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青言一时说不上话来，她是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样呢，在大伯家的那九年，她过的连他们家的保姆都不如，他们的女儿俞殷然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上着贵族学校住着高档公寓。
而俞青言害怕考到重点中学学费太高大伯他们不会供她，故意考倒数的名次上学费低廉的中学，最后高考考上了一本大学时，学校还以为出现了奇迹，打电话要到家里去祝贺，大伯怕会上电视，当然是直接给拒绝了。
即使结婚的事俞青言已经不需要再征得谁的同意，可对她而言这还是一件不小的事，她没有马上答应，在叶至逼问答案的情形下，只说了会考虑几天。
俞青言是很想问清楚叶至他到底怎么调查的，可看叶至那深不可测和眼眸和处事不惊的脸，她忍了下来，只说了句“这些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俞青言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
回到家，俞青言从白天睡到了黑夜，睁眼盯着漆黑一片的屋顶，还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可那真实感在几分钟就被全盘否决。
叶至的脸总是在俞青言的眼前浮现，冷静又阴郁，眼神毫无波动，配上这不知几点的夜，俞青言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俞青言感到小腹一阵酸胀，起床走进卫生间，所以她早上感到腰间的酸痛，是因为生理期要来了？那昨晚真的没有任何迹象能显示出他们睡在一起了。
可她为什么什么都没穿地躺在那儿？是叶至干的？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叶至所说的负责，又是为了什么。
俞青言又退缩了，再次踏进那个充满尔虞我诈的世界，她真不确信自己能承受得了。
俞青言手捂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下，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早已过了进食的时间，可胃在知道俞青言苏醒后，时刻抗议着。
俞青言翻找冰箱，找出不多的生菜还有上星期买的还没怎么吃的鸡蛋，再从橱柜里拿出挂面，一碗鸡蛋面，正适合需要温暖的小腹。
吃过饭后，俞青言把脱下的礼服裙装进纸袋放到门口的柜子上，打算上班时顺道儿送到干洗店去，礼服是从穆程那借的，俞青言总不能为了一个晚宴花费她半年的积蓄去买一件偶尔才能穿一次的裙子，那可太不值得了。
穆程不在燕城，是穆程的老公托人给俞青言送来的，几个月不见他老公，又圆润的不少，怪不得穆程跟她吐槽：明明是看脸才破例想跟他结婚的，这“保质期”怎么这么短。
不过俞青言知道，穆程就是喜欢心口不一。
*
周一俞青言并未在公司见到叶至，听小何说是因为他之前在国外建立的公司在并购上出了些问题，他赶过去处理了。
以至于俞青言的这一周太过风平浪静，就好像那一晚和那场让青言现在回想起来还直冒冷汗的对话，真的只是一场梦。
周五晚上俞青言跟同事聚餐，孟孟喝的有些多，在ktv哭个不停，只有俞青言因为感冒没有喝太多酒，扶着孟孟找到一间没有人的房间休息。
“我跟他从大学就在一起了，毕业后那么久的异地我们都没有分手，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说完，好不容易吐完后平静下来的孟孟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俞青言对感情的事实在不懂，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不断拍打她的背，好让她舒服些不再吐出来。
“青言，你说男人怎么都这样呢，睡完一个又想睡下一个，到底睡到哪个才算满意？”
俞青言答不上来，可听到‘睡’这个字，她的心不经意地跟着颤了一下，即使按她推测那晚她跟叶至什么都没发生，可俞青言还是联想到了他。
叶至肯定也是那种男人，有钱又有颜的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跟我求婚，说只爱我一个？”孟孟大笑了起来，有点可怕，“你说这是哪门子的爱？”
这“求婚”，又看似跟叶至对上了，不一样的是，她跟叶至连男女朋友都不是。
“青言。”孟孟的眼神变得恳切，“你说，我应该答应吗？”
俞青言被问的一愣，她是酒精中毒把脑袋毒坏了吗，这种男人不尽早抛弃还要考虑结婚？
俞青言这时才彻底忍不下去，摇晃着孟孟让她清醒一点。
孟孟在俞青言的晃动下又要吐出来，俞青言赶忙拿来垃圾桶，又去前台给她倒了杯热水。
也不知道俞青言的激烈反应有没有摇醒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孟孟，这事儿俞青言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可不能让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人这么糟蹋了。
把所有同事都安顿好，俞青言也打车回了家。
下过雨的路面在城市街灯的照耀下闪着亮黄的光，汽车轮胎在柏油马路快速碾过，沙沙响。
感冒的憋闷彻底封堵住鼻子，俞青言拉下车窗想透透气，司机师傅细心问道：“热吗？要不要给你开空调？”
“不用，谢谢师傅，我就是想透透气。”
下过雨的风吹着要比空调舒服多了，空气软绵绵的，万物在雨的洗礼下变得崭新起来。
师傅可能是工作了一天有些累，想说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刚跟她吐槽完燕城的天气又跟她说今天遇到的奇葩乘客，俞青言好不容易脱离ktv里五音不全的魔爪，如今还是不能清净，“是吗，是呀”地回应着。
一个电话响来，师傅接起，俞青言的大脑终于可以空个闲。
可这闲也没空多久，俞青言脑中总是响起孟孟刚说的那些话，尖锐又刺耳。
俞青言的父母很相爱，从大学到结婚，一切仿佛上天注定顺理成章，爷爷甚至觉得他这个大儿子是个实足的“老婆控”，什么事都以老婆为重。
所以潜意识里的俞青言认为，婚姻就该是父母那个样子的，自由恋爱、相互欣赏、相互扶持。
显然叶至绝不是那个她所期盼的结婚对象。
想到这儿，俞青言觉得有些对不起父母。
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希望她能抛开过去的一切，走向另一条人生轨道。
可是，她怎么能抛得掉。
噩梦总是不断在脑里浮现，俞家的新闻也总是变着法儿地出现在俞青言的眼前，“过去”，仿佛总在找她。
如果嫁给他，俞青言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俞家不能得逞的样子。
如果嫁给他，是不是可以冲刷掉不知会何时涌进来的噩梦。
想到这儿，俞青言就觉得牺牲掉自己的婚姻也没什么不好。
但眼前……
明明是叶至说急着要答案，俞青言才说考虑几天的，可他此时却杳无了音信，俞青言是没考虑好，但也不免有些失落。
他难道后悔了？
也是，俞家的辉煌即使不再，也不必为了俞青言这个“普通人”，与俞家站在对立面吧。
叶至既然知道俞青言跟俞家的关系，也就知道俞家对于她这个小孙女的态度，不是黑色，那也得是灰色。
风吹的有些头疼了，俞青言把车窗拉上来，手扶在头上，闭目养神。
*
风平浪静了两天。
不知怎的，俞青言的眼皮总在跳，不安笼罩，心也跟着慌起来 ，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俞青言看了看手机，没人联系，稍微安心，把手机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俞青言的感冒有些加重，吃完早午饭她走到厨房从医药箱里找出感冒药，吃完药后正恍着神，电话突然响起来，手机没有放好，震动着掉到了地上，俞青言吓了一跳。
是穆程，俞青言有些诧异，这时候的美国时间应该是凌晨，穆程怎么会在这时候联系她。
“喂？你回燕城了？”
穆程没有理会俞青言的问候，“青言，是真的吗？”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提问，俞青言端着水坐到浅米色布料的沙发上，“什么是真的？”
“你真要嫁给叶至了？就那个叶家，燕城最大的集团公司叶氏的大少爷？”
刚喝一口水的俞青言差点一下子喷到对面的电视墙上。
“你从哪听说的？”
“新闻里呀。”
所以刚才她眼皮才一直狂跳，这种不安果然不是毫无根据的，一些事情在俞青言不知道的情况下，正悄然发生。
“什么新闻？”
穆程没有说话，听着“嘟嘟”几声，俞青言手机传来了微信声，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点进微信的聊天框里。
【叶氏周年庆，叶大少与女友酒店共度一夜！】
还有照片……
这是，她不方便穿晚礼服离开，是叶至让助理拿来了一身休闲的衣服，衣服没什么问题，只是乍一看，与叶至穿的像是情侣装。
怎么会被拍到？这固定的机位和高清的像素，就像是跟记者约好了一般。
“喂，喂？”
俞青言没有理会电话里穆程的叫喊，“先不跟你说了，我打个电话。”
“哎！哎？”穆程的声音中断。
新闻里这个标题并不是俞青言紧张的理由，而是新闻里的内容，让俞青言身体里的血液沸腾起来。里面提到了俞家小孙女，还说她没有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穆程会第一时间来询问她吧。
俞青言正要给叶至打电话，门“砰砰砰”地响了起来，俞青言的心不经揪了起来，难道是叶至？他上次是亲自送她回的家，知道她家的地址。
俞青言走过去，从猫眼的显示屏上看到了那个她并不想看到的身影。
“俞青言！我知道你在家，赶紧给我开门。”女人的声音急促，装满了愤怒。
俞青言虽不想主动见到她，但也不是个怕事躲避的人，她打开门。
刺鼻的香水味瞬间冲进鼻腔，让俞青言本就不通畅鼻子瞬间酸酸的。
俞青言小时候打碎过大伯母的一瓶香水，对数字没什么概念的她只知道那东西很贵，大伯母罚她一天都不许吃饭，说只有身体不舒服了她才会长记性，这气味就跟那时候的一样，浓烈得一个月都没有散去。
秦蓉的高跟鞋与地面尖锐碰撞，鞋面上的沙土在瓷砖上磨的沙沙响，楼下的男孩正值高三，去年他母亲拿了些水果特意来拜托过她，俞青言希望不要打扰到他午休才好。
秦蓉刚走到俞青言面前，抬起手就扇了俞青言一巴掌。
俞青言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都没来得及去挡，不过她也不惊讶，以前又不是没挨过。
“新闻是你发出去的？”经过刚才的扇动，秦蓉的语气有些喘。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俞青言手拂在滚烫的脸颊上，站直身子，与秦蓉隔开一步的距离。
俞青言眼睛无辜眨眨，“大伯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少跟我装傻，除了你还会有谁？”
秦蓉解锁手机，把屏幕甩在俞青言眼前。
贴这么近，她又不是近视眼，俞青言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假装看看手机上的新闻内容。
俞青言微微皱眉，“我真不知道啊。”
秦蓉看俞青言像是能挤出眼泪的委屈样，手一顿一挫地放下来，眼神打量着俞青言。
“你真不知道？那这新闻是怎么出来的？”
“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问问你的准女婿？”
秦蓉的高跟鞋与地面磨了两下，浅浅安静了一会儿，“你千万不要以为搭上叶家就能改变什么，要跟叶家结亲的是俞家，而你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你奶奶要是知道，绝不会放过你的，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秦蓉唯一的优点就是说话做事够狠够利落，绝不会藏在心里玩儿阴的，相处起来比她大伯要痛快多了，俞青言不需要细细揣摩太多。
俞青言唯唯诺诺，“你都说了，我不是俞家的人，那我就没有奶奶。你放心，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秦蓉看到俞青言有些红肿起来的脸，火气渐渐消了下来，仰起头转身离开。
门被“砰”地关上的那一霎那，一阵轻松与笑意爬上俞青言的脸，即使脸颊还有火辣的疼。
光是一个未经证实的新闻就已经让秦蓉气炸了，如果这个新闻再做实，俞青言真是好奇他们这群人的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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