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萍村西头的老林子比想象中阴森，日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滤成斑驳的碎影，风一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晏寒萧摸了摸腰间软剑，同时又紧握了手中的淮渊剑，脚步放轻了些：“这地方邪乎得很，你闻到没？一股腥味儿。”
墨清逸点头，长剑已握在手中，莹白的衣袍在幽暗林子里格外显眼，却不见半分畏缩：“方才那村民说妖物身形庞大，多半藏在密处，咱们分头找？”
“分什么头，”晏寒萧挑眉，往他身边凑了凑，“万一你被妖物叼走了，我还得回头救你，麻烦。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主要是我罩着你。”
墨清逸低笑一声，没反驳，只朝左前方努了努嘴：“那边草动得奇怪。”
两人蹑脚摸过去，拨开半人高的野草，就见前方空地上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低低地喘着气，背脊起伏间，果然有两个成年人那般粗壮。它侧对着他们，露出半边青灰色的脸，獠牙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就是这货？”晏寒萧压低声音，指尖在淮渊剑的剑身上摩挲着，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看着倒像头没长开的熊瞎子。”
话音刚落，那妖物猛地转头，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凶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竟直接朝两人扑了过来！
“来得好！”晏寒萧不退反进，淮渊剑“唰”地出鞘，剑光如练，直刺妖物前爪。墨清逸则身形一晃，绕到妖物身后，长剑带起一阵疾风，削向它的后腿。
妖物吃痛，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转身就去拍墨清逸。晏寒萧见状，脚尖在树干上一点，飞身跃起，淮渊剑从空中劈下：“嘿，大个子，看这边！”
一时间，林子里剑光交错，妖物的咆哮与兵刃的碰撞声搅在一处。晏寒萧虽两天没合眼，打起架来却半点不含糊，招式刁钻又带着股横冲直撞的野劲；墨清逸则身法灵动，剑招看似轻盈，却招招落在妖物要害。
几个回合下来，妖物身上添了数道伤口，动作也慢了许多。晏寒萧瞅准时机，甩出软剑一缠，缠住了妖物的前爪，大喝一声：“墨兄！动手！”
墨清逸眼中精光一闪，长剑如流星赶月，直刺妖物脖颈处的软甲——那里正是它的弱点。妖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晏寒萧松开软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呼……搞定。这妖物看着唬人，不经打啊。”
墨清逸收剑回鞘，走到妖物尸体旁看了看，眉头微蹙：“不对，这妖物身上有符咒的痕迹。”
晏寒萧凑过去，果然见妖物脖颈处的软甲上，印着一个淡青色的符咒，早已随着妖物的死亡变得模糊。
“这是……人为豢养的？”晏寒萧摸着下巴，“看来这事没那么简单。”
墨清逸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先回村看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晏寒萧忽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下身：“不行了……打架太费力气，我饿得腿软。墨兄，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墨清逸看着他那副瞬间蔫下去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将他拽起来：“走，回村找家农户讨碗热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两人身上，一路留下串串脚步声，倒把刚才的凶险抛在了脑后。
两人刚踏入逢萍村，就见村口晒谷场上围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着议论，脸上都是惊惶未定的神色。见他们两个生面孔提着剑走来，有人怯生生问：“你们是……郎中？还是……”
“我们是来除妖的。”晏寒萧将淮渊剑的剑穗捋了捋，又开口道，“那怪物已经解决了，你们放心吧。”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哭有笑，几个年长的村民当即就要跪地磕头，被两人连忙扶住。先前送孩子去镇上的汉子也回来了，听说妖物已除，红着眼眶拉着他们往自家屋走：“两位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家里还有些腊肉和陈酒，务必留下吃顿便饭！”
盛情难却，两人只好跟着去了。院子里飘着草药味，那受伤的少年躺在里屋，郎中刚包扎好伤口，正低声嘱咐着什么。一位妇女端来两碗热粥，又切了盘腊肉，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眼圈又红了：“要不是你们，这村子怕是要被那怪物祸祸空了……”
“这妖物是突然出现的？”墨清逸放下粥碗，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之前村里没出过怪事？”
汉子挠了挠头：“说起来也怪，大概半个月前吧，村西头老井突然冒黑水，接着就有人在林子里撞见那怪物。起初只是丢些鸡鸭，后来……后来就开始伤人了。”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有老人说，是有人在林子里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惹来的祸事。”
“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晏寒萧嚼着腊肉挑眉，“什么东西？”
“不清楚，”汉子摇头，“只听说前阵子有个外乡人在林子里转悠了好几天，还挖了些什么带走了……”
话没说完，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喊着“又出事了”。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往外走。只见几个村民抬着副担架，上面盖着白布，隐约能看出是个成年人的身形。
“是老李！”有人惊叫，“刚才去林子里找丢失的猪，就被……被发现死在妖物尸体旁边了！”
晏寒萧心里咯噔一下：“妖物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和墨清逸立刻往村西头赶，刚到林子边，就见那妖物的尸体旁，老李倒在血泊里，脖颈处有个细小的血洞，不像是被妖物抓伤的。墨清逸蹲下身，用剑鞘拨开老李的衣领，眉头皱得更紧：“这伤口……是针孔大小，像是被什么细锐的东西刺穿的。”
晏寒萧也凑过去看，忽然指着妖物尸体上的符咒：“你看这符咒，好像比刚才更淡了，边缘还泛着黑。”
墨清逸伸手摸了摸符咒，仔细瞧了瞧，眼神骤变：“是傀儡符。这妖物不是自然成精，是被人用傀儡符控制的，而控制它的人，恐怕就在附近。”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林子里吹出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晏寒萧突然觉得头晕，晃了晃身子：“这风……不对劲……”
墨清逸连忙扶住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他嘴里：“闭气！是迷香！”
两人刚屏住呼吸，就见林子深处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阵风。晏寒萧咬碎药丸，只觉得一股清凉从喉咙涌上来，当即拔腿就追：“想跑？没门！”
墨清逸也提剑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追进林子，只见那黑影在树间穿梭，身法诡异得很。追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黑影突然停在一处断崖边，转过身来。
那是个穿着黑袍的人，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里还握着一沓符纸。
“两个毛头小子，也敢管我的事？”黑袍人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晏寒萧呸了一声：“用傀儡符害人，算什么本事？有胆子摘下面纱，看小爷不揍得你爹妈都认不出！”
黑袍人冷笑一声，抬手将几张张符纸打向旁边的两头鹿。
“又来，”墨清逸长剑一挥，剑光扫过，“你除了会用傀儡符，就没有别的什么招数了吗？”
晏寒萧也拔出淮渊剑，两人背靠背站着，剑光交织成一张网，挡住那两头鹿的进攻。黑袍人见状，挥出一道魔气，使得那两头鹿变得更加狂躁了。
“魔气？”墨清逸瞳孔一缩，“你是魔族人？”
黑袍人桀桀怪笑：“既然知道，就该明白你们今天必死无疑！”接着他又拿出时息轮。
晏寒萧眉头紧皱，出声道：“时息轮！怎么会在你手里？”
那黑袍人并未做出回应，他转动时息轮，天空瞬间暗了下来，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晏寒萧心里骂了句脏话：“又是这鬼天气！管你什么轮，先吃小爷一剑！”
他说着就冲了上去，淮渊剑带着劲风直刺黑袍人面门。墨清逸也紧随其后，长剑如白蛇出洞，攻向黑袍人下盘。三人在雨中缠斗起来，雨声、兵刃碰撞声、虫鸣声搅在一处，断崖边的碎石被剑气劈得乱飞。
打着打着，墨清逸忽然发现黑袍人的招式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正愣神的功夫，黑袍人突然一个侧身，挥出魔气向他袭来。晏寒萧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却被魔气伤到了肩膀，顿时渗出一片血渍。
“晏兄！”墨清逸急了，长剑舞得更快，“你没事吧？”
“没事。”晏寒萧忍着痛，眼神却更亮了，“他左肩有伤，攻他左边！”
墨清逸立刻会意，专攻黑袍人左肩。黑袍人果然有些吃力，动作慢了半拍。晏寒萧瞅准时机，淮渊剑直刺黑袍人握时息轮的手。黑袍人惊呼一声，时息轮脱手飞出，掉进了断崖下的云雾里。
“我的时息轮！”黑袍人目眦欲裂，转身就想跳崖去捡。墨清逸哪会给他机会，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长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说，为什么要控制妖物害人？”
黑袍人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你们以为能除掉我？时息轮就算掉下去，也重新回到我手中……哈哈哈……”
话音未落，他一挥袖，这个人已经消失。
晏寒萧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大意了，让他给逃了。”
墨清逸皱眉道：“他刚才那些招式，我看着好生眼熟。”他朝断崖下看去，“时息轮掉下去了，我们得先他一步找到，这东西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晏寒萧也凑到崖边往下看，云雾缭绕的，根本看不清底：“这鬼地方，下去怕是难上来，先不说这个了。现在村里暂时安全了。”他拍了拍墨清逸的肩膀，“我这肩膀受伤了，得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墨清逸看着他吃痛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倒添了几分少年人的锐气：“行，听你的。”
两人转身往回走，雨还在下，冲刷着断崖边的血迹，也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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