的三人摔落至地，相较浑身发抖，嘴巴还念叨个不停的好姨，另外两名年轻人看起来要镇定许多。
彼时的敌人已经回归旧主，梼杌亲昵地蹭了两下黎夏，却很快便被旧主抓住脖子上的鬃毛。
“来吧，完成许诺的事情。”
“……”
乔枝沉默着从束口袋取出蛾蛹，颜色已经发黑，摸上去感觉奄奄一息的蛾蛹急需一个健康的身体，哪怕只是欺骗也没关系。
眼前的梼杌已经如同温顺的大狗匍匐在地，可乔枝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
这件事真的正确吗？难道不是在以错误的做法、纠正错误的事情吗？
“我已经搞不懂了……”
“来吧，你不是等很久了吗？”
“赶紧的，别拖时间啊。”
【来。】
黎夏的、黎秋的、王尸的声音轮番侵袭，乔枝最终选择闭上了眼。
如果这能够救她，那就可以。
“嗯。”
蛾蛹刚被嫁接上梼杌的脖颈，便立刻重获新生，顷刻之间就变了色。
“快看，变白了！”
赵心语手指的方向，已经变得乌黑的蛾蛹逐渐变白，内在的某物轻轻晃动，像在拼命吮吸着营养。
蛾蛹变白之后，体型也几乎大了一圈，肥胖的身体逐渐撑开蛹壳，当扈的头颅也初步展露。
“原来蛾蛹就是当扈的幼崽？那看来是它们在危急时刻会丢出蛹，情况合适的话便会生长成新的当扈……啊，金须！”
半个蛾蛹裂开之后，期待已久的金须终于露面，赵心语比任何人都要兴奋，第一个就挤了上去。
“好厉害，居然真的是金色的，像蚕丝一样！就是这玩意，能抵一年租房补贴和年终奖啊……”
赵心语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对，她紧急捂上嘴巴，却看见乔枝望过来的眼睛。
“对不起啦……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手机有开备份功能，你就算删了短信我也能看见。只是……”
伤痕累累的专业人员朝乔枝敬业一笑，手握成拳锤了锤心口。
“我也是有自己坚持的好不好，短钱和合作伙伴能带来的大钱哪个重要，我分得清！”
赵心语让开身位，眼前的金须出现在眼前，而海娘亲适时张开的手掌，宣告着条件已经达成。
【金须只有一半，你只能自己找到她，在最短距离内将她带回。】
【她被困在你的记忆，如今融合过半，一切都看你的表现。至于，进入自己记忆的副作用，我想不需要我多言。】
“嗯，我明白。”
乔枝将李可发黑的生魂与金须相连，又郑重地将她抵到心口。
这一切究竟什么是正确？
不知道，分不清了，好累。
也许只有见到她，才能重新找回正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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