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这边都是我们的夏季新款,看上哪件喜欢的可以试试。”店里一来人,导购就立刻上前,和何晓诗保持合适的距离,介绍店里的款式。
“随便看看。”何晓诗冲导购礼貌笑笑,她看一眼身后的林鱼,“有什么需要的再叫你,我们先自己看看。”
导购识趣地从两人身边走开,何晓诗摸了两件衣服的材质,又挑两件拿起来看看样式,“鱼鱼,你看这件怎么样?”
林鱼抬头,何晓诗手里的是一件粗吊带裙,颜色是清新的香草绿色,炎热的夏天里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好看。”
何晓诗拿着衣架在林鱼面前比比,随后又拿起另一件,“这件呢?”
“嗯……”看着嫩粉色的连衣裙,林鱼犯了难,这个颜色似乎……好像不太适合何阿姨啊。
林鱼偷偷抬眼,把衣服往何晓诗身上比划。
何晓诗瞧见她的小动作,没忍住噗嗤一笑,把衣服放回了原处,“这件不行,我们再看看吧。”
何晓诗顺着衣架往前走,林鱼跟上去之前,她装作无意地看了眼第一件的吊牌,一眼就瞄到价格的她瞬间不自在瞪大了眼。
599!
什么材质的裙子,要599块?
她不说现在没钱买得起,以后就是有钱,她也不舍得给自己买这么贵的一块布啊!
林鱼摸摸自己的小心肝,跟上何晓诗的小碎步都快了起来,任何晓诗怎么看衣服,她都不再伸一根手指碰这里的裙子。
要是弄脏了,她可赔不起。
何晓诗不知怎么的也没看上这里的衣服,林鱼有惊无险地走出了这家店。
后面的店,何晓诗漫无目的,男装也看,女装也瞧,先是给蔺谷买了件T恤,然后又给自己买了条丝巾,两人不知不觉就逛到来的起点。
林鱼正要踏上电梯,何晓诗突然拉住她,“你瞧我这记性,有个东西落在刚刚的店里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何阿姨,你把包放在我这里,我给你——”林鱼话没来得及说,何晓诗就拎着大包小包,往来的相反方向走了。
“看着。”她把剩下的两个字说出口,对着何晓诗远去的背影,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喃喃道,“还有这边近一点……”
可惜何晓诗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林鱼无奈地从电梯旁边走开,站在了玻璃护栏前。
何晓诗要绕二楼跑一圈,没有五分钟是回不来了。
林鱼手撑在护栏扶手上,呆呆望着下面的一楼,中央在举办街舞的活动,参赛的都是十多岁的小孩子,正在表演的这队穿着统一的黄色短袖,头上红色头巾。
他们的舞蹈意外地整齐有力度,激情四射的活力一下子吸引林鱼的全部注意力,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左手边上行的电梯上,正渐渐出现两张熟悉的脸。
这间隙,右手边的何晓诗也走了回来,她手里的包没多,倒是看起来比走之前更鼓了些。
离林鱼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她冲林鱼喊,“鱼鱼。”
林鱼闻声站好回头。
“东西拿到了,我们走吧。”何晓诗左右手都拎着东西。
“何阿姨,要不我帮你拎着吧?”
“不用不用,这点东西也不重,就几步路,走吧走吧。”
何晓诗语气有点着急,她用空出来的手指扶上林鱼的胳膊,轻轻推着她往电梯口走。
林鱼拗不过何晓诗,正转了身,目光回到前方的那一刻,她看见了电梯上的两个人。
林珠亲昵挽着关卉的胳膊,电梯到头,她们抬腿走了上来。
“姐,你怎么在这儿?”林珠先关卉一步看见林鱼,她震惊看看林鱼,很难不注意到林鱼身边的何晓诗。
关卉上一秒还挂着笑的脸,在看清眼前的场面时,顿时拉下了脸。
她斜眼瞥了瞥何晓诗还拉着林鱼的手,二话没说,转头就走。
“妈妈,你这是要去哪儿?不逛了吗?”林珠看关卉往另一边的电梯走,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她也只能跟上关卉。
林鱼垂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耳畔街舞的鼓点逐渐平息,如同在看见关卉的一瞬间她吊起来的心,也慢慢地回到原位。
她松开手,僵滞地提起嘴角,“何阿姨,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
林鱼从来不知道妈妈这个称谓会有这么难叫出口的一天。
她吐一口气,“我妈她来了。”
何晓诗皱起眉头,“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和你妈妈解释一下?”
毕竟是她越过林鱼的父母,约的林鱼出门,林鱼还是孩子,她这个大人在林鱼父母眼里是什么心思就不好说了。
“没关系的,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何阿姨,我就先走了,再见。”
林鱼挤出一个笑,背过何晓诗后,立刻敛了所有的表情,往关卉离开的方向走。
关卉一路一言不发,从公交坐到车站,林珠有眼色地买好回家的两张车票,林鱼排在和她隔了一个人的队伍,而后买了自己的车票。
上了车,关卉坐在后排的窗户边,她身边的位置自然是留给林珠的。
林鱼看了眼关卉走道另一边的座位,识趣地坐在了前排面朝着司机的位子。
以前回家的路途总是长又长,熟悉的景色永远看不到尽头,今天的路程却短又短,烂熟于心的路一眼就看到头。
三人前后进了家门,林鱼最后轻轻关上门。
关卉一回到家就进了卧室,关门的声音把整座房子都震了震。
林业瞧着出门欢天喜地,漂漂亮亮打扮一番,说着要给林珠和自己买什么东西,又要吃什么的关卉黑着脸回来,他放下手头的报纸,从沙发往后瞟了两眼林鱼。
他站起来,绕过沙发走到林鱼面前,短暂看向林鱼的眼神仿佛在说,看看你干的好事,不回来也能惹你妈生气,搅得这个家不安生。
林鱼低下了头,扣着自己的手。
林业摇头,小心打开门进卧室。
“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
门没有关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业和关卉说话的声音正好能让外面的林鱼和林珠听见。
“还不是你的好女儿林鱼,她在外面,嘴上说不回家,倒是上赶着给其他人当女儿!”
关卉着实生气,气到语气像是暴雨中的黑云,一出声就吓的所有人屏住呼吸。
林业缓缓神,严肃了口吻,“林鱼,过来!”
林鱼挪到主卧门口,低着的目光只能从门的夹角里看到林业和关卉的腿。
“你妈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何阿姨——”这么说林业不一定还记得,林鱼补充道,“上次我摔倒发现我的何阿姨,她叫我一起逛街,我答应了。”
“哼,何阿姨倒是叫得亲,怕是从她哪里得到不少好处,她没少给你买东西吧?”
林鱼眼睫抖抖,平静地辩解,“我没有要她的东西。”
“你没有要?她就没有给?我有眼睛,我自己看得见,她那手里大包小包的,你眼睛都黏在上面了,你当你妈我是瞎子吗?”
“我只是看东西太多,想帮她拎一些。”林鱼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后半句,“毕竟她救过我的命。”
关卉听到这句彻底炸雷,“我是没生你还是没养你?她救过你的命,你是要认她当妈?我们林家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你身上的哪一件——”
她气得喘不上气,说话到半截,要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哪一件不是我买的?你不是有骨气吗?和我顶嘴,你就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扒下来,一件也不要穿!”
关卉的呼吸急促,林业见情况不对,一边帮关卉顺顺胸口,一边指着林鱼,“跪下!”
林鱼没反驳,跪了下来。
“给你妈道歉,快点!”
林鱼不吱声了。
“林鱼,我说给你妈道歉,你没听见吗!”林业脸色越来越难看,在母女之间周旋的耐心已经见底。
林鱼梗着脖子,抬起了头,她望向林业,倔强地开口,“我没有错。”
“你——”
林业没来得及骂,关卉抢先道,“你是心野了,你就是想气死我,好去找外面那个妈!”
床头的玻璃杯子应声砸落,碎裂的玻璃渣子四处飞溅,沿着林鱼的脸颊飞过去。
后知后觉的疼来到,林鱼微微迟钝地侧开了脸。
转眼的功夫,关卉走过来,“这个家是供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管不了你了。”
话音一落,门在林鱼的面前甩上。
林鱼就这样跪着,晚饭的时候,林业出出进进,当她不存在一样,哄着关卉吃了两口,临到刷碗,也没有给她递上一口饭。
夜深了,林业开着电视坐在客厅,等到夜里十一点多,他撑不住瞌睡,走到主卧前,高高在上,腰都没有弯,劝林鱼,“和你妈低个头,认个错的事,你在这跪着要跪到什么时候?”
林鱼双腿已经麻木,□□和心灵都是,她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仍然默不作声。
林业也懒得再管,丢下一句,“又是这个死样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倔种”,进屋了。
夜凉了,静了,周围的楼灯一盏盏灭了,所有都陷入一股死寂的黑暗里,唯有墙上的钟,滴答滴答,走个不停。
林鱼的心里也有一座钟,指针每一次转动,都拨动一幅过往的画面,关卉撕了奖状,外婆年夜饭的冷眼,关晶护着林珠,却看坏东西一样看着她的目光……
事情的因果对错追究起来总是没完没了,就像是今天的事,她陪何晓诗逛街,关卉就说她在外面找了个妈,可关卉一句话不说,带着林珠两个人出现在商场,她是不是也该问关卉一句,你就只有林珠一个女儿?
不管谁对谁错,反正到最后,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她跪,不为别的,只为关卉说的,关卉生了她,也养了她。
关卉没有让她挨饿受冻,也没有让她辍学打工,关卉比这世界上的很多父母好很多了,关卉只是没有给予她,没有也不会死的爱。
天亮了,一个凉夜过去了。
林鱼迷瞪看向钟,早上六点十七分,她还要回学校,把剩下的作业写完,晚上还有晚自习。
她动了动胀疼的腿,用了几分钟才完全从地上爬起来,她强忍着突然站立,血液流通带来的刺痛,敲了敲门。
“爸,妈,我回学校了。”
无人应声,沉默片刻,林鱼垂下眼睑,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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