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广场,林鱼从外面一路走过来,不管是外面的街,还是商场里面的每一层,到处都是学生的身影,她们随处三五成群,有的一边走一遍激烈地讨论,有地茫然停住,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里走。
林鱼目标不是十分准确,陈昱璐告诉她在四楼的火锅店,店名叫火辣辣,她上了四楼,一边走,一边抬头找店。
“林鱼!这边!”陈昱璐出来接人,先看见探头探脑的林鱼。
她一招手,声音沿着熙攘的人群上空,传到林鱼的耳里,林鱼一下子看向陈昱璐。
“来了!”她笑着挥手,然后加快了脚步。
“怎么这么晚?”陈昱璐挽住林鱼的胳膊,两人往火锅店里走。
“路上堵车。”
火锅店这个时间坐满了人,大多是和她们一样的学生,还有围在他们身旁的父母,眼前的火锅咕嘟嘟冒泡,提醒着食客该下菜了。
他们却全然不觉,一双双星星眼,比火锅还要炽热,盯着孩子手舞足蹈,讲自己憋了两天的经历。
“你坐里面。”陈昱璐把林鱼领到她们的四人桌。
王珂坐在她们的对面,抬一抬有雾气的眼镜,“你不让林鱼先去调蘸料?”
陈昱璐屁股还没坐下,一拍脑门站起来,“对啊,差点忘了,林鱼你要吃什么小料?小料台在那边,你看见了吗?”
她指给林鱼看,林鱼目光落在靠墙的那一排小料台上,“看见了……”
她第一次出来吃火锅,不太知道陈昱璐和王珂说得什么意思,人懵着往外走,走到桌子边,犹豫了两秒。
“陈昱璐……我不太会,你能陪我过去吗?”
眼看就要坐下,林鱼一点名,陈昱璐又秃噜一下子站起来,“什么?好啊。”
耳朵听进去的话,大脑还没处理,嘴巴倒是先答应了,“小料是吧?我陪你过去。”
“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比如说香油?蒜泥?”陈昱璐拉着林鱼,在来回的服务生和客人中间借过。
林鱼转转眼睛,家里过年吃凉菜时,也会有一碗料水,里面有香菜、蒜和葱,香油……是不是也有来着?
今年过年没有吃到,往年也只记得埋头吃,吃过好离开不怎么欢迎她的年夜饭桌,她真记不起来料水里该放些什么了。
“嗯……都可以。”
陈昱璐开路的同时抽空看她一眼,“好吧,那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林鱼在吃上倒没什么计较。
两人一问一答,挤到料台边,陈昱璐从桌子下层拿起两个碗,给林鱼一个,自己一个。
“这样好办,我按照我的独家秘方给你调一个,你自己再看看喜欢什么,都往碗里放就好了,你相不相信我?”
林鱼点头,“当然。”
陈昱璐会心一笑,“你信我就对了,我给你调的绝不可能难吃,你就放心好了,一般外人我还不给她调呢!”
她语气傲娇,说完自信地调起料来。
林鱼看着眼前琳琅的小料,还好小料的下面有标签说明是什么,不然她都不知道会调出一碗什么魔法药水来。
额……即便是在一一标明的情况下,她也调出了一碗惨不忍睹的东西。
此时桌上,取代诱人的鸳鸯锅底,吸引陈昱璐和王珂视线的,就是摆在林鱼面前的这一碗……东西。
王珂严谨地凑过去,鼻子用力嗅了嗅,在浓郁的番茄汤里,她竟然闻到了酸梅汤的味道。
“你这是……创新吃法?”她眼里没有一丝嘲笑,全是求知的渴望。
林鱼的手在桌下缠在一起,搓了又搓,“算是吧?”
她也不知道正常吃法,如果王珂这个常客说是,那就是。
陈昱璐不遮掩地皱起脸嫌弃,“这什么创新吃法?黑暗吃法还差不多吧?台上二十多种小料,你说实话,是不是全都加进去了?”
林鱼果断否认,“没有。”
而后小心翼翼抬眼,伸出了手比,“只加了十二种,外加一勺酸梅汤。”
“十二种?你你你——”陈昱璐第一次见这种奇葩吃法,顿时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王珂一听反而露出一脸的兴趣盎然,“有意思,吾愿一试。”她举起手,像课上需要同学主动回答问题的英语老师一样,“any volenteers?”
陈昱璐抱胸往后坐,女王的坐姿,轻蔑的口吻,斜眼看王珂,“说话就说话,拽什么文言文和英语啊!”
紧接着就快速地举起手,“me!”
两只手在半空信号对接成功,不用言语,下一秒碰撞在一起,响起清脆的击掌声。
林鱼仿佛见证两方结下什么重要契约的信徒,两眼亮起,虔诚地奉上了自己的调料。
她把碗往前推了推。
下到火锅里的菜熟了的时机正好,三个人一人一筷子,夹着羊肉卷在火锅上方。
眼神交接,三人眼神大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悲壮。
王珂:“风萧萧兮易水寒。”
陈昱璐:“壮士一去兮——”
林鱼:“定复还!”
筷子在空中虚空碰杯,一同蘸进小小的碗里,又同时进了不同的人嘴里。
羊肉进嘴的一瞬间,王珂就停止了进食的筷子。
而陈昱璐一口直接塞进去,嚼了两口,口腔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立刻全面启动防毒系统。
“哕!”她的头和嘴都伸到桌下下面找垃圾桶。
王珂见状,默默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纸巾,强装镇定吐了羊肉。
她的余光看见林鱼嘴里一直在嚼,一片薄薄的羊肉嚼了有一分钟之久。
她开始同情林鱼了,“吃不下吐了没关系的。”
还有真勇士?陈昱璐刚抬头,就看见林鱼的喉咙在经历长达十几秒的前摇后,咽了什么东西。
她无法用言语表达震惊佩服之情,只好竖起了大拇指。
“你这也能吃下去?”
按理说火锅蘸料很难弄得不好吃,但林鱼这一碗,酸,余味又甜,还夹杂着蒜的辛辣,不是说难吃,反正就一个怪字形容。
林鱼看似面不改色,拿起手边的大麦茶不换气喝了一杯,接着倒第二杯的时候说,“我不想羊死的太委屈。”
王珂点头,看见纸巾里露出的羊肉,她这片羊肉为创新蘸料而献身,不算委屈。
另一边的陈昱璐不禁全身颤栗,羊委不委屈她不知道,她的舌头和味蕾是真委屈。
经过这一出,三人正经吃起了火锅,这碗与众不容的蘸料最后还是桌角沉寂。
她们旁边来了新的客人,人一坐下,点了菜,说起了高考的话题。
“阅读理解最后一题是选B吗?”
“我也选的B。”
两人答案对到一起,声音兴奋,不由地拔高了音量,“数学的解析几何第二问你写的多少?”
“第二问?求取值范围那一问吗?我不记得了,不过我记下来了,我来看看,我算的是……”
在答案说出口之前,陈昱璐忍不住把筷子砸在了桌子上,这动静不小,旁边的人顿时噤声,看了过来。
陈昱璐最讨厌这些学神学霸什么的,在考完试之后对答案了,自己找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对不行吗?
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考生的面,影不影响别人的食欲啊?
她再听下去,都没胃口了。
“服务员!来三听啤酒!”
她一招手,服务员动作迅速,取了三罐啤酒给她。
陈昱璐豪迈地拉开易拉罐拉环,啤酒开罐的气泡声瞬间让人身心舒畅,她把三罐都打开,依次递给林鱼和王珂。
“来!”她举起啤酒,“庆祝已经结束的高考,不管结果如何,答案对错,祝我们的未来都是阳光大道!”
她咕噜咕噜喝下两口,喝完有意无意地看向旁边,笑着举举啤酒,收回了目光。
林鱼抿了口酒,味道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她又接连喝了几小口。
虽然旁边的人没有听懂陈昱璐的暗示,但没怎么尝过酒的三个人已经不觉得烦了,她们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双眼多了些迷离。
一顿饭吃到就九点多,来接人的陈昱璐妈妈一看三个小醉鬼,干脆直接都带回了家。
风从少女的指缝带走时间,三个人的青春最终定格在第二天的毕业典礼,足球场上,那一张明媚洋溢的合照。
陈昱璐站在中间,两手搭在左右两边的王珂和林鱼肩上,抬起了一边的腿,随时准备起飞。
王珂做了标志性地抬眼镜,而林鱼,顶着没来得及修理的窝窝头,比了耶。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林鱼在外面兼职,她没有等回家,在手机上查了成绩。
她考了566分,全省排名两万多,根据以往的排名,她这个成绩已经可以上一本。
晚上回家,饭桌上林业问了句,关卉表面上不关心,在听到分数的时候,表情动容了下。
但也仅仅动容,关卉和林业没有操办酒席,仿佛这个夏天只是平常的一个暑假,连填报志愿的事都没有插手过问。
林鱼一个人,在兼职闲暇的时候,查了资料,选了志愿。
她没有填燕市的大学,一来是因为分数不够上燕市较好的大学,二来是因为她有了更好的选择——胡市。
胡市离育市一千两百多公里,还有一所正好能让她的不浪费分数的大学可以填报。
到育中填完志愿的那天,林鱼去看了蔺玉,她在蔺玉的床头留下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有她的电话号码。
她说,“我要去外地上大学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但是你可以来找我,我给你的号码不会变,我等你,蔺玉。”
如林鱼所愿,她被胡市的大学录取,开学前她独自一个人,拎着一个行李箱,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火车来了胡市。
一年春又过,林鱼在大学的生活忙到飞起,不仅要兼顾学业,她还要忙着四处兼职赚钱。
大学的学费她申请的绿色通道,生活费虽然林业每个月都有打来,大多她都存了起来。
她像和蔺玉说过的那样,真的找了家奶茶店兼职,所以大一的暑假,她没有回家。
大二开学前,又一批新生入校。
林鱼的舍友郑意所在的社团招新,在进了校门两边的林荫道摆了帐篷。
“喂?林鱼你到哪儿了?”郑意站在帐篷前,朝校门口张望,语气有些着急。
“我已经到校门口了,这就进去。”林鱼下了公交,一路狂奔,接电话的气息都不匀。
她捂着单肩背的黑猫布包,挂了电话,撒开腿就往学校里跑。
紧赶慢赶,终于在两分钟内,来到郑意的面前。
郑意拉着林鱼,指着帐篷和桌子上的东西交代,“要是有人来报名,你就把这个报名表给他填,这些是我们社团的传单,感兴趣的你就给人塞一张,其他没什么事。”
“社团的其他人半个小时后就来,你要实在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放哪放着,没什么关系。”
她说完看眼手机,“我真来不及了,我走了啊!回来请你喝奶茶!”
郑意的声音远去,人也逐渐远去。
林鱼反手掐着腰,歇了一时半刻,才把郑意说的话放到脑子里,她一一扫过宣传单和报名表,放下了包,走到帐篷里面,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
来的新生对吉他社感兴趣的很多,林鱼只负责发宣传单和报名表。
“学姐,加入吉他社有什么要求吗?”
林鱼抬头,是个穿短袖衬衫的男生,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脸上的笑容宛如春风,赶走夏日的燥热。
这个人的形象和吉他很搭,以后可以代替郑意,当社团的招新吉祥物,干纳新的活。
林鱼目光没挪,手上盲着把宣传单叠到报名表上,然后两张一起递给男生,“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要求都在上面,如果想要加入,可以先填一张报名表。”
男生接过表,仔细把宣传单上的要求浏览了遍,他把报名表拿到上面来,在桌子上左右看了看,“学姐,请问你有笔吗?”
林鱼把笔给他,他在林鱼的对面坐了下来,开始填。
这边坐下不到一分钟,有个女生风风火火地拖着行李箱,咚的一声停在吉他社前。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瞬间吓跑林鱼的瞌睡,她赶忙看向这位来客。
女生两边的散发被发夹夹在后面,她的左边留出两条小小的麻花辫,晃悠到肩前,她一开口,像五彩缤纷的糖果炸开来一样,“学姐你好,我想加入吉他社。”
林鱼把前几分钟对男生做过的动作又来一遍,甚至话术也是同一套,“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要求都在上面,如果想要加入,可以先填一张报名表。”
“好!”女生立刻应声,把箱子放在一边,就在男生旁边坐了下来,自来熟一般从桌上自己摸到了笔。
两人的笔迹沙沙,周遭其他社团报名的活动搞得热火朝天,还有站在帐篷前吆喝拉人的,林鱼手支着下巴,在有人的情况下,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耷拉。
早上六点多起床去家教,来回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昨天又因为在奶茶店的兼职,晚上八点多回来,备课洗漱到十二点上床。
她本来也没有多困,就是下车跑的两步路,一下把她储存的精力都耗光了。
咚咚咚。
有人在桌面上敲了三下,林鱼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写完放在这里就好,之后会有人拉你们进群。”
“学姐,”嗓音如玉,与前两个人完全不同,“加入社团的话,会请我喝奶茶吗?”
风来了,河风,海风。
风拂过发,林鱼恍然清醒,站了起来。
眼前的人眉眼融融笑意,“我来找你了,林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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