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论围着一条浴巾,根据方松屹指示找到轮椅,给方松屹穿好衣服后还想再泡一会,方松屹做在轮椅上又命令道:“你去冬水玉房间里拿个睡衣自己穿着。”
林论看了方松屹一眼,半只脚踏进浴缸里,明显不想动弹,“没跟他打招呼就进去,不太好吧。”
“房产证上是我名字,只要我想,冬水玉都得收拾行李滚出去。”
“……”
方松屹催促道:“你去不去?我家可没有其他成年人穿的衣服了,别光着身子乱跑,碍事得很。”
林论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去去去,我去。”
方松屹甩给林论一条新毛巾,林论擦干了脚上的水渍,光着脚走在地板上。
他的脚比普通男人要瘦小一点,脚腕纤细匀称,在热水的熏泡下浮现出淡红色,玉石似的踝骨握上去想必手感极好。
林论走了几步,看着平平无奇的木地板惊讶道:“你家这个地板踩上去还挺舒服,下雨天居然不是冰冰凉凉的。”
方松屹坐在轮椅上,把左腿裤腿打了个结,“好像是哪里的柚木地板,我家以前是大理石的,我的腿废掉之后,就把家里的地板换成不打滑的了。”
话题说着说着就拐回方松屹的左腿上,林论一脸歉意,“不好意思……”
方松屹道:“我还不需要逃避残疾的事实,不用你可怜我。”
“……”
林论其实很想问方松屹到底干了什么才让冬水玉废掉一条腿,在林论的心里,冬水玉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冬水玉房间就在方松屹隔壁,林论手放在把手上,还在犹豫,“这样好像在侵占冬水玉的私人空间,我跟他也许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
方松屹说:“那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啰,他巴不得你吃他的穿他的呢。”
林论说:“你提醒我了,我是得给他回个电话。”
“随便你,别给我添麻烦。”方松屹警告道。
林论难以设想冬水玉日常是怎么跟方松屹相处的,林论自认为脾气很好,他都被方松屹噎到没话说,冬水玉就更别提了。
难道方松屹在潜移默化里,学到了冬水玉身上的糟粕?
林论边想边打开房门,冬水玉房间里私人物品很少,衣柜里有三套西装熨烫得服服帖帖挂着,里面几个抽屉放春夏秋冬四季的日常穿着。
冬水玉的两件睡衣折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放在衣柜最上层的抽屉里,形状太完美,林论都不忍心破坏了。
睡衣旁边放着冬水玉的眼罩和内裤。
林论愣了愣,这戴在脸上的东西,怎么能跟内衣放一起?
林论越看越不顺眼,忍不住把两个东西分开放,方松屹在门口见林论半天不出来,“你在干什么呢?”
方松屹死都不会踏进冬水玉房间一步,冬水玉这屋风水不好,上次刮台风他和刘昀去冬水玉房间里封窗,方松屹第二天就发高烧,上吐下泻,刘昀连夜带方松屹去儿童医院急诊。
林论在衣柜前换好睡衣,冬水玉的睡衣对他而言有些长,上衣衣摆刚好遮住腿根,林论解开浴巾直接套上了睡裤,把浴巾叠好搭在浴室的扶手上。
方松屹摇着轮椅带林论去客房,忽然停下来扭头盯着林论,林论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又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不会答应你的。”
方松屹不怀好意道:“你来给我读读睡前故事吧,今晚跟我一起睡。”
方松屹熟练地操纵轮椅转了个弯,完好的右腿踢着林论,“快走啊,别挡路。”
“不要,你一点礼貌都没有,鬼才会听你的。”
方松屹翻了个白眼,“我不懂事是我装的,你说再多也没用。林论啊,你多大了还要跟我一般见识,没气量。”
“……”
方松屹拿年龄说事,趁林论不注意,用轮椅猛撞林论的腿,林论痛得差点跪地下。
林论忍无可忍,揪住方松屹耳朵骂道:“你这死小鬼,没礼貌!”
方松屹大声叫道,少年声音洪亮,吵得林论头疼:“啊!痛死了,给我放手!”
晚上十点半,林论把方松屹安顿好,揉着小腿,抓紧时间给冬水玉回拨了电话。
冬水玉很快接通,背景音有阵阵沉闷的惨叫,林论听不清。
冬水玉那边似乎有些事,清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你第一次给我主动打电话,想我了吗?”
林论说:“不是,我看到你的来电了。”
冬水玉立刻沮丧起来,“啊……我可能误触手机,给你打过去了,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要睡觉了,晚安。”
“等等,不多聊点吗?”
林论说:“我困了。”
“好……那晚安……”冬水玉委屈道,尾音能拖多长拖多长。
“恩恩,晚安好梦。”
方松屹见林论收起手机,问道:“他说什么了?”
“你爸爸说他在忙。”林论挑眉,方松屹越不想承认养子关系,他就越要气方松屹。
方松屹脸色很难看,抱着他的海绵宝宝毛绒玩偶躺在床上,要求林论给他读一万字的睡前故事。
林论说:“一个字都不给你读,睡觉去。”
林论临睡前要检查一下门窗是否都锁好了,方松屹嘲笑他大惊小怪,但联想到林论家里被人闯入过,方松屹提议道:“你干脆搬过来跟我们住好了,冬水玉那房子本来就是主卧,空间大得很。他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在S市,不在的日子里,你一个人享用那片空间,我不打扰你。”
林论笑道:“房产证上不是你名字吗,还能把主卧让给他?”
“我那些讨人厌的亲戚偶尔会过来视察,我和他得装个样子,这样安排最妥当。”
方松屹看着林论,细软的黑发散在枕头上,“我非常欢迎你加入这个过家家小游戏,那些亲戚畏惧冬水玉,他们不敢把我带走,只好说冬水玉无法照顾好我。而你不一样,他们肯定会相信你,你完全可以养育好我。”
林论不解,“我有什么好的……我都没教好我弟弟。”
方松屹微微一笑,林论对自身价值的评估太低了,“就是因为你这样,才会被冬水玉那种人追到手。”
方松屹说到一半,古怪地看着林论,心说冬水玉该不会是林论的理想型爱人吧,不然为什么林论接受得那么快呢?
方松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猜想太恐怖,他都不想问出来。
方松屹试探道:“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
“啊……?”
林论侧过头,看起来很是疑惑,方松屹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说说呗。”
方松屹确实挺好奇林论会主动喜欢上什么人,林论成熟却有些孩子气,纯洁又兼具一些奇怪的特质。方松屹尚不知晓那种“奇怪”该如何形容。
林论这个人,不管他意愿如何,他的外在形象要求另一半需要忍受和处理林论无意识招惹的是是非非,普通人肯定会疲惫到无以复加,最后跟林论一拍两散。
冬水玉的条件无疑是最好的,有足够的实力将林论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
方松屹趴在床上撑着脸,“你说说呗,你说了我就不缠着让你讲故事。”
林论像是被难住了,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一个结论,肩膀垮下来,“我说不上来……冬水玉他就挺好的。况且是我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欠他的。”
“你做了什么?”方松屹问。
“不想说。”
“不想说就算了,我看你只是没得选,要是有其他人出现你还会跟冬水玉在一起吗?”
林论无比认真地低声道:“我如果有的选,我谁都不要,我要他们都不得好死。”
方松屹听出来了其中暗含的恨意,尤其是那个“死”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
林论过往经历说明了一切,他无权无势,出生在普通人家,注定会被上位者无情掠夺。
林论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会担心我长不高,我总在想我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我没有预知能力,十二岁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变成这样。”
父母双亡,弟弟背负案底,家中被不明人士闯入,暗地里还有个宛如洪水猛兽的冬水玉在虎视眈眈。
林论自嘲似的笑了笑,“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吧。”
方松屹一言不发,林论以为方松屹被吓到了,“你不会害怕我对你做什么吧,我就是嘴上随便说说想让他们去死,过个嘴瘾,你别当真啊。”
方松屹置若罔闻,眉头皱在一起。方松屹含着金汤匙出生,体会不到林论的感受,但自从腿被废掉后,他就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他如果多年后变成林论那样……不知为何,方松屹心里堵得慌,林论变成这样,他好像也有一份“功劳”。
他之前对林论说的话,有些太伤人了。
方松屹把头埋在海绵宝宝玩偶里,喃喃自语,“对不起……”
林论没听清,摸摸方松屹小脑袋,“睡吧,乖。”
林论在家里巡视一圈,确认门窗都紧紧关好才放心,一回来,方松屹已然进入梦乡。
小孩睡相安稳,毫无防备,林论给方松屹盖好被子,方松屹给他留出了一大片地方,林论躺上去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从D市回到S市,林论一路奔波,睡得最好的时候还是在飞机上,一到S市便马不停蹄去警局做笔录,遇到方松屹后二进宫警局,林论身心俱疲。
***
此时的D市,冬水玉在盥洗室用软毛刷仔仔细细清理指缝里干涸的血块,水珠从胳膊滚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高闵也来了,披着个黑大衣,风尘仆仆。
高闵开门见山问:“你这次带着白氓去了?”
“嗯……”
高闵喜上眉梢,冬水玉审人的时候带着白氓,说明冬水玉默认白氓能接触到冬家核心的事务,以后白氓参与到冬家内部的机会会越来越多。
冬水玉原本打算这两天就动身前往S市,但杨小燕在昨天抓捕的聚众赌博人员中,发现了一个以前跟冬闫有关的人,名叫王涛。
王涛是个典型的社会败类,小时候是村里的神童,长大后家里没钱供他读书,便不学好当了混混,聪明尽用在歪门邪道上,骗了不少人的钱,尤其是老弱妇孺,是个值得挨千刀的垃圾。
王涛前阵子在其他地方干了一票,害得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得意洋洋揣着几十万回到D市老家避风头,耐不住赌瘾,没玩几局就被杨小燕他们抓住了。
杨小燕叫来冬水玉后,王涛起初没认出冬水玉,走近看清这人长相,瞬间想起来是谁,D市谁没事戴个眼罩?只有可能是冬家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妖怪。
王涛吓得屁滚尿流,他还不如进局子里蹲着呢,死刑也比在冬水玉手底下好过。
杨小燕对没见到林论一事颇有微词,抱怨冬水玉把林论管得太死。冬水玉笑着答应杨小燕,下次林论回来大家一起去吃个饭,杨小燕才高兴了。
这个王涛知道的东西出乎冬水玉意料,冬水玉不得不推迟去S市的行程。
高闵没看到白氓,问道:“白氓他人呢?”
冬水玉说:“在卫生间趴着吐呢。”
高闵看到冬水玉裤腿上的血渍,笑道:“哈哈哈……你审问的手法确实挺吓人的,这次好像特别凶,哎,你问出什么了?”
冬水玉端详着干干净净的手指,没有什么情绪,“嗯……冬闫没有死。”
高闵神色大变,那双浑浊的眼睛瞳孔骤缩,“要是他还活着,你打算怎么办?”
冬水玉淡淡道:“不知道,找到人再说。”
高闵哑然,冬水玉没有下杀心?
以前冬水玉可是一得知冬闫的蛛丝马迹就要掘地三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难道是因为林论?
林论只回来了一趟,居然能把冬水玉改变成这样?冬水玉不仅扔了冬闫的唱片,还想放过冬闫吗?
高闵心中不免担忧,林论在冬水玉心中的地位比他想象中的高,保不准哪天冬水玉又会因为林论发疯。
D市正值新旧领导班子交接之时,冬水玉不能出问题。冬水玉离开D市的决定一出,高闵还曾劝过冬水玉,但没说服得了冬水玉。
高闵只能庆幸林论最大的软肋林章骏,林论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因为林家父母之死而被他们牢牢掌控着。
不管如何,他都能通过林章骏控制住林论,让林论少影响冬水玉的决策。
高闵说:“我去看一下白氓的情况。”
冬水玉擦干了手,隽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眼角的余光看到衣袖上也沾了血,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
冬水玉没有告诉高闵,王涛说他在几年前流窜作案时,在D市见过冬闫。
冬水玉不免猜测,这与他丢掉兴业路那片的开发权是否有关系呢?
冬闫回来的日子和方松屹做小动作的时间基本吻合,冬水玉不免怀疑这两人是否联手害他丢掉了那块大肥肉。
但冬水玉又觉得冬闫不太可能与方松屹那种小孩合作,林论是冬闫的心头肉,冬闫不会允许别人对林论动歪心思。
方松屹那时故意放出了林论的消息,时任市长的刘青云直接派解非云潜入林论家里,以林论安全作威胁,逼得冬水玉将兴业路以及其他项目的开发权拱手相让给他人,高闵没少抱怨冬水玉脑子拎不清。
兴业路那片区域盘踞的都是冬闫的旧部下,拿下那块地皮,冬水玉才算彻底统一了冬家,从漫长的兄弟阋墙中解脱出来。
就冬水玉来看,统一冬家这种事无聊透顶,他只是必须得做,必须给所有人看到他不留余孽的决心,以此震慑住阴沟里不安分的老鼠。
冬水玉晚上睡觉时,掏出林论给他留的那件衣服,翻来覆去闻了好久。
空虚感像蚂蚁啃咬着他的内脏,又疼又痒。
冬水玉眼眶酸涩,他又累又委屈,林论今天说不想他,还不愿意理他。他没说几句话,林论就不耐烦了。
他好不容易见到了林论,好不容易追到了林论,没抱着亲多久,林论就不理他了……
林论好过分……
小冬:QAQ
小论:啊?我啥时候这样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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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无效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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