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坐在偌大的水池边，晃着腿注视着眼前泛蓝的池水。
谢昀宸闭眼沉在水中，紧锁的眉心与因疼痛微颤的身躯，昭示着他并非简单地泡水。
若是余初晏在此，便能瞧见蓝色、不属于灵力更不属于魔气的未知气正从疯狂涌入他的丹田。
而被余初晏捅伤的伤口，至今未能愈合，仍一片血肉模糊。
有人通传：“枯木大人来了。”
白藏撑着脸，目视阴鸷的老者从幽暗的拐角现身，他常拿在手中的拂尘不知去了何处。
“大人今晚去何处了？”白藏问。
得到回复：“不该问的少问。”
白藏耸肩，眼前名为枯木道人的老者是阁主带回的，谁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只知他实力高强，性格阴沉扭曲。
除了阁主，几乎不同其他人说话，白藏能得到他一个回复已经很有面子了。
最重要的是他有方法修复阁主损坏的丹田，这让白藏原本蠢蠢欲动想夺位的心思歇下了。
真令人嫉妒，阁主身边从不缺相助的仙师。
最初的阁主任逍遥是一个，任逍遥的心腹之一万山是一个，年轻且强大的阁主夫人——现下已经是死敌了，又是一个。
现在又不知从何冒出来这么个神秘老者。
也不知他与夫人谁更强大。
枯木道人站在池边，俯视在水中沉浮的谢昀宸。
此时最好的机会，只要斩灭了他与玄凤的羁绊，再消去他的记忆……
枯木道人抬起手，魔气在他手中汇聚。
哪怕白藏看不到，也能感受到气氛骤然变得不对，像是有什么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眼睛一亮，老者原来是要杀阁主吗？
然魔气没入谢昀宸眉心的瞬间，他睁开了眼。
枯木道人顺势放下了手，可惜了。
觉得可惜的还有白藏，他见谢昀宸从水中站起，拿起一旁的外袍扔了过去。
谢昀宸接住外袍披上，对他道一声：“辛苦了。”
白藏笑嘻嘻说：“为阁主做事是应该。”
全然不提方才枯木道人的异常。
谢昀宸一步步从水中走出，蔓延全身的剧痛也着水珠的褪去减轻。
枯木道人用神识扫过谢昀宸，还需再用洗髓液泡上两次，他便能重回巅峰时期。
谢昀宸用新生的内力烘干头发，状似无意问：“先生那柄不离身的拂尘呢？”
枯木道人面色扭曲了一瞬，从牙缝间挤出，“被虫豸啃食坏，便扔了。”
白藏惊奇：“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虫豸，连仙人拂尘都能啃食。”
他的话戳痛了枯木道人，后者挥袖便将白藏掀翻出去。
眼见他要下死手，谢昀宸眉峰微沉，道：“先生，何必与一个下人计较。”
在枯木道人之前无论是任逍遥、万山亦或是其他修真者，都不会大肆虐杀谢昀宸身边下属。
唯有枯木道人，一言不合便将近身之人全部杀光。
仿佛在他眼中，除了谢昀宸，其他都是可以肆意残杀的蝼蚁。
谢昀宸实在不喜他的做派。
伺候的下人便罢了，白藏等人是他精心培养的下属，若是任由他杀死，暗阁中人莫不是要与他离心。
枯木道人冷笑，“蝼蚁数以万计，一只死了再抓来另只伺候便是。”
话说如此，在谢昀宸的沉默中，他还是放过了白藏。
留下一句“难堪大用”，拂袖而去。
这句话谢昀宸并未放在心上。
一旁的白藏随意拭去嘴边涌出的鲜血，方才那一下几乎让他五脏六腑全部移位，若非内力护体，他已经死了。
“多谢阁主。”哪怕万分狼狈，他仍然笑着，“阁主不觉得那位大人太看轻于您了吗。”
“要想活命，不该说的少说。”
谢昀宸当然知道枯木道人并未将他放在眼中，如今在他身边辅佐，不过是因为……
而他如今还需枯木道人修复丹田，只能暂时忍受。
待逍遥道人彻底走远，谢昀宸唤出暗卫，“去查他昨夜去了何处。”
-
“娘！”
年纪轻轻惨当娘的余初晏按住青渊，喝道：“不准乱喊！”
青渊从她手下滑走，围着她转了一圈，显化成一个黑衣扎着两小揪揪的孩童。
她叉腰站在余初晏面前，容貌简直就是翻版的小余初晏。
“就喊！”
余初晏卡着她的腋下把剑灵提到眼前，皱眉打量半响，“你为何要照着我的模样化形？”
“不喜欢吗？那我改！”青渊两只手揉揉脸，眨眼变成了赵景泽的翻版。
细看之下与妹妹赵堇淳还挺像。
余初晏：“……”
这也不喜欢，青渊有把自己捏成了宇文芜的模样。
余初晏心念一动，缩小版的宇文芜确实像个小女孩，难怪当年赵景泽会认错他性别。
这张脸嘟着嘴的样子更可爱了。
“这张不行，下回我就不舍得抽你了。”余初晏说。
青渊嘟囔着，“娘亲你可真难伺候。”
手中还是认命的继续揉脸，随后变成谢昀宸的模样。
这下余初晏眉心皱得更紧了，“不行，再换！”
带个小谢昀宸在身边，哪怕是个小女孩，也膈应得慌！
青渊叹口气，又变回余初晏幼年的样子，这回稍微改变了一些细节，不全然相似，但有眼睛的一看便知有关系。
“你怎么变回来了。”
青渊摊手，“你只沾染了这几个人的气息。”
作为本命剑不就只能在她和这几个人之间变化相貌，像现在她的相貌还结合了另外三个人的小细节。
余初晏撒手，青渊就这么飘在半空。
边飘边说：“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把我关回芥子就好了，我一点也不在意。反正以前也是这样。不过是打架才想起我罢了，我才不在乎呢。不过是拿我刺真龙，害我也受反噬牵连罢了，我真的不在乎……”
余初晏：“……”
坐在椅子上，撑着太阳穴想缓缓神，好熟悉的话痨啊。
熟悉到她多久没听到了。
青渊趴在她肩上，如今她们是本命契约，余初晏在想什么青渊大致能感知到，除非被关进芥子里。
“想人家就去见呗，多大点事。”
青渊还是很喜欢那个以她名字命名的国家，多气派啊！
爱屋及乌之前常对着的一大家子她也喜欢。
余初晏摇头，先不说她眼睛不稳定，时不时变成赤色，如今又惹了新的麻烦。
万一她离开月凰地界，那日老者追回来了怎么办，她难道要让青渊那点龙脉护她？
如今之际只有早日闭关修炼，增强实力。
门外响起叩门声，余初晏知道是谁，将青渊从背上薅下来，便去开门。
门开后，她对上了沈观月清亮的双眼，他粲然一笑：“仙师！”
余初晏被这份笑意感染，沉闷的心绪被驱散了几分，她道：“你怎么来了？要进来喝杯茶吗？”
沈观月望一眼她身后的屋子，像被烫到般又迅速收回。
虽然他并非没有与余初晏独处一室过，但如此直白的邀请还是让他十分涩然。
浅笑着摇头，将手中提着的盒子递到余初晏身前，“今晨仙师一直未有回应，我便猜测到您可能是出了些意外，斗胆送些药物来。”
余初晏用神识感受一番，居然不是凡人所用的药草，而是货真价实的灵草。
看到她眼中的疑惑，沈观月道：“这是狐族种植的。”
那群狐狸居然舍得给她送灵草，余初晏还以为那帮家伙永远不会跟她有往来。
余初晏想了想收下了，不收白不收，这是狐族欠她的！
但她收下这一举动，让沈观月更加确信她出了事，或许伤得还不轻。
遂关切地问：“仙师可是在外受伤了？”
余初晏抬眼看他，看到他眼中真切的担忧，抿唇不知为何有些心情复杂。
沈观月本身没有错，只是她变得有些多疑了。
一道身影从她背后挤出来，大声替她回答：“你说得对！她就是受伤了！”
沈观月低头一怔，他微缩的瞳孔在余初晏和青渊之间扫视两次，迟疑道：“仙师的妹妹？”
青渊以前是魔剑，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善良的性子，她看出沈观月对余初晏又异样的心思。
恶劣地笑道：“是女儿！你别痴……”
后面的话被余初晏死死捂住嘴，无法说出口。
“是剑灵。”余初晏言简意赅地解释，“我的本命剑。”
“唔唔唔！”他不怀好意！为什么不拒绝他让他死心！
余初晏不理她，沈观月跟她相处向来有分寸，虽然可能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但人家又没挑明，余初晏贸然说拒绝，倒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了。
她笑了笑，“四殿下还有事吗？”
沈观月复看一眼挣扎的青渊，低声说：“仙师好好养病吧，我便不打扰了。”
他神色暗淡，不复来时那般愉悦。
余初晏叫住他：“下个月端午后我会闭关，届时我会予你一块通行牌，每月十五你直接进我院中便是。”
这话对月凰男子来说，属实有些暧昧不清了，沈观月手指微动，问：“仙师何故需闭关？若是有其他要紧事该如何？”
譬如像今日一般出现邪师，无论出现在天都亦或是边境。
余初晏说：“届时你持通行牌来结界中找我便是。记住，牌子不要给其他人。”
沈观月知晓余初晏给予他特权不过是因为他对她有用，但他不想错过这份有用，向前一步拿出一枚荷包。
余初晏歪头看他。
“听闻上个月仙师生辰，这是……生辰礼，希望仙师不要嫌弃。”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余初晏放开青渊，拆开了荷包。
内里是一枚精心雕琢的飞燕玉，口衔柳枝向天而飞。
玉下缀着流苏，应当是用作剑穗。
不管余初晏喜不喜欢，青渊看了很喜欢，立马就认可了沈观月的审美。
传音给余初晏：“收下收下收下！挂在我身上！求你了！求你了！”
余初晏不经意间瞥过沈观月指节处的茧子，起先她还奇怪过茧子怎会在那种地方。
现在懂了，这枚玉是人家亲手雕的。
又见沈观月眼中的期待，她在心底叹口气，太受欢迎也是烦恼的事。
好在她一早也给沈观月准备过谢礼。
“谢谢，我很喜欢。”她说着从芥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之前你借我琴的赠礼。”
沈观月原本想推辞，余初晏态度坚决，大有他不收，她也不收的架势。
青渊抱着余初晏，眼睛紧紧盯着沈观月，恨不得马上代他收下。
无奈又带着隐秘的欣喜，他打开盒子，一枚墨绿色的灵玉镯赫然呈现在眼中。
余初晏说：“每次下雨、弹琴——还有刻玉时，你的手掌会疼吧，戴上它便不会了。”
上回她给沈观月包扎手，见到那道贯穿掌心的伤疤，便定下了这份回礼。
沈观月睫羽颤动着，内心翻江倒海，他原本已经放弃了……如今隐秘的渴望重新复燃。
“不戴上吗？”余初晏问他。
盖上盒子，沈观月抬眸一笑，“太贵重了，待我回去再戴上。多谢仙师，我很喜欢。”
余初晏嘴角扬起，“你喜欢便好，剑穗我也很喜欢。”
青渊忙说：“我也是！下回你能给我雕个麒麟的吗？”
余初晏拍了一下她的头，对沈观月说：“别听她胡说。”
沈观月没应下，却是记下了，他抱着盒子，再次向一大一小告别。
这回余初晏没留他。
他走后，青渊说：“这个没紫宸之气啊，你也喜欢吗？”
余初晏又拍了她的头，这回重多了，“少管旁的事！”
青渊撇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非要打她。
她变回原型，催促余初晏快将剑穗给她挂上。
余初晏将剑穗戴好，摸着飞燕怔神。
“阿燕是天边最自由的鸟儿。”
青渊像只傻狗，追着自己的剑柄转了几圈。
转了会发现余初晏还在怔神，变回人形，一把砸在余初晏的背上。
余初晏：“……”想骂人，魔剑就算进化了还是个小坏胚。
“阿晏快看！”她给余初晏看她的右手背，化作人形后，飞燕剑穗化作飞燕纹印在手背上。
余初晏弹了弹她的额头，将纷杂的思绪甩开，“该修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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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余初晏将秀文接了回来，虽然应付阿古音花了不少时间，好说歹说让她两相信自己没事，只是当时有点急事离开。
乌日兰说到入秋他们大概率会攻打月凰。
余初晏承了他这份情，告别阿古音和她的族人回到了月凰。
安漪一行人还在上天都的途中，她们拒绝了余初晏的帮助，执意凭借自己的能力上天都。
不仅算是一道考验，对她们来说顺带能考察在月凰如何扎根发展。
端午前最后一次大朝，余初晏以国师的身份上朝，再一次见到了月凰陛下。
得了甲流，第一天一整个昏迷不醒，第二天活蹦乱跳不信邪又吃甜品又吃辣椒，成功在第三天躺回床上。妈妈说给我搞点清淡的，于是做了个拍黄瓜，辣椒放多了，她自己都觉得辣。吃了两口感觉鼻子在喷火，老老实实喝粥，我妈边吃边说你应该让身体知道谁才是主人[摊手]。湖南人养孩子果然是活着就好[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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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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