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京城贝勒府的雪下得密不透风，檐角垂着的冰棱足有半尺长，映着廊下红灯笼，倒像把锋利的刀，悬在每个人头顶。
玉娇龙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捏着支赤金点翠的簪子，却半天没往发髻上插。镜里的姑娘眉眼锋利，明明才十七岁，眼底却压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郁——就像这贝勒府的规矩，一层叠一层，把她裹得快喘不过气。
“小姐，该去前厅给贝勒爷请安了。”贴身丫鬟春桃捧着狐裘进来，声音放得极轻，“今儿个不一样，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也在，说是来商议……商议您的婚事。”
“婚事”两个字像块冰，砸在玉娇龙心上。她猛地把簪子往妆奁里一丢，金簪撞在银盒上，发出刺耳的响。
“商议？还是通知？”她转过身，墨色的裙摆扫过脚踏上的暖炉，火星子跳了两下，又蔫蔫地灭了，“我爹眼里，我和这府里的花瓶有什么区别？摆在哪里，嫁给谁，都得听他的安排。”
春桃吓得赶紧上前按住她的手：“小姐小声点！让贝勒爷听见，又要罚您抄《女诫》了。”
玉娇龙甩开她的手，走到窗边。窗纸外是漫天飞雪，远处的树梢上积着厚雪，看着像极了她小时候在草原上见过的羊群——那时她还没被接回京城，跟着奶娘在牧场里跑，能骑马追着风跑上一整天，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云。可自从回了贝勒府，她连跨上马背的机会都少了，更别说追着风跑。
“我不想嫁什么尚书公子，”她盯着窗纸上的冰花，声音轻得像雪，“我想回草原，想骑马，想……”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护卫的呵斥声。玉娇龙皱起眉，刚要推开窗，就听见“哐当”一声，房门被人踹开，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闯了进来，手里的弯刀在灯笼光下闪着冷光。
春桃尖叫着扑过来挡在她身前，却被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开，撞在柱子上，吐了口血。
“玉小姐，得罪了。”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手里的刀指着她，“我们要的不是你，是贝勒府藏的那本《玄铁剑法》。识相的，就告诉我们剑谱在哪，不然……”
玉娇龙盯着春桃惨白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从小跟着府里的武师学过功夫，只是爹从不许她在外人面前显露——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习武更是不成体统。可现在，春桃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黑衣人步步紧逼，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规矩。
“剑谱在哪，我怎么会知道？”她故意拖延时间，手悄悄摸向梳妆台抽屉里的短匕——那是奶娘临走前给她的，说关键时候能保命。
“不知道？”黑衣人冷笑一声，挥刀就向她砍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刀锋带着寒风劈过来，玉娇龙猛地侧身躲开，同时抽出短匕，反手刺向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没想到她会武功，一时没防备，被匕尖划了道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还藏着功夫？”黑衣人眼神一狠，招招往她要害上攻，“看来贝勒爷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不知道江湖险恶！”
玉娇龙一边躲闪，一边留意着春桃的情况。她知道自己功夫不如黑衣人，再打下去肯定要吃亏，得想办法逃出去。可这房间就这么大，门窗都被黑衣人守着，怎么逃？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一声长啸：“大胆贼人，敢在贝勒府撒野！”
黑衣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为首的人咬牙道：“撤！”说完，几个人翻窗而逃，临走前还不忘往房里扔了个烟雾弹。
烟雾散开后，玉娇龙扶着春桃站起来，刚要开口，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少年走进来。少年约莫十**岁，腰间别着把长剑，脸上沾着雪，眼神却亮得很，像草原上的星星。
“你没事吧？”少年走到她面前，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我路过这里，听见里面有动静，就进来看看。”
玉娇龙看着他，没接帕子，反而握紧了手里的短匕：“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罗小虎，是个赶路人。刚从关外过来，要去京城找个人。”他指了指外面的雪，“这雪太大，我想找个地方避雪，没想到正好撞见刚才那伙人。”
玉娇龙盯着他的眼睛，没看出什么异样。可她从小在贝勒府长大，见多了人心险恶，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
“多谢罗公子出手相助，”她把短匕收起来，扶起春桃，“不过贝勒府不是外人该来的地方，还请公子尽快离开。”
罗小虎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她的袖口：“你的手受伤了，还是先处理一下吧。那些黑衣人看样子还会再来，你自己多小心。”说完，他转身走了，脚步轻快，很快就消失在雪夜里。
玉娇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果然渗着血——刚才躲刀的时候被划到了。她扶着春桃坐下，心里却乱得很。
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抢《玄铁剑法》？罗小虎真的只是个赶路人吗？还有爹，他到底藏了多少事没告诉她？
更重要的是，刚才和黑衣人打斗的时候，她心里竟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就像小时候在草原上骑马那样，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摸了摸袖口的伤口，又看了看窗外的飞雪。雪还在下，可她心里的某个东西，好像被刚才的打斗点燃了。
这贝勒府就像个金色的笼子，她被困了这么久，现在，是不是该试着挣脱了？
就在这时，前厅传来了爹的声音，带着怒意：“娇龙！你没事吧？赶紧出来！”
玉娇龙深吸一口气，扶着春桃站起来。她知道，接下来的路，恐怕不会那么好走了。但不管怎么样，她不想再做那个任人摆布的玉娇龙了。
她要走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哪怕要和整个时代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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