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晓柔回忆她的职业生涯，自从李瑞希骂过她，她也真的没有再算错过数据，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言出必行了，值得她小小骄傲一下。
那天，她约了她的大学同学乔蕙一起吃饭逛街。她的大学同班同学里，留在B市工作的也没几个，其中跟她最相熟的就算是乔蕙了，在大三上学期一次宿舍调整之后，她们住过两年的同寝室。
工作了之后，其实见面并不多，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一两个月才能凑上刚好的时间，约着一起玩儿上半天。
乔蕙去了一家出版公司，做销售业务，平时接触的客户多，看着比上学那会儿老练了不少。
“你跟你那上司，住的还好吗？”乔蕙边逛边问江晓柔。
“不要太好哦。”江晓柔答道。
大四毕业前，江晓柔曾经跟乔蕙一起租过一间学校附近的房子，住过几个月，当时两人住一个房间，房子不算小，但比较旧，毕竟还用着父母给的生活费，跟现在和李瑞希住的这套公寓没法比。
江晓柔刚工作，工资不高，所幸她是家里的独女，父母疼爱，想着她刚工作没什么钱租房，还补贴她一些。另外，她住的那间是次卧，比较小，所以房租李瑞希拿了大头，她的那部分少。
总之，她住得还是很舒心的。李瑞希整天加班，在家时间不多，她相当于自己享受一套公寓了。
“你可得留着个心眼儿，别对别人掏心掏肺的不设防。”乔蕙看她一副爽到家的样子，好心提醒她。
“怎么说？”
“这些咨询顾问都是老狐狸，老江湖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天真单纯，还冒着傻气儿，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那种。”乔蕙说。
“有这么严重吗？她卖我干嘛呀，我也没几两肉。”江晓柔说。
“那可是你上司，你也真是敢呀，跟上司一起住，你就不怕有危险，来个职场潜规则什么的。”乔蕙说。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再说，那是女上司好吗，谁潜规则谁呀？”江晓柔笑道。
“就算是女上司，也是有危险的。”乔蕙说道。
“女上司有什么危险？我吵到她睡觉，她扣我薪水？”江晓柔不解地问。
“唉，你不懂。”乔蕙一副懒得跟她解释的样子，转身奔着另一个店而去。“现在的人，口味可奇特了。”
江晓柔没有深想，她所谓的“口味奇特”都是什么样的口味，大抵是她接触些难伺候的客户，被冲击了三观。江晓柔现在只是个最底层的分析员，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客户，除非组长带她们去跟项目。
看来这个乔蕙是被社会洗礼了。
“你都接触些什么客户。”江晓柔跟上她，嘟囔了一句。
江晓柔发现，她现在很喜欢跟李瑞希待在一起，以至于她才跟同学出来了半天，竟然频频想着回家的事情。哪怕李瑞希只是在自己卧室关着门工作，她也愿意跟她一起待在家里。
她突然很想知道李瑞希现在在干什么，当然，她不可能给她发信息问的。
乔蕙见江晓柔提了一大箱坚果，便问她：“你买这么多坚果干什么？养松鼠啊。”
“给我和我上司补充能量的呀，我上司整天加班，经常到半夜，家里就得多买点零食，坚果不长胖还有营养。”江晓柔说。
“你提到你上司的频率，让我感觉，你完完全全像是迷恋她，如果她是个男的，你已经扑上去了的那种程度。”乔蕙无语地说。
“我确实迷恋她，”江晓柔嘿嘿笑了笑，改口道：“崇拜，崇拜。”
“所以她长得很好喽？”乔蕙无奈道。
“美人。”
昨天周六，江晓柔在家啃坚果。自从上次李瑞希让她上床坐了一会儿，她便时不时地去李瑞希床上蹭会儿书看。第一回，她一句话没说，掀起被子就钻进去了，李瑞希一瞬间僵硬了。
江晓柔觉得，这在女生之中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跟乔蕙以前在宿舍的时候就经常一起窝在床上追剧呀。那床比这床小多了。
只不过是熟与不熟的事情罢了。但上次李瑞希让她上来了，就代表她俩已经够熟了。
那就代表她以后也可以拥有上床自由了，所以她问都没问，自然而然地跑上来贴到李瑞希旁边。
不过李瑞希僵硬了短暂的片刻，还是默许了。
这个周，江晓柔已经爬到主卧的床上好几次了，那本统计学的书，她竟然也真的看进去了，李瑞希不在的时候，她也自己躺在这里看。李瑞希坐在旁边书桌前加班，江晓柔问：“瑞希，你嫌我烦吗？”
“不会呀。”李瑞希头埋在电脑里。
“太好了。”江晓柔继续窝在床上看书。
周六早上，李瑞希出门之前。
“瑞希，我想到你的床上躺一会儿。”
“我的床比较舒服吗？”
“嗯。”
她那个有洁癖的床，现在居然成了休闲娱乐场所。唉，李瑞希默默叹了一口气。
中午，李瑞希回来了。磕了一上午坚果的江晓柔想起来去找水喝。
她突然看到客厅茶几上被冷落了一上午的手机，上面有条新信息，是两个小时前收到的。
李瑞希：不要在我床上吃坚果。
李瑞希看到她的床头柜上那一堆坚果皮，转身去客厅找江晓柔。
“晓柔，我给你发信息你看到了吗？”
“没，我看书看得太投入了，忘记看手机了。”
李瑞希倒吸一口气，这态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晓柔喝了口凉水，又往嘴里塞了个坚果，道歉道的跟喝凉水似的。
“江晓柔，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
江晓柔原本坐在沙发上，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冷风吹来，她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面向李瑞希，摆出了个立正的姿势，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扑哧，李瑞希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晓柔嘴里还含着坚果，鼓鼓的像个小松鼠。
李瑞希笑开了，露出了整齐的牙齿，江晓柔从没见李瑞希这样放松地笑过，以前都是客套的场面的笑，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得灿烂，灿烂得晕染出光芒，她竟看呆了。
李瑞希觉得有生以来最有趣的一件事，就是吓唬江晓柔。
所以昨晚，作为安抚，她还是让江晓柔上床吃坚果了，跟她一起。
“晓柔，你为什么不喜欢名字里那个‘晓’？”李瑞希看到江晓柔的一本书上赫然写着“江柔”，便问道。
“不大气。我喜欢像是赵榕，何笙这种名字，多大气。”其实是她本来就经常被人说单纯天真，再加上个“小”，就更显得不成熟了。
“哦，赵榕，何笙，”李瑞希重复了一下，“挺好的。”
江晓柔想，李瑞希，孟玮婷，她可不敢点评。
“瑞希，你弟弟叫什么？”
“还惦记着我弟弟，”李瑞希白了她一眼，“李正孝。”
“李正孝，李瑞希，你们俩名字结构很像，爸妈真会起名字。”
今天是周天，江晓柔跟同学去逛街了，李瑞希加完了班，想着去超市买个菜，回来做饭，江晓柔中午在外面跟同学吃的，逛了一下午，回来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拎着一大袋子蔬菜水果，李瑞希出了楼层电梯的门，刚要掏钥匙开门，一个灰色的身影闪了出来，挡在了她面前。
戴着一顶灰色的棒球帽，身穿深灰色夹克，卡其色裤子的李正孝，李瑞希的亲弟弟，在公寓门前徘徊着等她。
李瑞希看见他，之前还心情不错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手中的袋子似乎也变重了，往下坠了坠。
“姐。”李正孝先开了口。
“有事？”李瑞希放下了准备掏钥匙的手，问。
“哦，来看看你。”李正孝答。
“不必。”李瑞希冷冷地回了两个字，然后没有再说话，两人皆是沉默了一会儿。
李瑞希估计着他来就是有事的，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后，便把他带到了旁边的楼梯间。
“说吧。”李瑞希把购物袋搁在了地上，希望李正孝能开门见山，速战速决。她不想耽误了做饭。
“那个，妈走之前，把房子卖了。”李正孝踟蹰片刻，开口说。
“卖了？”李瑞希有些惊讶，她家是B市本地人，位于东区的老房子，是她爸妈唯一的一点财产，她爸妈住了一辈子，虽然老旧，但毕竟位于老城区，学区政区中心地带，可以卖不少的。
“你拿着她的手签的字吧。”李瑞希转而讥笑道。
“不是，妈是心甘情愿卖的。”李正孝说道。
也是，她当然心甘情愿。李瑞希的母亲溺爱儿子，儿子想要什么她都会给的。如今，只不过是在她临死之前，签个字把房子卖了，把钱给儿子而已，当然心甘情愿。
至于女儿，女儿有本事有能力，自然饿不着的。但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从小没教育好，走上歪路，整天为非作歹，青春期之后更叛逆，跟一群小混混整日里泡在酒吧歌厅，还因为涉毒进过劳改所。放出来之后也没变好，没个正经工作，无以为生。
所以，这就是父母养着他的理由。父亲在时尚能稍微管管，前几年父亲去世，母亲只会加倍纵容。自从李瑞希的父亲过世，她便不回家了，她说，只会在母亲的葬礼上出现。
去年母亲也去世了，她也真的回去了一次，不过，真是在葬礼上出现的，并没有见到她母亲最后一面。
她能想到，若是见了，也必是要嘱咐她照顾好她弟弟之类，否则死不瞑目，那还是让她老人家瞑目吧。
这些年，她虽然不回家，但是按月给母亲打钱，一次不少。她当然知道，这些钱，可能一分不剩的落到李正孝的口袋里，被挥霍掉了。但她没办法，这是她该孝敬母亲的，养育之恩，总要报答，至于母亲愿意给谁，别人管不了，给了她就是她的，她可以自由支配。
李瑞希也知道，千金难买她乐意，给了她儿子，可能是最让她开心的事情。
所以，她无所谓那些钱石沉大海。
但，这笔投入自从她母亲过世，便停了。
如今李正孝来找她，她想也知道定是缺钱了。
“妈说，那房子有你的一半，要我跟你说一声。”李正孝说。
“当然，这是爸在时便说定的事情。”李瑞希说。她爸总算是有点疼她，去世前立下字据，这套老房给她姐弟俩一人一半，但顺便也托付了李瑞希，照顾好弟弟。
“钱呢？”李瑞希问。
“用了。”李正孝答。
“我的那份。”李瑞希说。就算是一半，也有几百万了，没这么快挥霍光吧，除非。。。
“也，，，没了。”李正孝自暴自弃地答道。
“赌了？”李瑞希心中重重一锤。
李正孝没答话。
好，好得很。李瑞希咬了咬后槽牙，几百万而已，不难挣。
“干得漂亮。”她微微抬头，用嘉奖的语气对李正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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