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苏格去医院交完报告后，就没有什么要忙的事，下午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给奚午安排了三个小时的辅导课。
辅导结束时，已经六点了，窗外的夕阳恰好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橘红色，难得一见的火烧云。
奚午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发现苏格没带走的草稿纸，稿纸边缘画了几个小小的函数图像，线条干净利落。
大概是他学心理用到的计算吧，什么时候画的？奚午回忆起刚才苏格教她的画面。
“这个解法比课本上的更简洁。只要把知识点一疏通就行，但是考试时尽量用课本上的解题过程，不然漏了公式老师会扣分的。选择题用我教的这种，大题解题步骤用课本这种，计算结果直接用我这种方法算，能帮你节约时间。”苏格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道力学题的图示，指尖在纸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奚午点点头，拿起笔来，准备写下思路。一缕被奚午别在耳后的碎发滑落，垂在眼前。
苏格看到已经下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帮她揽起来，又觉得有些不妥，手停在半空中，转而拿起桌上的橡皮，若无其事地擦去了自己草稿纸上一个无关紧要的铅笔印。
“头发。”他提醒了一下忙着计算的奚午。
“哦，好。”奚午原本没觉得那头发有多碍事，被苏格提醒后，就赶紧别到耳朵后。
“今晚吃完饭，”苏格收拾着书本和草稿纸，突然开口，目光依然停留在整理的书页上，"我和苏琪要去超市采购。你要一起去吗？"
奚午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慌忙弯腰去捡，额头差点撞到桌角。苏格见状赶紧用手捂住桌角，怕奚午直起来会撞到。
“我没有什么要买的……”奚午有些尴尬。
“嗯，”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道物理题，“没事，你可以去看看，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要买啥，去了超市就有想买的东西，你去看看，买些你需要的日用品，实在没有，就帮苏琪挑一挑她要买的东西。”
“那好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快要出发了，答应好的事奚午突然又有些不想去做了，但人不能言而无信。
奚午站在衣柜前犹豫了足足几分钟。她拉开衣柜门，里面挂着的衣服少得可怜，来寄住她就没带几件衣服，想着反正自己不爱出门，在学校又穿校服，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裤子，和一条裙子。最终她选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这是她为数不多还算像样的衣服——去年生日时叔叔送的。
平时都是在学校，还没怎么和他们一起出门。奚午担心自己会显得很土气，她把马尾扎了三遍才满意。
“奚午，你好了吗？”苏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活力十足，“哥哥说五分钟后出发！他已经下楼了。”
“马上好！”奚午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她轻轻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苍白的脸看起来红润一些，然后快步走出房间。
奚午和苏琪赶紧赶往楼下。
楼下，苏格正站在门口看手机。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休闲裤，和奚午第一天见到他对的那身一样。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奚午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似的。
“走吧。”他简短地说。暮春的风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奚午深吸了一口气。
超市里冷气很足，奚午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苏琪像只欢快的小鸟，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时不时回头催促他们快一点。
“妈妈昨晚转了点生活费，”苏格对妹妹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你想吃什么自己选，记得问一下奚午。”
“耶！奚午你要吃什么自己拿。”苏琪欢呼一声，立刻往车里扔了几包薯片和巧克力，然后指着不远前的货架上一排绿色包装的东西，“哥，我能买那个新出的抹茶粉吗？我想试试抹茶蛋糕！”
苏格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别又把厨房炸了。”
“那次是意外！”苏琪撅起嘴，转向林小满，“奚午，你喜欢吃甜点吗？我最近在学做马卡龙，虽然失败了六次...”
奚午看着苏琪闪闪发亮的眼睛，忍不住微笑：“喜欢……我还从来没吃过马卡龙。”
“什么？！”苏琪夸张地捂住胸口，"这简直是对美食的亵渎！等着我回家，我一定要做出完美的马卡龙给你尝尝！”
苏格默默地把一袋杏仁粉放进购物车，又拿了几盒淡奶油。奚午注意到他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在货架上精准地挑选食材，仿佛早就在心里列好了清单。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节分明，在超市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哥，你最好了！”苏琪蹦跳着去拿模具，苏琪压低了声音，靠近奚午，“奚午，你不知道，我哥其实是个隐藏的甜食控。他每次都说‘你不要不要买太多甜食了’‘你做的不好吃’，结果被我发现半夜偷偷吃我做的饼干……”
“苏琪。”苏格警告地看了妹妹一眼，耳尖却微微泛红。这个细微的反应被奚午抓到，原来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人也会害羞啊。
奚午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却迟迟没有伸手。母亲为了治病，已经把家里的房子、车都卖了，虽然现在她手上还有一笔，但她不敢乱花，万一哪天母亲急需，自己又拿不出来。
购物车里渐渐堆满了苏琪挑选的零食和烘焙材料，还有苏格拿的日用品和食材。
走到女性用品区时，奚午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起来自己的卫生巾只有几包了，她偷偷瞄了一眼苏格，发现他正在看洗发水。苏琪也在一旁选卫生巾。
奚午不知道自己该干嘛，要拿什么好呢？苏格上次买的那种，奚午看了看价格，好贵。
正当奚午在货架前犹豫不决时，苏琪突然来挽着她的手，指了指有一款，说：“我觉得这个很好用。”
就是苏格之前买的那款，奚午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要拿吗？还是向苏琪解释她用不起这款。
不等她说话，苏琪就从货架上拿下六包。
“别担心，都是我哥付钱，你想要什么多贵都没事。”苏琪朝她做了个鬼脸。
奚午知道，苏琪看出来她的窘迫。
她转过身去看在看洗发水的苏格，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苏格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拿起一瓶洗发水放进购物车。
绕着绕着，奚午和苏琪，还有苏格来到了文具区。
苏琪说要买钢笔，苏格在挑选儿童用的水彩笔。
奚午到处看看，被一本米色封面的素描本吸引了。她停下脚步，从货架上拿出来，手指轻轻抚过封面细腻的纹理。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碰过画笔。那些和父亲一起画画的午后，像是上辈子的事。
“喜欢？”苏琪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这个牌子的素描本超好用！我哥画画就用这个……”
“我觉得它封面好看，我就看看，不需要……”林小满慌忙放下本子，却看到苏格已经走过来，拿起那本素描本和旁边一盒36色的彩色铅笔，一起放进了购物车。
奚午还以为是苏格买给他自己的。毕竟那本素描本那么贵，怎么可能买给一个外人呢。
结账时，奚午惊讶地发现购物车里多了很多东西：她前几天随口提过喜欢的芒果干 ，最上面还放着一盒包装精美的马卡龙，标签上写着“法国进口”。
她疑惑地看着准备付钱的苏格，苏琪不是要自己做马卡龙吗？怎么他还买了盒现成的。
“哥，你买马卡龙干嘛？”苏琪好奇地问，“不是说等我学会做吗？”
苏格把购物袋一个个整理好，声音平静：“我买给奚午的。她说她没吃过。”
奚午猛地抬头，正对上苏格的目光。他的眼睛在超市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黑色，真的像一片大海。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感觉眼眶有些发热，连忙低下头，从推车中拎过几个比较轻的购物袋。
苏格只是轻轻点头，拎起最比较重的那几个购物袋：“走吧。”
回家的路上，苏琪兴奋地计划着烘焙方案，苏格和奚午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摇头。
苏琪不停地向奚午打听她喜欢吃什么样的甜点。
“我没吃过什么甜点。我只吃过那种中式糕点，还有蛋糕店里定制的蛋糕。”奚午说。
“中式糕点？比如绿豆糕、蛋黄酥那种？”
奚午点点头：“对，还有好多茶糕、桂花糕之类的，在我老家，有很多桂花树，所以有吃不完的桂花糕。”
“我没吃过正宗的桂花糕呢，以前在课本上见过，缠着我妈买来，但是我觉得不好吃。”
“像这种糕点，要配着茶吃，不然会噎到。”
苏琪笑了笑，又继续谈论起自己要做的甜点。
“我今晚先做一个抹茶味的巴斯克给你尝尝。巴斯克很好吃，不过不能吃太多，会很腻。”
车停在停车库后，他们慢慢拎着东西走回家。
路灯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脚下映下斑驳的光影。
她偷偷看着走在前面的苏格，他的肩膀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宽阔，让人莫名想要依靠。他走路时背挺得很直，像一棵白杨树。
奚午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真正温柔的人，往往不会说太多漂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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