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一别，非我所愿。
民国风云际会，人心如渊。我深知他身陷的棋局太过复杂，在我想要告知他远离九门时，仿佛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阻止我，这力量使我虚弱无法维持人形，我知道，因为违反世界的念头，我即将陷入沉睡，对于未来张起灵将遭遇的一切，我感到恐慌，我想让他逃离，可我阻止不了，在无力的悲哀中，我强撑着灵力未稳的狐身，看着他与那几位九门中人远去的背影，最终转身，隐入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途，陷入沉睡。
此去经年，已是新中国成立之际，我失去了张起灵的消息，而能依靠的书中剧情，在这一时间段也是空白的。我只能独自穿行于人间与地底，修炼，寻找，等待。等待一个能真正以“人”的姿态，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机。
岁月弹指，江湖已换了几重天地。
当我以“阿绯”之名，混入那支前往山东的临时队伍时，并未预料到命运的齿轮会在此刻轰然回转。直到，在那阴冷潮湿的七星鲁王宫甬道里，在摇曳的手电光束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中，我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
他依旧沉默，隐在队伍的阴影里，像一道隔绝于世外的剪影。吴邪和王胖子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他却毫无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那目光，穿透了昏暗，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探究，冰冷又专注。像一把尘封多年的钥匙，试图撬开我紧紧锁住的过往。
我心头剧震，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学着人类的样子，对他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目光下移，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里，系着一条编织手法独特的手绳，末端坠着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小石头。绳子是陈旧的，却保存得极好。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墨脱，那个有着能看透人心眼眸的上师面前，他亲手挂在小狐狸脖子上的。上师曾说：“你与这雪狐有缘。有时，动物比人更懂沉默。”
那时，他还是那个在雪山间试图寻找“心”的张起灵。他完成了那尊雕像，在三日静寂的最后，用剩余的线绳，编了这条手链，系在了总爱蜷在他膝头取暖的小狐狸颈间。
后来我化形，这手链便成了我唯一的念想，被我小心改造，一直戴在腕上。
此刻，他的目光就锁在那条手链上。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疑惑。那是一种源于肌肉记忆的熟悉，一种对独属于自己印记的确认，却与眼前这个陌生女子的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割裂。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我的脸，目光里不再是之前的纯粹审视，而是混合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试图将破碎的线索拼接起来的努力。
吴邪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之间这诡异的沉默，小声问：“小哥，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吴邪，依旧看着我，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仿佛有冰层在缓慢裂开，其下是涌动却无法言说的暗流。
他向前迈了半步。
墓道里的阴风穿过，吹动我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他额前几缕柔软的黑发。我们之间隔着几步之遥，却仿佛横亘着数十年的光阴，与一个关于小狐狸的秘密。
他最终什么也没问。
而我，只是微微侧过身，将戴着的手链轻轻藏入袖中，目光投向墓道更深沉的黑暗里，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
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他目光移开的瞬间，我袖中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有些重逢，无需相认。
有些疑惑，本身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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