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结算完兼职的工资,危澜去吃了一碗麻辣烫,爆辣,兜里装的是一张病历单。
医生要她再去复查一下,说是超声不能确诊,要再做造影。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转头又要去买冰奶茶。
她得的是胃病,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顿了,得吃个够。
去医院的事,危澜没有跟任何人说。她一个人,左手举着杯奶茶,右手拿着手机一同乱点。点开界面,退出,再点开。
绿灯怎么还不亮?
人怎么这么多?
烦死了。
在又一次被人撞到之后,危澜终于忍不住了。
“你干吗!没长眼睛啊!撞到人了你知不知道!”
“抱歉!实在是对不起,你没事吧?”
那人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危澜忽然有些后悔,她不该对陌生人发火,或许人家有急事呢。
“我没事,”危澜咽下喉间紧涩努力让自己淡定些,趁着绿灯亮起,快速逃离了这里。
*
不远处,方绪枝手提五杯奶茶,一脸怨气地结账。
”哎,你觉不觉得那个人很眼熟?“方绪枝戳了戳同样双手提满奶茶的好兄弟,目光盯着对面。
”啊?什么?哪个啊?”兄弟不明所以,四处张望着,又好似也看到了对面快速走过来的人,正要叫出声,被方绪枝踢了一脚。
“你还能再大点声吗?”
四周不少人都往这边看着,方绪枝觉得真是丢死人了。
“你踢我干嘛!找打啊!”兄弟不明所以,还在大声嚷嚷着。
方绪枝为兄弟的智商堪忧,真想装不认识他。
这边动静这么大,依然没有引起危澜的注意。她失魂落魄地走着,漫无目的,满脸茫然。
“澜澜……”
“澜澜!”
“危澜!”
“啊?”
危澜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被人扯着帽子抓到了一边。
危澜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害怕极了,猛地剁了那人的脚,顺势又给他一个肘击,打完就要跑,却听到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嘶——危澜,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危澜: ...
她记得,自己刚说过同样的话。
*
在转头前,危澜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测,只是很快便打消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遇到他,可能就是个声音很像的人吧。
可待她回了头,却愣住了。
那人长开了,也变白了不少,但危澜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方绪枝?”
兄弟在一旁同撞到危澜的那人争论,方绪枝还在检查危澜的伤口,好长一道血痕,血顺着小腿流进了袜子里,触目惊心。
危澜却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玻璃,连声音都听得不大真切,视线窄窄的,只容得下面前这一个人。
她语间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方绪枝!真是你啊,我都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老熟人!”
危澜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发小,不安的心情被冲散了不少。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好巧。”
方绪枝说着,抱起危澜就往医院走。
“哎!你干嘛呀!我能走,我走着去!方绪枝!”危澜小声又焦急地喊着。
“干什么啊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啊!方绪枝!”兄弟大声喊叫,想追上去,却又被撞人的那个家伙缠住了。
方绪枝不管远方的呼喊,只小声跟危澜说道:“你伤口看着不浅,是要缝针了,最好不要走。”
危澜安静了下来,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伤。很长一道,她白色的裤子都被染红了,看着蛮可怕的。
恰巧医院就在附近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危澜看着医院的大门,神色有些古怪,抓着方绪枝的手紧了紧。
方绪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怎么了?”
危澜苦笑:“啊……没,没什么。我们快去吧,好疼啊!”
方绪枝顾不上多问,抱着危澜去挂了急诊。
这是家小医院,人流不多,这会儿急诊不忙,危澜到那儿就被治上了。
方绪枝听完医生的话,赶忙跑去交费了。
危澜来的路上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家医院就是她现在实习的医院。这里的带教老师们都挺好的,就是她隔三差五的生病,都是蹭的免费治疗,她只用出药钱就好。
这帮了危澜大忙,毕竟她现在手里却时没几个钱。
第一次是腰疼,老师直接让她来做个核磁,还蹭了全院最牛的骨科医生的号。她当时窘迫极了,因为带她的医生还怀着孕,还特意早起帮她做检查。
危澜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说着谢谢,她第一次恨自己怎么这么爱生病。每到一个新城市都要生病。
结果是她没事,就是有点炎症,贴点膏药,多休息休息就会好了。
当时危澜忽然想到,她小时候因为痛经去做超声,医生也老师说有炎症。
她身体里的炎症还真多,可她为什么冬天还是那么怕冷?
危澜忽然笑出了声,她被自己的冷笑话给逗笑了。
“你还能笑得出来!这伤口要是在深一点你就不是坐着了,你得躺着。”
“主任,我不疼,没事。”
头发花白了小半的主任满脸严肃,语气夹着愤怒。为什么是小半?因为主任额头道头顶的头发都没了。
危澜不知道主任是装出愤怒的样子,还是真得为她担心,都没关系,她很感谢主任。
危澜常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她很享受别人因为关心而骂她,甚至说难听的话,她都会觉得很安心。
急诊科的医生手法真不怎么样,缝针的时候疼得她呲牙咧嘴。
“医生,我这能走路吗?”
“能是能,就是别走多。”
“好。”
“好什么好,”危澜实习科室的主任又发话了,这次两个人一起凶,“流了这么多血走什么路!”
“没事儿,我住得近。就在医院隔壁。”
“那叫抱你来的那小子被你回去,就是他撞得你吧?不告他就是好的了,出点力怎么了?对了,给你放一周假,不用跟科教科说,你就直接在家休息就好。”
“谢谢主任。不过不是他撞得我,撞我的那人现在被…一个朋友拦着。”
只不过那是方绪枝的朋友,不是她的。
“我先去忙了啊,好多报告没写呢。”主任跟急诊医生说了句就去忙了,临走前嘱咐危澜好好休息。
危澜都应着,转头和急诊医生对视一眼,赶忙溜回家了。
“哎!你别走那么快,小心伤口裂开!”医生在后面喊着。
回到出租屋要走两段坎坷的路。一段是下坡,要跑着走:另一断是刚拆了还没来得及修,石灰砖瓦堆得到处都是,让人无从下脚。
危澜的室友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每天路过都要逮着工人问半天,问什么时候能修好。
危澜光是想想就仿佛见到了室友向她吐槽时的样子:“我都服了!这条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每天都要洗鞋子,我气死了!我都想跑到街上去咬人了!”
也或许是他们的实习工作太闹心,室友格外激动,就差骂人了。
危澜觉得没什么,她现在觉得什么事都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或许,她也活不了多久。
危澜记得,自己当时笑着说:“你丧尸啊。”
室友绕过桌子在沙发上躺下,头靠着危澜:“丧尸其实挺好的,不用工作,不用被骂了还要写报告。”
“我帮你写吧。”
“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这么擅长写这个?”
“高中的时候练得。”
室友从猛地做起,眉宇间怨气散了不少:“没想到你看着乖乖女,实际让我刮目相看啊!我那时候就没你那样的胆子。”
“还好吧,那也是被逼的。”
这段路其实蛮短的,走个神的功夫危澜就到了楼下,但还要爬到七楼。
老小区,没电梯。
危澜叹了口气,提着晚饭用的食材往上爬。
她其实想学网上很火的省力爬楼法,动作像个大猩猩。但这时候回家的人还蛮多的,她怕当着别人的路。
主要是怕被人骂神经病。
想起上高中那会儿,真得是她胆子最大的时期。那时候纯摆烂,根本不在意什么扣学分、叫家长。
况且,从初中毕业开始,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家长了。
那时候也是因为胃疼,不过是饿的。
-
饿。
好饿啊。
危澜趴在课桌上,笔尖在练习册上乱画,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都怪自己嘴馋,课间跑操的时候偷跑去买零食。
买什么不好,偏偏脑子一抽,买了串糖葫芦。
吃得她胃又痛了。
好想吃香喷喷的米饭啊。
高二的晚自习有四节课,这才第二节,受不了,胃好疼。
下课铃一响,危澜就偷偷摸到学校的铁围栏旁,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卖饭团的阿姨。
救星!
她左看右看,见有不少人围过去了,学生会的应该还没到。
好机会!
“阿姨,我要一个肉松培根加辣白菜的饭团!”
“好嘞,好嘞。阿姨这就给你们做!阿姨手速很快的!”
“阿姨你快别说话了,快做饭团!”
“好,好。”
看着热闹的氛围,危澜感觉胃都不痛了,她已经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那边的同学!都别跑!”
人群一溜烟地散了,有一两个跑得慢的被学生会抓了个正着,唉声叹句得抱自己的姓名班级。
危澜趁他们在记名字,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又溜回了围栏边。
“阿姨,我的三味饭团!”
阿姨也悄悄地走来,将藏在怀里的饭团递给了危澜。
危澜眼见学生会就要过来了,接过饭团就想跑,阿姨又问到“你给钱了没?”
“哎呀,阿姨我早给了。欸,你还要找我十块钱呢!”
“喂,这位同学。”
危澜将手从阿姨手里拽出来,低着头闷声向前走,像头牛一样横冲直撞!
好在今天来的学生会都是男生,青春期的男生,都不好意思伸手拽住一个女孩子。
很好!
危澜心中感叹,自己可真是聪明绝顶,耶!
砰!
什么东西?
啊,原来是人啊。
危澜绕过他,继续低头走路,却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同学,还没记你名字呢。”
我去,
胃又疼了。
危澜内心将半份检讨书的草稿都打好了,却忽然听到那人笑了。
“你走路不看人啊?澜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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