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掉了半干的校服，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旧校服丢到了垃圾桶。
虽然他也想晾干继续穿，毕竟这校服质量很好，但考虑到这个学校的氛围，把校服晾出去和丢垃圾桶恐怕没有区别，他也就不浪费这个精力了。
林远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效率至上的人，所以他对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都感到十分烦躁，老师也好，学生也罢，他们做的似乎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将心思花在自己这个最后一名身上，不如想办法提升排名，林远甚至觉得，就是因为他们只知道在没用的地方耗费精力，所以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虽然心底是这样想的，但林远也并没有向上爬的想法。
“系统，”他问，“排名高低会影响毕业吗？”
“没有影响，宿主。晋升年级和毕业都只需通过期末考试的试炼即可。”
那么提升排名对林远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虽然过低的排名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但是——
林远站在食堂里。
辉煌如宴会厅的食堂内，一排排长桌上，各种名贵食物错落有致地摆在层叠的餐盘中，供人挑选。
林远对吃什么毫无兴趣，他只想随便拿些食物填饱肚子，却硬生生被拖在长桌边等了许久。
但凡是他想要夹的食物，总是有人抢在前面插队。
终于，在第三个学生洋洋得意地抢在他面前，夹走一块面包的时候，林远拿过夹子，从对方的餐盘里把那块面包夹走了。
大概是没想到林远会直接餐盘夺食，对方当场愣住，等他反应过来时，林远已经走到长桌另一边了。
“算了算了，你就当他有病。”从他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话语。
林远机械地吃着食物。
客观来讲，食物的味道都很好，但林远已经很久都没有从吃饭中获得乐趣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正常的生理活动，到底是生存本能在支持他，还是生活的惯性，过去，他时常错觉自己像一台机器，没有感知，只有被设定好的程序一遍遍地运行。
他借这个空隙观察四周。
坐在林远附近的学生，基本上都有着明确的等级差别，单独行动的学生不是缩头缩脑怕惹麻烦，就是目中无人趾高气扬，而多人的团体里，总有一两个明显是领头的角色，其他人就像小弟一样围绕着领头。
这些人一边吃饭，一边x不是对着他用他绝对能听到的音量大声讲坏话，就是互相挤眉弄眼，时不时一起盯着他，过一会转过头，彼此对视，接着爆发出刺耳的大笑。
林远尝试瞪回去，但他的反应像落入大海的水滴，毫无波澜，无人在意。
他将目光落到较远的地方。
离林远比较远的地方，学生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吃饭闲聊，偶尔也有学生单独坐着，偶尔抬起头，和路过的学生打招呼，不仅没有像林远那样受到霸凌的学生，连类似于那三人组的小团体都找不到，展现在林远眼前的是一派和谐友好的校园景象。
比起真实存在的场景，更像是……游戏的“待机画面”。
林远站起身，走到另一片学生中坐下。
随着他的靠近，就像某个实时渲染的游戏画面一样，周围的学生从轻松友好的状态，切换为恶劣排斥的表情，一颗颗脑袋转向林远，闲言碎语在人群间蔓延，飘进林远的耳朵。
“怎么是这个废物？”
“听说这就是最后一名，那个没有超能力的？”
“好恶心，离我远点！”
“这家伙好奇怪啊……”
而他刚刚离开的那片区域，迅速恢复了友好的校园日常，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向林远这边投来多余的目光。
这感觉，就像是身处在一个游戏里，所有人都被设定好了行动方式，等待林远这唯一的玩家来触发剧情。
而他们被设定好的行动，就是排斥林远。
下午的时间里，林远照常去上课，没人对本该关禁闭的他又出现在班上有什么反应，连关他禁闭的老师都忘了这件事，一些人完全当他不存在，也有一些人依旧对他投来嘲笑的目光，还有并不打算避着他的言语羞辱。
但总体来说，并没有遇到什么更特别的事。
放学后，林远回到宿舍楼，他在走廊上便看到一个瘦小的男生，他瞟了林远一眼，立刻加快脚步，跑回了宿舍，接着门便关上了。
正是林远的宿舍。
林远在心底叹了口气，走上前，果然门已经被锁了起来，他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
于是，林远将手按在门锁上。
突然间，一道爆炸声响彻整栋宿舍楼，在屋内和屋外传来的惊叫声中，林远打开门，走了进来。
原本是门锁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洞口，当啷一声，门锁滚落在地上，散了架。
林远打量客厅里他的三个舍友。
那个看了一眼林远就跑掉的瘦小男生，明显被刚才的爆炸声吓坏了，正站在自己的房前不知所措，是倒数第二的方圆。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眯眯眼男生，看起来同样被惊呆了，那是倒数第三的乔艾。
最靠近林远的男生头发枯黄，瞪着一双三白眼，似乎他就是锁门的人，是倒数第四的刘意，也是这个宿舍排名最高的学生。
“你……你怎么破坏公物啊！”对着林远，刘意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破坏公物？”林远说，“你们把我锁在门外，又不给我开门，我也没办法啊。”
“你少在这诬陷人！”刘意睁着眼说瞎话，“门好好的，谁锁了？你自己故意不进来，还说是我们锁的？”
林远都有点佩服刘意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了，这时候，周围的学生也渐渐聚集过来，林远懒得废话，指着刘意说：“我向你提出挑战。”
刘意脸上先是一阵惊讶，接着变成讥笑：“就你？一个没有超能力的废物！”
“出来。”林远一偏头，“不然你想在宿舍打，也行。还是说，你就打算认输了？”
圣蔷薇学院的挑战规则中，如果被挑战者为高排名，却拒绝对方的挑战的话，则视为认输，自动排名互换。
“谁怕谁！”刘意被激怒了。
两人来到宿舍楼前的空地上。
周围零星地凑过来一些看热闹的学生，稀稀落落的，毕竟倒数第四和倒数第一的对决，没什么好看的。
“臭小子，看招！”还没站定，刘意就不打招呼地开始攻击，几道气流化作利刃，向林远刺过来。
倒数第四的超能力，有，但是几乎等于没有。
气流形成的利刃虽然锋利，但范围极小，连削个果皮都麻烦，更不用说对付林远了，他抬起手，几颗火球从掌心飞射而出，撞散了气流，甚至连速度都不减，气势汹汹地便向刘意飞去。
“啊！”刘意敏捷地躲过火球，脸上闪现惊恐神色，“你哪里来的超能力？”
他不复刚才的嚣张跋扈，猛地挥舞手臂，又是数道气流悬浮在身侧，随着他的动作争先恐后地刺向林远，额头已经渗出冷汗，他后悔没有一开始就用上自己全力。
当然，用了全力也没用。
刘意绝望地看着林远面前升起一道火墙，他的气流撞在上面，就像树叶撞上石墙，瞬间便被吞没，火焰泛起微小的涟漪，接着便恢复了原状，紧接着，那火墙向刘意逼近，在他眼里不亚于一只饥饿的怪物，吃掉他的技能远不满足，要将他也吞吃下肚！
火星飞溅到他的脚边时，刘意一边后退，一边大叫道：“我认输！我认输！”
只要对方认输或失去战斗能力，则视为己方胜利。
林远收起火焰，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刘意不甘心地盯着林远，转头往人群里一指：“你！出来！我提出挑战！”
方圆畏畏缩缩地从人群里走出来，下一秒就被刘意踹翻在地，他抱住头，小声说：“我……我认输。”
刘意又看向一旁的乔艾。
乔艾耸耸肩，还没等刘意开口，便举起双手，说：“我认输。”
林远冷眼看着这一切，转身第一个回了宿舍。
片刻后，其他三人也走进宿舍，刘意没好气地伸进校服口袋，从里面掏出两把钥匙丢给林远，一把是宿舍大门的，一把是他房间的钥匙。
林远拿着钥匙：“这是做什么？”
“换宿舍啊，废物。”刘意像是忘了自己刚被废物打败，“别得意，你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
林远弹个响指，召出一束火苗，把刘意吓得一顿，却继续嘴硬：“下次你可不会有这种运气了！”
林远便说：“哦，那你什么时候来挑战我？”
他这话虽然说得像是挑衅，其实真的只是以为刘意不屈不挠，要越挫越勇，他想确认一下时间，好有点准备。
刘意当然不可能有胆子挑战林远，他气得脸都涨红了，指着林远“你”了半天，丢下一句“你等着！”然后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
林远看着刘意的背影。
不对劲。
换宿舍的时候，是方圆帮乔艾、乔艾帮刘意，根本不敢说半句话，上下级关系十分明显。
这也正常，毕竟对方实力强于自己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想不开去自讨苦出。
然而刘意不仅没帮林远收拾房间，甚至对他冷嘲热讽，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明明刚才还被林远吓得屁滚尿流，这时候却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就好像林远还是倒数第一似的。
然而刘意也并不是缺心眼，在林远释放火焰时，他同样感到害怕，但那一瞬间的害怕过去后，他立刻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对林远释放恶意。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很不欢迎他，就像身体的排异反应一样，对他这个外来者有着本能的排斥，宁愿扭曲世界也要赶走他。
可离不离开，并不是林远能决定的。
虽然，他也确实不想回到原本的世界。
或者说，无论去到哪个世界，或者一切就此结束都无所谓，林远渴望的，只是逃离过去而已。
所以林远对周围的霸凌并没有什么很糟糕的感受。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也许这时候已经想方设法地想要逃离了，那些无缘无故的白眼、羞辱和暴力，即使虚假苍白如同一场拙劣的戏剧，被裹挟其中的感受也绝非常人能够忍受。
可林远却只觉得麻木，灵魂飘出身体，冷眼旁观发生的一切，仿佛那是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发生的微不足道的故事，他看着，没有怨恨，也没有快乐。
林远躺在不久前还属于刘意的那张床上，一如既往地失眠。
即使是在一间宿舍、区区四个人内，学院的等级制度依旧悬在上空，房间大小按照排名来分，林远从刘意手里抢来的这个房间，比他原本的房间要大一圈，家具也肉眼可见的更精细一些。
“这个世界好像不欢迎我呢。”
回想着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林远对系统说。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靠近我，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一定要以最大的恶意来对待我。”
“是的，宿主。”系统回答，“本系统检测到您身上存在一个特殊的状态。”
“什么状态？”林远问。
“如您所说，无论您是何身份、身处何地，在您周围的人都会对您展现最大恶意的状态。”
“嗯……”林远想了想，“就叫它，百分百被霸凌buff，如何？”
“听您安排。”系统说。
林远睁着眼睛，视野里漆黑一片，寂静的黑夜如有实质般拥抱他，他慢慢放空大脑，发了会呆。
“宿主，无论世界是否欢迎您，本系统都会帮助您在圣蔷薇学院顺利毕业。”片刻之后，系统说。
林远笑了。“你是在安慰我吗？”他说，“我没有难过，刚刚只是走神了。不过，谢谢你。”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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