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有个骇人的传闻:传说一百年前,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闯入了地府,在震王的眼皮底下,将数以万计的死人之魂,即鬼,带到了人间。
要知道,鬼界与人间向来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倘若鬼溜到人间作恶导致大乱,四王必受严惩。
记载中他仅仅只是看地府不顺眼,便放了百鬼入人间。这行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地府各官员担惊受怕间,由鄙夷渐渐演变为惊叹佩服,因为传闻的最后没有一只鬼伤害了一个人,真真难以置信。
“这便是文乾不费一兵一卒震慑鬼界的传闻?”甄纯归换了副年轻女子的脸,正坐在敞亮的地府公廨埋头苦干。
听了这故事,她手中枯燥的卷宗不禁多了几分趣味。
鬼可不是那么听话的,邪祟也不是。
甄纯归一指颇有节奏的敲在案上,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四周,只见每一个打工鬼皆应接不暇、焦头烂额,想来是没空管她的。
“时机正好。”她一笑,拿出铃铛,不停地在手中摩挲着。
酉时。
善水抽了抽缰绳,出了锦灯城良久,穿行在葱茏的密林间。疲惫席卷而来,但她不敢停歇,一旦停下,脑中便会浮现出那副血腥的画面,总要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才能劝服自己。
她抬头看了看天,阴雨密布,不过延展的树枝挡去了瓢泼在脸上的针尖。几个时辰的奔波,马蹄已被磨的血肉模糊,速度慢了许多,马儿乖顺的紧,只顾大口吃喘气,善水只好下马,找了处有水有草的地方,歇下了。
紧绷的精神仍然不敢松懈,只是身体陡然的放松带来了强烈的酸胀,她双眼倦怠的看着大快朵颐的棕马,情不自禁七仰八叉躺下,薅了一块草就往嘴里送。
这乐不可支的棕马给她带了来一丝安慰,不禁骂道:“傻马。”傻马充耳不闻,继续咀嚼着美味。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生命顽强的呢?就算是随便路边的野草也能吃。兴许是身无分文饿了大半个月还活着的时候,又或许是露宿极寒的一夜,第二日醒来仍旧生龙活虎的时候。她早知道自己并非常人。
“难怪,我道是谁?这不是鼎鼎大名的御神善水吗?久别重逢,我可是很想你。”
骨鲂的话语清晰可闻,她心道:“是神吗?”她不知道,甚至还要反复问自己一个愚蠢的问题:我是谁?嗤笑一声,鲤鱼打挺翻将起来,四周安静的异常,她警惕的扫视一眼,心里惶惶不安。
“几十年如一日,阿姐还记得我吗?”灌木窸窣声中拨出一个形容枯槁,满脸褶皱的老人,“您还是那么美。”
来者不善,善水绞尽脑汁也没认出眼前这人是谁,环顾一圈,心里一咯噔:“被包围了。”傻马优哉游哉,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何况血淋淋的马蹄也跑不远,这厢真是逃不了了。
既然如此,不如正面迂回。
“你是谁?”善水抽出剑。
“我是雅格的哥哥,阿姐,”他语气阴沉,十分客气道,“交出颓山玉,念及昔日情分,我不会为难您。”
“雅格……”善水一晃神,眼里盛满往事的悲伤,随即很是疑惑,“什么颓山玉?”对面听后,苍老的喉咙发出尖锐的嘲讽:“真会装啊,和姓唐的一家真是如出一辙。”善水见他如此污蔑唐家,怒火中烧却不得不强压着不爆发,“我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
这话无疑是让巴林更加鄙夷,他恼怒下令,“她脖子上挂的那枚平安锁,拿下。”这话疑窦丛生,善水拧着眉心道:“这平安锁是我走时哥哥给的,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和田玉,怎么会是什么颓山玉呢?”她知道颓山玉的危害,不敢相信唐昭会将这样一个危险的物件交给自己,讥讽回去,“你是睁眼瞎子吗?”言外之意:有眼无珠。
这关节眼下惹怒他,不亚于自寻死路,善水知道,但他人实在猥琐,此举也属实合情合理。
巴林愈加愤怒,一声令下,树叶摩擦,翕动中涌出一团着博布族服饰的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奇形怪状。不一会儿,他们有条不紊排列出阵型,将善水和傻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剑拔弩张,气焰甚嚣,善水开始还尚有些抵抗之力,但长途奔波和饥饿的肚子时不时拖累着她的意志。更何况对面人数众多,阵法又严谨,几近招招逼迫,让她实在败于下风。
拖得越长,对她越不利。善水气喘吁吁应接接连不断的进攻,眼见北面镇守的是几个瘦弱的孩童,她欲从那破阵而出。巴林似乎早有预判,或者说他是故意为之,随即待善水不顾一切冲向北面时,摇响了手中的鼓。
“咚、咚……”一下、两下……如同催命般突然勒住善水的四肢,让她猛地摔落在地。
达如,用雅格做的鼓,善水惊恐不已,对巴林咆哮道:“你他妈就是个畜生!拿自己亲妹妹做这等邪物……”她陡然双目圆睁,青筋暴出。
巴林仰头望了望阴霾色的天,任雨打在皮包骨的脸上,这番景象竟然生出些孤独和悲惨,接着他低头长吸一口气,耻笑道:“为了家族,这点牺牲算什么。”说着,手上摇鼓的动作一直没有停。
博布族的达如,灵光教法器,人头骨制成,动可度化,亦可摧毁。
善水脑中仿若有根琴弦断然崩裂,耳鸣不已,接着便是短暂失明。黑暗中,一个女孩向她狂奔而来,那是雅格,她大声呼喊,女孩充耳不闻,径直抱住她,善水陡然欣喜。可很快女孩的力气越来越大,将她掐到窒息,晕厥过去。
两人一马漫无目的的穿越森冷的树林里,发丝和马尾皆沾上潮湿的气息,黏腻的空气间,别无缚有些喘不过气来。天色已晚,莫说寻人就连行路尚且吃力,不过巫厌似乎没打算放弃。
别无缚身后传来轻微急促的呼吸,忽远忽近,恼得她十分不好意思,面红耳赤。但她此时心情堵塞,紧紧扶着马后颈,十分不安。
“善水不会是叫仇家俘虏去了吧?这黑漆漆的地方去哪里找?会不会已经……不会不会……”别无缚心里一句冒着一句,一会乐观一会悲观,只有耷拉下来的眼角一直不变。“不要胡思乱想。”巫厌似乎察觉到她低垂的情绪,语气冷冰冰但甚是关怀的安慰道。
别无缚陡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头低的更紧,生硬的安慰显然无效。
黑暗中,感官会被放大。巫厌心里一言不发,只有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再就是各种虫子的叫声,还有风呼啸而过,雨在夜里拍打的声响,最后有一阵忽远忽近的话语——“哈哈哈……很近了,我闻到了。”
别无缚一激灵,什么鬼,好像朝他们追来了!沙沙的叶片摇曳的更加剧烈,好像在出其不意间,树林里就会冒出一只猛兽,巫厌觉得甚是怪异,便问:“听到什么了?”口气毋容置疑,似乎察觉到什么。
“有个声音说他闻到了什么,应是向……我们跑来了。”打湿的衣裳在夜风啸下,寒得刺骨。
语罢,周遭摇摇摆摆走出几只黑不可见的东西,接着越来越多,它们跌跌撞撞行走,最后挡住了他们的脚步。借着稀薄的天光,巫厌才看清这些黑色生物是什么,随即横抱着别无缚翻身下马。就在他跳出的一瞬,那群物体迅速将落单的马撕裂,登时血肉横飞。
“是邪祟,”巫厌面无表情,“但他们没有意识。”也就是说,别无缚听到的话不是这群邪祟的心声。巫厌抱着个人也丝毫不费力的飞上树梢,轻功之下,可见密密麻麻的邪祟游荡在林间。
“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邪祟?”别紧紧搂着巫厌的脖子,恐惧之下颤抖着问道。“鬼门大开,”这月恰好是四月,巫厌恍然,“四月四,阴气最盛,鬼门最好打开。”可鬼门的展开不是一朝一夕就可的,想来这人蓄谋已久。
身后传来桀桀的笑声,别无缚将捂在巫厌胸前的头抬起,看见一个清瘦少年的影子也使着轻功正追着两人。恐惧战胜了理智,她顿时尖叫到。
巫厌倒是不紧不慢,两者前后相随、难舍难分。
兴许是那少年追的不耐烦了,从胸前掏出一具傀儡,手一甩,一扔,将好落在别无缚的怀里。她大叫一声,奋力挣扎着,一个木偶本不是什么唬人的玩意儿,可被惊恐支配的大脑止不住带动全身痉挛,更何况这木偶竟然动起来了!“失礼。”还开口说话了!
别将木偶战战兢兢抓起,本想将其抛出去,谁想它竟赖上了自己的手。“啊……你别过来……”别哭道,挣扎愈加剧烈。
巫厌低头瞄了一眼,嘴里“啧”的一声,很是不满的停下脚步,站在一节能支撑起两人重量的粗壮树梢上,“烦人的东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