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着栀子花的甜香,吹得沈府庭院里的柳枝轻轻晃,细碎的影子落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眼晕。可沈知意站在廊下,指尖却冰得像揣了块寒玉——她攥着袖中那片浅粉色衣角,布料上还留着被玉屑划破的毛边,那是破庙那日,她扑过去捡碎玉时,被萧玦踩住手背,慌乱间勾破的。指尖反复摩挲着那道裂痕,仿佛还能触到当日玉屑的冰凉、手背的钝痛,还有萧玦那句“再无关系”的绝情。
自那日从破庙回来,她被父亲禁在院里,连房门都少得出。可心里的执念却像藤蔓,缠着那些旧时光疯长:她不信萧玦说的“从未爱过”,不信他翻墙送来的糖葫芦是假的——那年冬夜,他揣着糖跑过来,手冻得通红,却把最甜的那颗塞进她嘴里;不信他冒雨寻来的蜜橘是假的——她染了风寒,他淋着大雨跑遍半个京城,把还带着水珠的橘子放在她枕边;更不信他蹲在巷口捏的那些泥人是假的——每个泥人都带着她的发式、她的衣袍,连她笑时的梨涡都捏得清清楚楚。还有梅林里那句“一辈子对你好”,弱冠那日那句“风风光光娶你”,这些怎么会是假的?怎么会说变就变?
终于在一个午后,她趁着家丁换班的间隙,拎着裙摆从后门溜了出去。鞋尖沾了泥,发丝被风吹乱,她却顾不上——她要去镇国公府外的街角,她听丫鬟说,萧玦近日常去那里商议婚事,她要等他,要亲口问清楚,要看看他眼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半分不舍。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街边的摊贩开始收摊,镇国公府的朱红大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沈知意躲在一棵老槐树下,手心攥得全是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一辆黑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上绣着的暗纹,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侯府旧时常用来接她的马车。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像要撞出胸腔。不等马车靠近,她快步冲上前,张开手臂拦在路中央。车夫猛地勒住缰绳,马儿扬起前蹄嘶鸣,车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萧玦探出头来。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比从前清瘦了些,眉眼间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沉郁。可看到她时,那沉郁瞬间被慌乱取代,眼底像落了颗火星,飞快地亮了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下去,覆上一层冰冷的霜:“你怎么会在这里?赶紧走!”
“我不走!”沈知意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声音带着颤抖,却透着一股不肯罢休的坚定,“萧玦,你看着我!那日在破庙,你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你说从未爱过我,是假的;你说自愿娶镇国公千金,也是假的!你是不是有苦衷?是不是二皇子逼你?你告诉我啊!”
萧玦握着车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街角,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苦衷,也没人逼我。沈知意,你别再纠缠,否则对你、对沈家,都没有好处。”
“好处?”沈知意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要讲好处了?你在梅林里说要一辈子对我好,是为了好处吗?你弱冠那日提着聘礼来提亲,是为了好处吗?你为我捏泥人、学做棉鞋,也是为了好处吗?”
她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马车边,想要看清他眼底的情绪,想要从那层冰冷下找到一丝熟悉的温柔。可萧玦却猛地偏过头,抬手狠狠放下车帘,对车夫厉声喊道:“开车!别管她!”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在碾碎她最后的希望。沈知意追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萧玦!你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你有没有真心对我好过?你告诉我啊!”
风里灌满了她的哭喊,吹得车帘微微晃动。萧玦坐在车里,双手死死攥着膝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的胸口像被巨石压着,疼得喘不过气,耳边全是她的声音——她的哭喊声、她的质问声,还有从前她笑着喊他“阿玦哥哥”的声音,缠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得他心口发麻。
他多想掀开车帘,冲出去抱住她,告诉她所有真相:告诉她他是为了救父亲、救母亲,才不得不答应二皇子的条件;告诉她他摔碎玉佩时,心比她还疼;告诉她他每晚摸着她绣的青梅香囊,都会想起他们的过往,想起梅林里的约定。可他不能——车外街角的茶摊旁,站着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那是二皇子的人,正盯着这里。他只要露出一丝破绽,父亲的流放文书就会变成死刑,母亲和妹妹也会被重新贬为奴籍,甚至连沈家,都可能被牵连。
马车越走越快,渐渐把她甩在后面。沈知意跑不动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看着马车消失在暮色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片浅粉色衣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
暮色渐浓,街边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里的寒。可她还是不肯放弃——她想,明天她还来这里等,后天也来,大后天也来。她一定要等到他,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让她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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