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祎，若祎。”
“是谁，是谁在唤我。”杜若祎神思恍惚，独自走在一片迷雾中。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道飘渺的声音从前面的雾气中传来。
她四下张望，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若祎，你能听见我说话的，对吗？”
“你，你是？”脑海中灵光乍现，“云娘？”
“是我。”
“我看不见你。”
“我现在只是一抹思绪，你看不见我的。”
杜若祎闻言，停止了奔跑找寻的动作。刚刚快速奔跑了不少时间，累得她气喘吁吁。
这里就像一个无敌的黑洞，任何一个动作，都会使人格外的疲惫。
她身体素质已经是顶好的，就这都有些撑不住。
也不知道人在何处，她放弃似的原地坐下。
“若祎，你是不是觉着很累。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未曾见你的原因。灵魂被强制拉入梦魇，会使你受到伤害。你不能久留，我们最多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杜若祎闻言，刚刚还坐着的人，直接原地开躺，能省一点力气算一点。
“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执念会令你受困在此。”
杜若祎想到这么多年，章云娘因着她的缘故，无法解脱，就心痛不能自已。
“若祎，我要感谢你。你知道的，我很害怕人，不敢出门，不敢与人结交，独自一人蜗居在一方小小的院落，我很孤独，也很寂寞。可是，我没有勇气走出去。你的到来，让我枯燥的生活多了一丝色彩。每每你来寺庙跟我说那些家长里短，发生了什么事，结识了什么人，我都好开心，那是我不曾体会过的生活的乐趣。”
“可是，大多数时间，你都只能一个人待着。”
“那与我活着的时候并无区别。所以，我并未有超出活着之外的孤独。反而你每次来看我，絮絮叨叨的那大半天，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多来陪陪你。”杜若祎难受不能自已，如果知道章云娘还存在，她会给予更多的陪伴。
这么好的女孩子，吃了这么多的苦。她好心疼。
“你已经给了我够多的欢喜。我这一生，父母早早离世，从那之后，未曾被善待过。遇上二公子，我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是我的幸运。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的事情。我很喜欢你，我的恩情理应我自己来报，你却替我结草衔环。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长明灯熄灭，你就可以重入轮回吗？”
“只要你需要我一天，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现在只是不需要干活，不需要吃饭，我与生前一样，还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语调停顿了一会儿，“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杜若祎现在知道，是她的执念使得章云娘一直不能得以轮回。不仅是长明灯的熄灭。
为了章云娘，也为了自己，她该放下了。
去真正的接受这个世界，去正视遇上的这些人。
从今以后，她将放下过去，成为这具身躯的主人，成为真正的章云娘。
“云娘，你放心的去吧。先前，我始终觉着，这个世界，是虚拟的，不存在的。二公子说得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我现在又有那么多的朋友，我还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有自己的小房子。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放心的离去。从今以后，我就是章云娘，我会好好活着。如果有来生，我们就做一对真正的姐妹。”
“好啊，那样，我会很幸福的。”
两人又小聊了一会儿，章云娘感觉精神越来越疲乏，她强忍着不适。
这是两人首次交谈，也将是最后一次。
她很不舍离去。
“若祎，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留下来我是愿意的。”
“你知道我的，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先前，我始终觉着自己鸠占鹊巢代替了你，很是过意不去。现在，知道了你的心意，我没有顾虑了。”
“若祎，谢谢你，有缘来世再见。”
“来世再见。”
眼前一阵眩晕，迷雾消散，杜若祎陷入了沉睡中。
她的灵魂被拉入了深处，消耗了很多精神力。不过是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她却感觉非常的疲惫，也是明白了为什么章云娘从未入梦过。
章云娘与她共存过一具身躯，所以章云娘就是杜若祎，杜若祎就是章云娘。
二人想要见面，就需要回到灵魂的深处，无法借助外力达成交流的目的。
君清墨属于身外之人，章云娘在寺中借助神佛之力与其见面，有媒介，也就不会伤到他。
翌日过午，章云娘方缓缓醒来。
精神还是不怎么好，身体也感觉很累，彷佛昨天爬了五六座山一样。
可能是心里的顾虑消散，心里上却轻松了很多。
阳光透过窗棱，照在了脸上。
她伸出双手去抓阳光，空气里的细小灰尘，在阳光里四处奔逃。
独自玩了一会儿，她顺着阳光的方向望向了窗外。
也看见了那里的人。
君清墨在窗外，双手搭在窗棱上，正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你醒了。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我忘关窗户了？”章云娘下床来，走向窗边。昨晚上，好像确实忘记了。
哦，是的，她看月亮来着。
“不，不，不是我打开的，我，我。”君清墨被抓，脸上晕红一片，朝堂上巧舌如簧，此时此刻，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可能是心境真的不同了吗？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章云娘好像有了一些切实的感觉。
“我昨晚见到她了。”
君清墨有些紧张，“你，你会走吗？”
“走？呵，又能去哪里呢。”
章云娘落寞的轻笑了一声。在这个世界太久了，久到她往往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是啊，那活着的感觉太好了，哪怕是有无尽的思恋，能活着就是好的。
“等把长明灯熄灭后，我想跟阿米娜姐姐去塞外看看。可以吗？”
“我可以拒绝吗？”
君清墨双眼中水雾弥漫，泪珠突破眼眶，划过脸颊，一颗一颗，就像下雨一样。
与往日的抽噎大哭不同，就只是瞪着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女子，眼泪如决堤的洪流。
他这么一副样子，章云娘一噎。
两人本是非亲非故，自相识开始，她坚守本心，从未有过什么旁的心思。
哪怕是作为朋友的想法，她也未曾如此定义过。
只要在这个时代不留任何期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就算某一日，突然离开，也不会有任何遗憾或不舍。
她一直觉着来到这个世界是个意外，想着或许在某一天睁开双眼，就会发现自己又去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如今，她似乎要常驻于此了。
“你，真的不可以留下来吗？”
“你，莫哭。”
她捧住面前绝色的容颜，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的水珠，怎么也擦不干净。
“如果，你要走，可不可以把我当作行李一样带着，我不吵你，也不给你惹麻烦，你走到哪里，只要带上我。
求求你，不要不要我。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你。就算无名无份，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知足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还有你的抱负，还有你的前途，还有你的功成名就。”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你的前提下，如果没有你，这些，都不是我的追求。
你说想要钱，我才想方设法创立漱玉轩。
为了守护漱玉轩，我才决定考取功名。所有的一切，原点都是你。没有你，我的抱负一文不值。”
“为什么是我？”
章云娘不解，当初他们的相处，君清墨吃尽了苦头，她自认为，就算他大度，最多能把她归类为朋友那一类。
再或者，一个还算得力的下属。
她，没有倾城的容颜，没有雄厚的家世。
她，没有才华，没有抱负。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
她与君清墨，根本不是一个世界、一个阶层的人。
君清墨的大掌，盖住了脸颊旁为他擦拭眼泪的双手。
“答案很长，我需要用一生来回答。你愿意去慢慢聆听这个答案吗？”
“我不知道。”
章云娘自认自己一无是处，曾经，她不相信魏毅君的感情。
此刻，她也不相信君清墨的感情。
君清墨以前未曾明确表达过，她并不知道。
一日之间他的情意忽然变得浓烈而汹涌，太过于热烈与赤忱，使得她无法做到曾经对魏毅君那样的快刀斩乱麻。
“如果，你暂时还需要我的话，我会留下来。”
曾经，她自认是个外来客，不曾真正考虑过想要做些什么。
现在，她是这里的归客，今后，也可以再好好考虑下，是否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养老的计划，早就已经完成，未来，有足够的闲暇时间，也不急于一时的离开。
“真，真的吗？”君清墨有些不敢相信般呢喃着。
那患得患失的模样，令章云娘不由得动容，前世她没有谈过恋爱，单身二十多年。
可能是小时候看电视剧看得太入迷，回归到现实，她未曾对任何人动心过。
最主要的原因，还有她从小特别听父母的话，没有早恋过。初中，可能还有懵懂的旖旎心思，但是她是个好孩子，父母说不能早恋，她就很少与男孩子一起玩。
高中时，班主任采取了铁血手腕，男生女生分开组来坐，因着接触少，她从高一到高三，与班里的男生，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更甚者，她连名字都不怎么能叫的出来。
再后来上了大学，她一边兼职一边上课，还一边考证，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毕业后，又忙于工作。
在她的生活中，除了亲戚、同事，几乎很少有什么接触异性的途径。
年纪越是增长，越发没办法追求纯粹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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