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拍打在国公府书房的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萧玦坐在案前,指尖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太子旧部林文渊,现居城郊破庙”几个字——这是林墨昨夜冒险送来的线索,也是他追查太子冤案的关键一步。
案上的烛火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他抬头看向窗外,月色透过云层,洒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上,光秃秃的枝桠像极了太子案中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缠绕着,理不清头绪。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萧玦下意识地将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转头见苏令蘅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来,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夹袄,领口绣着一圈暗纹,衬得她脸色愈发清冷。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忙什么?”苏令蘅将茶盏放在案上,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兵部卷宗,却没多问,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父亲说,明日你要随他去见几位老臣,早些歇息,别误了时辰。”
萧玦松开手,将纸团塞进袖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却没暖透心底的凉:“知道了,多谢提醒。”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三个月。自新婚夜后,苏令蘅便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白日里一同应付府中人事、出席应酬,夜里则分房而居,除了必要的交谈,再无多余的话语。她从不问他在忙什么,也从不干涉他的行踪,却总在他需要苏家助力时,恰到好处地递上“梯子”——或是提醒他某位老臣的喜好,或是暗中安排人帮他打通关节。
就像上月,他想查太子案中涉及的粮草账目,却被户部官员百般刁难。苏令蘅得知后,只在饭桌上淡淡提了一句“母亲娘家的表舅,如今在户部管档案”,便让他顺利拿到了关键凭证。可这份“帮助”,却带着冰冷的距离感,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被苏家掌控的棋子,连感激都显得苍白。
“明日见的几位老臣,有两位曾是太子的旧部。”苏令蘅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攥着袖管的手上,“你若想打听什么,别太心急。父亲让你去,是让你攒人脉,不是让你惹祸。”
萧玦心中一凛,抬头看向她。苏令蘅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萧玦却知道,她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不能告诉她,自己追查太子案,不仅是为了洗刷侯府的冤屈,更是为了还太子一个清白;也不能告诉她,林墨传来的线索,可能会让他们都陷入危险。
“我知道分寸。”萧玦最终只说了四个字,语气里带着几分隐忍。他知道,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任何疏漏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连累苏家。
苏令蘅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道:“夜里凉,别熬太晚。你的身子垮了,父亲的计划,也会受影响。”
话音落下,她便推门而出,留下萧玦一个人在书房里。烛火依旧跳动着,萧玦却觉得心里更冷了。他知道苏令蘅说的是实话,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利益交换,她关心的从来不是他,而是苏家的计划,是父亲的期望。可即便如此,方才她那句“别熬太晚”,还是让他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转瞬即逝。
第二日清晨,萧玦随苏承安去见几位老臣。几人在茶馆的雅间里落座,谈的多是朝堂琐事,偶尔提及太子,也只是寥寥几句,语气里带着几分忌惮。萧玦坐在一旁,耐心地听着,偶尔插几句话,既不显得突兀,又能巧妙地引导话题,打探着太子旧部的消息。
席间,一位姓王的老臣忽然提起:“听说前些日子,城郊破庙住着个怪人,整日闭门不出,不知是什么来头。”
萧玦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掩饰着:“哦?竟有这种事?许是避祸的流民吧。”
苏承安看了他一眼,笑着打圆场:“流民也好,怪人也罢,与我们无关。来,王大人,我们喝酒。”
萧玦知道,苏承安是在提醒他别露馅。他压下心头的急切,陪众人喝了几杯酒,直到宴席结束,才借着如厕的机会,悄悄离开了茶馆,向城郊破庙赶去。
破庙破败不堪,院里长满了杂草,萧玦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他推开门,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坐在草堆上,面色苍白,正是林墨所说的林文渊。
“你是……萧小侯爷?”林文渊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沉了下去,“你来做什么?太子案早已定案,你还想翻案不成?”
“林先生,我知道你是太子的旧部。”萧玦走到他面前,语气诚恳,“侯府的冤案,与太子案息息相关。我此次前来,是想请你出山,指证当年陷害太子的凶手,还太子和侯府一个清白!”
林文渊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太子出事时,多少人受牵连?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岂敢再掺和这些事?萧小侯爷,你还是回去吧,别自寻死路。”
萧玦看着他决绝的态度,心中有些着急:“林先生,难道你就甘心看着太子蒙冤,看着那些凶手逍遥法外吗?只要你肯出山,苏家会保你安全!”
“苏家?”林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苏家当年对太子案避之不及,如今怎会突然想翻案?萧小侯爷,你不过是苏家的棋子,别太天真了!”
萧玦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林文渊说的是实话,苏家帮助他,不过是想借他之手,打击丞相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弃——这是他唯一能洗刷侯府冤屈、还太子清白的机会。
“无论我是不是棋子,我都要翻案。”萧玦语气坚定,“林先生,只要你肯提供证据,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担保你的安全!”
林文渊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罢了,我隐居这么多年,也累了。当年太子待我不薄,我不能让他一直蒙冤。我这里有一份太子当年写给先皇的奏折,里面提到了丞相与废太子的往来,你拿去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萧玦:“这奏折是我当年偷偷藏起来的,是唯一的证据。你拿着它,好自为之。”
萧玦接过油纸包,心中激动不已,连忙道谢:“多谢林先生!我定会好好保管这份证据,早日还太子和侯府一个清白!”
他揣好油纸包,匆匆离开了破庙,刚走到巷口,便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苏令蘅坐在里面,面色依旧清冷:“拿到证据了?”
萧玦愣了愣,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他:“你怎么来了?”
“父亲担心你出事,让我来看看。”苏令蘅淡淡道,“上车吧,这里不安全,先回府。”
萧玦上了马车,车厢里一片寂静。他看着苏令蘅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若不是苏承安让她来,她绝不会主动关心他的安危。
“林文渊的事,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会派人保护他。”苏令蘅忽然开口,“那份证据,你要好好保管,别弄丢了。丞相的人最近盯得紧,你行事要更小心。”
萧玦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
苏令蘅没再说话,车厢里又恢复了寂静。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萧玦靠在车厢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他不仅要与丞相斗,还要在苏家的阵营中步步为营,更要忍受苏令蘅的冷淡。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停下——为了父亲,为了侯府,为了太子,也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
回到国公府,萧玦将证据藏在书房的暗格里,才松了一口气。他刚走出书房,便看到苏令蘅站在廊下,望着庭院里的梧桐树。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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