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念对着衣柜有些犯难。同学会，听起来轻松，却又莫名带着点“验收”过往的意味。
手机震动，是江屿的消息。 【江屿】：我到了。
简单直接，一如他本人。温念深吸一口气，最终选了一条剪裁得体的奶白色连衣裙，既不过分隆重，又足够温婉大方。
下楼，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已经停在路边。江屿倚在车边，似乎刚从某个地方赶过来，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休闲裤和一件质感很好的深灰色针织衫，少了几分西装革履的冷峻，多了些随和，却依旧惹眼。
他看到温念，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很轻地点了点头：“很好看。”
平淡的三个字，却让温念耳根微热。他拉开车门，手习惯性地护在车门顶上。
车上，气氛有些安静，却不再是最初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反而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气流。电台放着舒缓的老歌，阳光透过车窗，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会紧张吗？”等红灯时，江屿忽然开口问。
温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同学会，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吧。毕竟好久没见了。”
“不用在意别人。”他目视前方，声音平稳，“跟着我就好。”
很普通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温念轻轻“嗯”了一声，心里的那点忐忑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同学会定在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包间。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非凡。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们三五成群，寒暄、笑闹、交换着彼此的近况。
当江屿和温念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时，包间里的声音诡异地静了一瞬。
几乎所有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好奇和探究。
江屿高中时就是风云人物，沉默寡言却成绩顶尖，是无数女生暗恋却不敢靠近的对象。而温念，温柔秀美，是广播站的甜美担当。这两人当年几乎没什么交集，毕业后更是天各一方，如今却一起出现……这组合足以引爆所有人的八卦神经。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热烈的起哄声和招呼声。
“哇！江屿？！真是你啊！稀客啊！” “温念！越来越漂亮了！” “你俩怎么一起来的？有情况啊？” “快快快，这边坐！”
班长热情地招呼他们入座。江屿神色自若，仿佛没看到那些探究的目光，只微微颔首，护着温念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他的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她的，带来细微的电流感。
很快，大家的话题从最初的震惊转向了各自的近况。聊工作，聊家庭，聊那些年干过的傻事。气氛重新变得热络起来。
有人提起当年趣事，说到江屿代表学校参加竞赛捧回大奖，却面无表情地把奖杯塞进桌肚的事，引来一片笑声。
“江屿，你现在在哪高就呢？当年你可是咱班的智商天花板！”一个男同学笑着问。
江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在一家小公司做技术。”
“太谦虚了吧！”另一个同学起哄，“肯定是高科技人才！温念，你呢？听说你在电台做主播？厉害啊！”
温念笑着应了几句。她能感觉到，虽然江屿话不多，但大部分时间，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这边，偶尔有人向她敬酒，他都会很自然地替她挡下，或者在她回答不上来时，言简意赅地补充一句。
他的照顾细致而不着痕迹，却逃不过所有人的眼睛。同学们交换着“果然如此”的眼神，笑容里多了几分了然和祝福。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音符。
徐阳也来了。他坐在斜对面，端着酒杯，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参与着话题，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温念和江屿，尤其是在江屿替温念挡酒或低语时，他镜片后的眼神会变得有些幽深。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放松。有人开始玩起了简单的互动游戏。轮到温念时，问题有些刁钻：“高中时代最后悔没做的事是什么？”
包间里响起善意的起哄声。
温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江屿。他也在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也在等待她的答案。
她脸颊微热，抿唇笑了笑，正要开口——
“最后悔的，大概是没能更勇敢一点吧。”
徐阳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他晃着酒杯，眼神状似无意地落在温念身上，语气带着点故作轻松的自嘲，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桌的人听清：“比如，没能在毕业前，约某个广播站声音很好听的同学看一场电影。”
话音落下，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凝滞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在温念、江屿和徐阳之间来回逡巡，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是……公开的暗示？还是别有用心的挑拨？
温念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没想到徐阳会在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
江屿原本放松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坐直了。他没有看徐阳，目光依旧落在温念侧脸上，但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就在这时，江屿却忽然动了。
他伸出手，不是拍桌子，也不是指向谁，而是极其自然地拿过了温念面前那杯她没怎么动过的、度数稍高的果酒，将自己那杯清新的果汁换到了她面前。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眼，看向徐阳，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个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徐记者记性真好。”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过，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就是因为时机错过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屏息凝神的众人，最后重新落回温念脸上，眼神里的冰冷瞬间消融，变得深沉而专注。
“比起后悔没做的事，”他声音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更庆幸，有些答案，虽然迟到，但最终还是等到了。”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徐阳那番话最直接、也最体面的回击。
同时，也是一种对温念的，公开的肯定和维护。
包间里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几秒后，班长率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打圆场：“说得好说得好！缘分这事妙不可言！来来来，大家一起敬‘答案’一杯！不管早晚，到了就值得庆祝！”
众人纷纷附和举杯，尴尬的气氛被巧妙化解。
温念端着那杯果汁，指尖微微颤抖，心里却像被灌满了温热的蜂蜜，甜得发胀。她偷偷看向江屿，他正仰头喝下那杯换过去的果酒，侧脸线条冷硬，喉结滚动，带着一种隐忍的性感和难以言喻的帅气。
徐阳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低头喝着酒，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江屿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存在感却极强。他不再刻意低调，偶尔也会参与一下话题，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宣示——他坐在温念身边，她的杯子永远满着，她爱吃的菜转过来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帮她夹一些。
他的照顾，从之前的细微，变得明目张胆。
同学会散场时，夜色已深。大家互相道别，约定下次再聚。
走到餐厅门口，夜风带着凉意吹来。江屿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温念肩上，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气息的外套瞬间将她包裹。
“冷吗？”他低声问。
温念摇摇头，仰头看着他被霓虹灯照亮的脸庞，心跳依旧很快。
同学们陆续离开，有人笑着对他们摆手：“江屿，温念，好好把握哦！等着喝你们喜酒！”
江屿没有回应，只是握着温念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微妙的呼吸声。
车子启动，缓缓汇入车流。
温念看着窗外流转的灯火，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江屿那句“等到了答案”，心里软成一滩水。
她转过头，想对他说点什么。
却见江屿目视前方，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有些紧绷。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后的沙哑：
“以后，离徐阳远点。”
不是商量，而是带着浓浓占有欲的、近乎霸道的要求。
温念怔了一下，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握着方向盘的、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忽然明白了。
刚才在同学会上，他那番得体冷静的回击之下，压抑着的醋意和不爽，从未真正消散。
她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心里那点甜意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
“哦。”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歪着头看他，“江同学，你这是在吃醋吗？”
江屿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车速都似乎顿了一下。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硬邦邦的字：
“嗯。”
承认了。
坦率得让人心跳加速。
温念再也忍不住，弯起眼睛，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清脆悦耳。
江屿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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