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问题在狭小的宿舍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
张平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扫视着楼下昏暗的街道,确认没有异常后,才重新转向林夕。他的动作熟练而谨慎,显然已经习惯了在阴影中行事。
“单打独斗是送死。”张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我们需要同伴。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没有给林夕犹豫的时间,示意她带上那本用报纸包裹的日记本——用特制的铅盒装好,据他说能一定程度上隔绝“锚点”的波动——然后带着她离开了宿舍楼。没有开警车,而是一辆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汇入夜间的车流。
车子最终停在城东一个老旧街区,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在一扇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张平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铁门上一个小窗滑开,一双警惕的眼睛扫过他和林夕,随后门内传来沉重的锁舌滑动声。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通往一个经过改造的地下空间。与外面的破败截然不同,内部灯火通明,面积不小,划分出了几个区域:一侧是摆放着电脑和各类电子设备的操作台,屏幕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另一侧像是简易的休息区,摆放着沙发和茶几;最里面则是一排档案柜和一张巨大的白板,上面贴满了照片、剪报和便签,用不同颜色的线条连接着,构成一张庞大而混乱的关系网。林夕一眼就看到了白板中央,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巨大词语——“祂”,以及旁边贴着的几张模糊的、仿佛是从古老壁画或文献上拍摄下来的诡异符号。
这里就是张平所说的,对抗“祂”的据点。
听到动静,分散在各处的几个人同时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新来的林夕身上。
“新人?”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说话的女人坐在电脑操作台前,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面容姣好却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她是顾飒,张平介绍道,某跨国公司的前高管,逻辑缜密,负责信息分析和后勤支援。她的“锚点”是一支无法丢弃的、笔帽镶嵌着黑宝石的钢笔。
“哟,这次是个漂亮妹子?”略带调侃的男声来自休息区。一个穿着铆钉皮衣、头发挑染了几缕蓝色的年轻男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拨弄着一把旧吉他。他是尹逸风,地下酒吧的摇滚歌手,感官异常敏锐,用音乐掩盖内心的创伤。他的“锚点”是刻在他吉他背面的一个无法磨灭的诡异音符。
“欢迎你!”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脸蛋圆圆的女孩从档案柜后面蹦出来,戴着黑框眼镜,笑容甜美,手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民俗志异。她是古姆纳拉·满,大家都叫她小满,民俗学专业的大学生,对神秘学和各地传说有着近乎偏执的研究热情,是团队的“资料库”。她的“锚点”是一枚家传的、无法损坏的兽骨护身符。
最后,一位穿着朴素、系着围裙的阿姨端着刚沏好的茶从里面的小厨房走出来,面容慈祥,眼神却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来了就好,喝口热茶,定定神。”她是汪健康,组织的“大管家”,原本是医院的保洁员,看似普通,却拥有一种奇异的、对“阈界”气息的预知能力。她的“锚点”是她常年佩戴的一串木质念珠,其中一颗颜色深黑,无法取下。
“这位是林夕,图书馆管理员。”张平向众人介绍,“她刚经历了‘古村’,并且……见到了上一个持有者。”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了几分。所有人都明白“见到上一个持有者”在“阈界”里通常意味着什么。
顾飒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存活时间比预估的72小时要长,看来‘古村’的机制或者‘祂’的规则有了细微变化。”
尹逸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小满担忧地看着林夕苍白的脸。汪阿姨则将一杯热茶塞进林夕冰凉的手里,温暖的力量顺着杯壁传来。
“我们因为不同的原因,被不同的‘锚点’选中,聚集在这里。”张平看着林夕,也看着其他成员,“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活下去,并尽可能摸清‘祂’的底细,找到终结这场‘游戏’的方法。这里没有强制,但资源共享,信息互通,在‘阈界’中必要时相互支援,是我们能活下去的最大保障。”
林夕看着眼前这一个个迥异的面孔,从职场精英到摇滚青年,从大学生到保洁阿姨,他们都被卷入了这绝望的漩涡,却依然在这里挣扎求存。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悲伤与慰藉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她不再是孤独一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毫无征兆地,那股熟悉的、空间扭曲的眩晕感猛地袭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加急促!
手中的茶杯“啪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林夕!”张平脸色一变,伸手想要抓住她。
但已经晚了。
林夕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张平惊愕的脸、顾飒骤变的脸色、尹逸风猛地站起的动作、小满的惊呼、汪阿姨念珠上突然剧烈闪烁的黑色珠子——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投入漩涡的颜料,疯狂地旋转、模糊、拉长!
失重感再次包裹了她。
嘈杂的、混乱的声音挤入她的脑海,有老旧机械运转的嘎吱声,有若有若无的、荒腔走板的歌剧唱段,还有……无数细碎的、仿佛来自不同方向的窃窃私语。
在意识彻底被拖入黑暗前,她最后捕捉到的清晰感知,是鼻腔里涌入的,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脂粉、灰尘和……某种陈旧血腥的气味。
紧接着,是坚硬而冰凉的触感,仿佛她正坐在某个……剧院的座椅上?
黑暗彻底降临。
……
当林夕的视野重新聚焦时,她发现自己果然坐在一个极其宽敞、但破败不堪的剧院观众席上。
头顶是断裂的水晶吊灯,蛛网密布。猩红色的天鹅绒座椅大多破损,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巨大的舞台幕布垂落着,布满污渍和破洞,隐约能看到后面幽深的舞台空间。空气里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脂粉、灰尘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周围的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勉强照亮这个巨大的空间。
而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不是一个人。
在她的前后左右,那些破损的座椅上,影影绰绰地坐着其他的“人”。它们穿着不同时代的、华丽的戏服,脸上化着浓重而僵硬的舞台妆,但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如同蜡像。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望向舞台的方向。
林夕的心脏骤然收紧。
第二关,“剧院”,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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