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步入尾声，A市的温度早在国庆后骤降，六点不到就快要黑下来的天空、街上行人裹紧的外套、街上咖啡馆推出的热饮让这座城市开始覆盖上冬天的痕迹。
“您的热可可和三明治。”
蒋芮朝着咖啡店员道了声谢，慢条斯理的把三明治的包装纸撕开，开始查看收到的私信。
骗人互粉的。
来找合作的pr。
还有拿地理题来问她的。
蒋芮从一开始被气笑到现在已经能面无表情的滑过去了。
距离上一次看私信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就算她只是一个几千粉的环境科普博主也积少成多累计了不少私信。
从最下面往上看，直到上周的一条信息跳进眼里。
很长一段官方的话。
蒋芮没费什么劲提取出关键词，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名人和专业人士一起去亚马逊雨林冒险的纪实性综艺。
导演的名字很眼熟，前几年从一众男导演里杀出来，导出过两部大爆的综艺后就渺无音信。
最后是面试截止时间。
今天晚上八点。
说实话，如果不是带着蓝v的标她直接当骗子拉黑。
蒋芮把三明治放回碟子里，把自己到了锁骨的头发胡乱扎了起来。
今天是周六，咖啡厅有不少人，晚上还陆陆续续往里进人，咖啡厅曲调悠扬的歌和不高不低的人声夹杂在一起，烘焙面包和咖啡豆的香气直往鼻腔里冲。
晚上五点多，天将黑未黑，夕阳余晖、屋外连起来的路灯、车灯、包括环绕着树干的led灯带点缀起这座城市，明净的玻璃窗和屋内咖啡厅暖黄的灯光反光折射出蒋芮的脸。
小麦的肤色，微棕的瞳孔，浓密的野生眉，手机折射出来的光打在她利落的脸部线条上，狭长的眼睛让她这张脸更具记忆点。
直到屏幕自动熄灭，蒋芮回过神，把余下的私信过完。
倒是没什么激动的感觉，只是觉得惊讶。
她是亚马逊雨林为数不多的华人向导，不缺钱所以没有宣传过自己，很少接单，大多数情况都是自己在雨林里探索，给自己考了个证挂个名给家里人看着，都这样了节目居然还能挖到她身上。
划出私信界面，看到的是只有几百播放量的科普视频，而一个视频她至少需要半天来完稿。
热可可已经变成了温可可，顺着喉管丝滑地滑到胃部。
导演本身就自带好口碑，节目还没播出就已经在网上被曝光，热度居高不下。
或许借着节目的名气来科普雨林保护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这个念头闪过后便一直在心头上荡个不停。
重新点回那条私信，把面试地址截下来。
小程序上显示预计抵达时间刚好是晚上七点。
现在5：30.
蒋芮把自己大学毕业求职的简历调出来，修修修改改了几分钟。
她之前不理解为什么咖啡馆附近永远都有打印店，现在倒是十分感激。
一连打了七份，握着这几张薄薄的纸上了的士。
到的时候接近面试结束时间了，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对了几次手机上的地址才推门进去。
不算小的屋子，里面摆着一张长桌，坐着五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疲态，蒋芮走上前把简历递上去，瞄到最边的人桌前以及堆积了厚厚一打纸。
询问的都是中规中矩的问题，中心位的女人一直没开过口，旁边的男人替她在问。
汪棠扫过桌上的资料，从她回答问题时候一直垂着的眼终于抬起来，扫过前面漂亮的不像是在野外工作的女生。
“丛林生存专家，向导协会成员，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蒋小姐你还是个探险家。”
当时拿下这些称号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如今被人念出来让她觉着有些羞耻。
点头算回应，缓了一会补充。
“我已经在亚马逊雨林探险了5年多了，我不敢说专家，但算得上熟悉。”
汪棠抱着臂，不算大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来回翻阅薄薄的一张纸。
旁边的中年男人接着开口：“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优势呢？”
蒋芮蹙眉思索，盯着天花板上并不晃眼的白织灯，脑海里无故联想起自己在雨林缝隙间看见的太阳，又觉得雨林的阳光似乎没有那么柔和，眨眼，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来一句话。
汪棠终于露出笑，把眼镜摘下来，“等着好消息吧蒋小姐。”
蒋芮道谢，转身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身姿颀长，穿着白衬衫，手里握着薄薄的简历，那张脸她倒是觉得熟悉，偏偏想不起他的名字。
大概是哪个名人。
蒋芮没多想，和他擦身而过。
下一秒，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刚刚女生回答还落在他耳边。
“我上周刚从亚马逊回来，路况我了解的都是最新情况，而且，”
“我足够漂亮到你们能炒起话题度，不是吗？”
-
汪棠没骗人，在当天晚上十点她的邮箱就收到了邮件，参加节目的嘉宾名单以及负责人联系方式都在这里了。
娱乐圈的有四位，两男两女，接着就是作为向导的她和另外一位研究雨林的专家。
宁婧：‘等我过两天回A市聚一下？’
弹出的信息打断了她的阅读，她的同行好友，常年负责在国内雨林带线路。
蒋芮懒得解释，干脆把邮件截图发送过去。
不出所料，一分钟后手机弹出电话。
“你怎么去参加综艺了？”
蒋芮眯着眼睛浏览信息，在浏览器上查找这几个人名，应声。
演员，歌手.....
“想火了呗。”
对面立马吼她让她讲实话。
明知道对面没法看见蒋芮还是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宣扬保护雨林，当地球大使。”
对面好一阵子都没讲话，最后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
“前几年也有一档登山探险节目，后面嘉宾受伤住院，那个向导被喷到没活干，被协会调查后永久取缔资格证，最后节目组背一半的锅向导背了另外一半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蒋芮哑巴了，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导演是汪棠，应该不会吧。”
蒋芮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漂浮在半空落不到实处，视线凝聚在桌子上的树叶标本上。
那是她第一次进入雨林在地上捡到的叶子，而她这几年往返看见这种树木越来越少，说不上濒危，却也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不会当然最好，如果决定参加，你作为向导注定要担起安全责任，多留个心眼总没事，你又不靠这个来钱发现不对赔钱走人也行。”
宁婧明白蒋芮倔起来是什么样的，只能开口多提醒几句。
把标本摁倒在桌面，蒋芮应了声。
负责人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发来她的行程，蒋芮心思飘到那张图上，和宁婧聊了两句挂了电话。
明天就要拍摄宣发海报接着就是嘉宾见面会，出发时间在采访结束后三天，大概是为了赶上雨林的雨季。
期间还包括要来家里录制收拾的行李采样和录制的前采。
‘那么赶，签证能办下来吗？’
对面回复的很快，像是一直守在电脑前一样。
晚上11点了，居然还没下班吗。
蒋芮对自己未来一个月的录制生活感受到些许恐惧了。
‘其他几位嘉宾半个月前就定下来了，只有您和单老师是今天拍板决定的’
单舟渝？
视线飘到百科上。
27岁就成了出名地方台的代表主持人之一，上面的图片是他的证件照。
和现在流行的男星的帅气不同，蒋芮想了半天终于想出那个那个词，是一种很周正的帅。
想起今天下午那一瞥，似乎本人帅得更有冲击性。
浏览器被她关掉，蒋芮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背包打开。
她不认为节目会深入到雨林里去，只是借着雨林的噱头来博眼球而已，参加的除了她和那位专家其他都是有粉丝体量的人，真出事光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节目组。
虽然那么想，蒋芮还是躺在床上把应急物品列了个单子。
-
她的拍摄时间被安排在下午2点。
她第一次踏入拍摄现场，还有些新奇。
拍摄中心几乎在郊区，推开门往前看去，白色的幕布前还有人在拍摄，摄影师、化妆师、还有艺人助理都在站在幕布外，英文歌、鼓风机和噪杂的人声夹杂在一起，相机摁压的时候带的闪光灯让她不适应的把头扭到一边。
玻璃窗里看见另外一扇门里面似乎是在录前采，一堆机器和工作人员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人，看着对比属实壮观。
她孤零零站在门口像个异类。
“蒋芮老师？”
蒋芮扭头看过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颔首示意自己就是。
女生带着她往另外一个隔间走，过了一遍流程，先化妆接着拍摄最后录制采访。
化妆间不算大，但是单人隔间，化妆品摆满了一桌子，她能看见的刷子就有几十个。
化妆师不讲话，耳边只有透过门隐隐约约传来的音乐声，蒋芮闭上眼任由刷子在自己脸上动来动去。
刚刚女生说的，至少还有一小时才能到她。
户外风，脸上的妆容都很淡，用阴影加重了她的鼻子和眼窝，遮盖了她脸上被蚊子叮咬过的红痕和黑眼圈，有些毛躁的头发也被她拉顺，扎了个低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很利落。
蒋芮扫过时间。
三点多了。
朝化妆师道谢后蒋芮干脆站在外面等。
拍摄海报的工作人员似乎是在休整，音乐被摁了暂停，现场只剩下人声，录制前采的地点门被打开，就在她几米远，采访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
“我特地准备了两个月，纪录片和雨林生存手册看了好几次，毕竟第一次嘛还是有些激动。”
蒋芮看不到人脸，只能听到男声，听到这话挑眉，干脆靠在墙上接着往下听。
工作人员让他举例子。
“雨林里哪些东西可以吃啊，用于野外生存，还学了钻木取火，有毒的昆虫图鉴。”
“我是个路痴，还学了蛮久怎么看地图的。”
“说不定到后期我可以直接当向导呢。”
语气是开玩笑的语气但蒋芮总觉得这几句话哪里有些怪怪的。
里面已经喊了卡，‘辛苦了’此起彼伏，接着就是交替到下一位嘉宾的动静。
“蒋老师，到你了。”
“大家好，我是单舟渝。”
负责她的女生和里面的男声的声音重合。
蒋芮扭头看过去。
和刚刚坐好的男人遥遥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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