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快要被小鱼鸟们忘记的卡扣，在极度混乱的环境中，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响声。
但几只小鱼鸟都听见了。
“滴”
刺眼的红光，闪在幽暗的海底。
是条发疯的鲸鱼，不断用身体撞击周围能看到的一切物体，任由坚硬的石块划破皮肉。
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却无法停止自己的动作。
挣扎着远去，留下一片凌乱与绝望。
太突然了，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尘埃落定的海洋中发愣。
梦斯不见了，不知道是被砸在乱石中了，还是沉到海底去了。
557抬起翅膀，盯着卡扣上红点看。
那上面上说……梦斯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这个卡扣连续数次考核都在使用，不可能出现偏差。
但是零一不甘心地向深处游了很远，直到下方的平顶海山。如果梦斯掉下来了，一定会掉在海山顶。
它宁愿赌一个不可能的错误，也不想糊里糊涂地接受事实 。
可是，海山顶上空无一物。
恐惧的压迫使心脏剧烈跳动，身体随之不住颤抖。每一处肌肉都在呐喊着要逃离。
可是每一次心跳的声音都在重复着：去找她。
零一回到岸上时，已是深夜。
沙滩上的557一下冲了过来，抱住零一。它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脖颈轻轻地蹭着湿漉漉的零一。
558无措地站在树下望向这边，它身旁是已经搭好的小窝。
“556呢？”零一问。
558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轻声回答：“它还在海里找梦斯……”
“我去找它，你们先回窝里，我马上回来。”零一说完便要转身入海。
558惧寒，557怕黑，天黑了它们都不适合再乱跑。
557拉住它：“你小心点，不行就回来，不要逞强，算了，要不还是别去了……”
“没事。”零一歪头，“我是零一啊。”
拦住它的翅膀瞬间顿住了，然后僵硬地垂下。
“我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
轻缓的海浪声伴随微不可察的哭腔流入零一耳道。
零一微笑，伸出双翅抱住两位朋友，“我马上回来。”
说完便转身走入海水，冰冷的海水蔓延在体内。零一没有回头，喊了声：“放心。”
纵身一跃，潜进黑暗区域的同时，零一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
这不对，它很不开心。大家都很奇怪，它们不该是这种担惊受怕的状态。
小鱼鸟们曾经的无忧无虑与刚刚的胆战心惊形成明显的割裂感。
零一感觉身体里塞满了棉花，恶心的想吐。
——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身影缓缓浮出水面。
556垂头看着自己在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然后被海浪冲没，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556突然转过身面朝零一和大海：“为什么找不到梦斯？她那么厉害不会死掉的对吗？”
零一没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这同样是它想问的。
“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啊？游泳没天赋，想飞起来，好像也不可能了。哪个领域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不。”沉默许久的零一突然出声，十分坚定地回答。
“你抬头看看树下。”
它抬头，看到树下缩成一团的557和558。小窝里还有一片空地，那是朋友们给556和零一的容身之地。
“其实我也并不优秀，每一次潜入深海，我都很心慌。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水，总是会觉得有可怕的东西将我拉下去。”
“但考核以来这种情况缓解了很多，我以为是自己适应了，但后来我发现：痛苦是在陪伴中化解的，时间不是解药，朋友才是。”
“无论什么时候，我们，你最好的朋友们，都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朋友，就是相互帮助包容的对象。”
556突然觉得眼眶很热，好像有新的力量注入体内。
“谢谢你，零一。”
它甩掉身上的水珠，飞奔着朝树下跑去，快要到了又慢下速度。
放轻脚步，慢慢地窝下去，躺在两只小鱼鸟身边。
零一也跟随其后，四只小鱼鸟缩成一团。
其实这个小窝还留有一个位置，现在或是将来，它一直在等待它的主人。
——
睡觉的时间总是很快，556再睁眼，看见的是557和558一边一个靠在它两侧。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安全回来！”558拥住它，激动道。
556下意识回抱着小鱼鸟，哼了声：“那当然，能出什么事？”
556骄傲地站起来。
“不要小看了……”
它转过身，看到岛上的树，一下子定住了，回忆伴随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荡来。
这片小岛上生长着零星的春阳树，这是南极地区最常见的，也是556最熟悉的树。
它凭借顽强的生命力，大面积生长在南极地区这种天气多变的地方。
春阳树大多长得不好看，树干扭曲，树叶稀疏，树皮凹凸不平。
却更方便翅膀还未长齐的小鱼鸟攀爬。
“妈妈！快看！”小鱼鸟站在树枝上朝下挥手。
“看好！”话落，年幼的556便张开翅膀，义无反顾地跃下枝头。
绕过一棵又一棵春阳树，最后摔了个跟头，才凌乱地降落在一只羽毛颜色偏灰的年长鱼鸟身边。
“妈妈妈妈！你看到了吗？我厉害嘛！”556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求夸夸。
“嗯，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游泳。”年长鱼鸟抬抬下巴，示意556朝海边看。
几只小鱼鸟泡在水里扑腾翅膀，水花满天飞。
年长鱼鸟眯着眼地拍拍556“不要老想些没用的。”
那时的556抬头看着母亲点点脑袋。
她欣慰地离开了，可小鱼鸟仍然定定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是春阳树的顶端，一根孤零零的，独穿天际的枝芽。
梦想和热爱这种东西是最难以压制的，它就像小鱼鸟爬上的春阳树一般。
看似已经消声灭迹，实际上它仍在不起眼的角落苟且偷生，然后不经意间长成参天大树。
正如它的名字：在寒冷的冬天努力生长，期待着不久后春天的暖阳。
蛰伏了多年的种子从未停止生长，终于在此刻，细嫩却坚韧的枝芽破土而出。它的根已经遍布了整片土地，深至地心，难以去除。
“我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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