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雨深,城外客栈歇了二三旅客,戴着帷帽的青衣女子落了座,不经意听到几人闲言碎语。
其中面容一道疤的男子道:“拜晁氏那破神有何用?不见得一个靠女人上位的神能帮得了她。”听了此话,无人敢应答,只见一把匕首早已抵在那刀疤男子喉间,众人皆惊。
刀疤男子口中的晁氏便是晁武,东方主神,四方位主神以其为首,能力之大,信徒遍布,又因其相貌俊美,风流儒雅,狂热拥趸者盈千累万。众人估计,手持匕首的黑衣女子定是信徒。
刀疤男子这时竟哈哈笑起来,言语间丝毫不惧:“侠士有这身法,何故为难我一个樵夫?神能救的,我也能救!神不能救的,我还是能救!”黑衣女子一愣,似乎不解,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亵渎神明,该死。”
话语间,女子手中利刃不知何时被樵夫夺过,她快速出拳,没想樵夫竟快她一步。眼见落了空,她又接一掌,两人打起来,众人便纷纷退开。
招式之间,一柄木剑飞来,女子见状,惊恐之余,迅速倾身避开。顷刻间,门外一术士上前,操起木剑直指向她。
“且慢!”樵夫接住剑刃,挡在女子身前,“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懂不懂?”
那术士嗤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斩妖除魔就是我的规矩。我只知道她是妖,我是个抓妖的。”说着他从袖间抽出一张符箓,拐过樵夫附在了女子身上,“不枉我追了一路。”
钻心的灼烧感袭来,女子伏在地上,神情痛苦不堪,随即她幻成一只黑猫,奄奄一息。
“你这术士,不分青红皂白残害生灵,就是些蝇营狗苟,无耻之辈!”樵夫愤懑道。那术士听了,觉得甚是可笑,说:“你既然知道我这行的门路,就别挡着我的财路,赶紧滚开!”
两人僵持间,戴着帷帽的青衣女子竟起身将猫妖揣在了怀中,术士还忖道,究竟何人如此能耐。他见了却觉得有些熟悉,似有一面之缘,他便问:“同行?”女子摇摇头。他便操起剑向她怀中劈去,没想却被一盏茶杯打落。
女子稳当地坐在案前,帷帽遮去了她的面容。术士皱眉举拳朝女子击去,又被避开,他转而扒住女子的手臂,向后拉去,却反被她拧转手臂,牢牢扣在案上。
“嘶—疼疼疼…”接着他又咒骂起来,女子当充耳不闻反倒加重了力度。猫妖趁着这时,从女子怀中跳下,很快不见了踪影。
“你他娘的松开!”术士见猎物已跑,忿忿叫道。女子听了,后知后觉松开手,答道:“哦。”
众人从热闹中回过神,又各自喝着酒侃起山来。术士瞪着青衣女子,不满道:“小二,上壶好酒,她请客。”他理所当然地指着女子,势要将方才受的委屈讨回来。女子不出声,待到酒上桌,他倒上一碗闷头大喝,问:“你到底是何人?身为女子,功夫却了得。”
“善水。”女子道。
“哦?”术士又灌了口酒:“我见你有几分面熟,要不你摘下帷帽我瞧一眼?”
只见善水愣在原地,迟疑不决,不知是对方轻佻还是真如他所说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待到术士唤那小二又上了一壶酒,才道:“或许我们见过?”
术士有些微醺,听了这话嘿嘿一笑,“是吗?想我也是通界司的好捕手,扬名立万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你知道我,哈哈…不稀奇。”术士竟被自己的话劝得十分怡然,将先前的恩怨瞬间抛之脑后。他继续说道:“你可知那些妖邪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纯良,就拿刚才的猫妖来说,指不定这会儿就去哪祸害人了,还有…”
良久,术士喝得酩酊大醉,脑子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空空如也的钱袋,环顾四周才发现善水早已不见了踪影。
翌日,雨歇了许久,雾散去,万物焕新。
客栈外钻出了几个奇形怪状的脑袋,脑袋们五官错乱,却一言一语有说有笑。那方脑袋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悠悠吟道:“寒风瑟瑟透衣凉,步履匆匆赴远方。”一旁的胖脑袋听了,竟从泥里拔出,将方脑袋撞到了人流中,骂道:“傻子,艳阳天里,哪来的寒风?”
方脑袋看着脑袋上的脚竟也不慌,晃晃悠悠挪着回去。
人们自然也是看不见他们,这脑袋乃是死人之魂,因无法寻得完整的尸身,且又不想投胎转世,便扎根在人间的土里,以求一方归处。他们通常都是些闲魂,在世时未蒙冤屈,死后入土为安,只尸首因某些原因失踪,也无何怨气之说,自然也不会作恶人间。
善水从客栈出来,往地上瞟见几个脑袋,便走过去问:“你们可知供奉晁神的庙在何处?”
胖脑袋惊慌一跳,又往后挪了几步,随即顶了顶旁边的长脑袋,说:“她能看见我们?!”
方脑袋倒淡然的打量着善水,脑门上的嘴问:“你不是普通人吧?”胖脑袋又折回来,将它踹的不见了踪影,才骂道:“脑袋有毛病吧!这么明显了还用你说!”
这时,长脑袋终于开口:“往东走四里路。”
“多谢。”
往东行的途中人千人万,多是去往朝雨城的商人,还有些江湖人士和迁居的百姓。
“爹,到了朝雨城是不是就可以吃饱饭了?”一瘦弱的中年男子抱着年幼的女儿,那女孩问道。“是啊!有热腾腾的面条,还有甜甜的糖葫芦。”说着,男人还不忘逗一逗怀中的女儿,两人便一起笑起来。
善水察觉男子并非人类,但却没有恶意,她便想起昨夜那术士的话,心中不禁多了些顾虑。
晁神庙内香火旺盛,此时正是朝食时间,庙中访者尚少。善水进往庙中,映入眼帘的晁神像,看着的确有几分俊俏。她昨夜听闻九方一族有人死于非命,其女儿常拜晁武,而早在那之前朝雨城有不少百姓离奇失踪,这些人都有共通点,那便是皆信奉晁神。民间更有传闻道:晁神要降罚于那些心不诚者。要知道晁武信奉者不计其数,背后的人竟如此猖狂,能编个如此拙劣的事由。想到这,善水蹙眉否道:“简直荒谬!”
“老东西真会使唤人…”话语者一袭锦衣,虽相貌堂堂,语气却带着些许纨绔弟子的流痞样。他跨步进往晁神庙,身后跟着一个仆人装束的男子。
善水心想他们定是来祈福的信徒,恰时,有一群着相同装束的人撞开两人冲入庙中,为首的施令道:“把这邪庙给我砸了。”
“我看谁敢!”未见其人而先闻其声,片刻,只见一十五六岁左右女子冲开人群,用小小的身躯拦在神像前。
“这…小姐,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也是老主母的意思。”那为首的道。女孩愤愤不平,急着反驳道:“如若我爹在世,绝不会允许你们如此暴虐。”
那群人欲要行动,却被女孩再次令声呵止,她眼角噙着泪,喊道:“滚!你们都给我滚开!”
“小姐,您应当知道朝雨城死的那些人可都是因为拜了这个邪神,包括您。家主可是被您害死的!您若是还执迷不悟,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为首者作势,“将小姐请回去,把这里都砸了。”
“怕不是你们心里有鬼,才拿晁神做借口。”女孩被人拿住,她哭着挣扎道。
神像前的香炉被砸翻,落得一地香灰,前来朝拜者愈多,见此景皆瞠目却不敢言,那群作恶者只说:“九方家替民除害,谁敢阻挠?”
正当他们攀上神像,善水见势卸下帷帽扔出,将人打下。为首者勃然变色,料想究竟是何人敢与九方家作对,见了却一惊,道:“你这白毛怪为何人?胆敢阻碍我们办事。”他指着善水,“拿下。”
令下,一群人蜂拥而上,善水拔剑欲要迎战,恰时,双方气焰却被一句话压下。
“等等。”方才的锦衣公子走到两者之间,“你们要砸庙,尽管砸,我无异议,但这么多汉子敌一个小娘子,岂有此理?”
为首的一目了然,戏谑道:“你若是看上这个白毛,拿去玩了便是,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若是她执意阻挠我们…”话未说完,锦衣怫然,上前掴了那人一掌,骂道:“你们何物等流,这些个奴才。”
那人被打得有些发懵,只觉满腔怒火直往上冒,一群人当即便朝锦衣拳打脚踢。善水原以为这公子知晓些功夫才敢如此莽撞,没想他竟不还手还直叫他跟班勿动,看得人百思不解。
善水不得不出手将那公子救下。
在双方打斗的间隙,九方家小姐挣开束缚,撺掇着来访的信徒:“晁神为何物,岂容他们随意践踏,守护晁神,将这群人赶出去。”随着吆唤,众人便纷纷壮起胆,那群砸庙的恶徒落得个鼻青脸肿、抱头鼠窜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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