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我站在古董店斑驳的榆木门前，望着玻璃柜里那枚青铜铃铛出了神。铃身布满铜绿，却掩不住底部"永和九年"四个篆体小字——正是东晋那个多雨的朝代。
"这铃铛，我出三千。"穿貂皮大衣的女人话音未落，檐角坠落的雨串突然溅起水花，在她香奈儿包上洇开深色痕迹。我按住玻璃柜，铜绿硌得掌心发痒："不卖。"
女人刚要发作，门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黑色宾利溅起的水花比她包上的还高，车门推开时，潮湿的冷风卷着雨丝扑进来。男人撑开黑伞，伞骨在风中发出细微的震颤，像极了铃铛摇曳时的余韵。
"苏小姐？"他声音温润，目光却落在铃铛上。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素戒，戒面有道细若游丝的裂痕——和铃铛内壁的纹路惊人相似。
"林先生。"我松开按着柜子的手，铜绿在玻璃上留下几道雾痕，"您也对永和九年的物件感兴趣？"
他没回答，反而从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穿月白旗袍的女子站在廊下，怀中抱着与我手中如出一辙的青铜铃。雨幕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我忽然看清女子耳后有颗朱砂痣，位置与我后颈的胎记分毫不差。
"令祖母？"他指尖抚过照片边缘，那里有道半圆形的缺损，像是被什么利器磕碰过。我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在我掌心反复描画一个"林"字。
窗外惊雷炸响，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清脆的铃声穿透雨帘，我看见玻璃柜映出的倒影里，男人脸色骤变。他迅速合上照片，动作快得让我瞥见背面有一行褪色的小楷：丁丑年三月廿七，雨。
"明日申时，带铃铛来城南茶寮。"他将一张烫金名片推过来，起身时黑伞旋开一片暗色领域，"有些缘分，耽误不得。"
我望着名片上"林砚舟"三个字，喉间泛起铁锈味。奶奶的旧木箱底层压着张同样的名片，边角已经蜷曲发黄，就像被岁月浸泡过的梧桐叶。而此刻，青铜铃铛在玻璃柜中轻轻摇晃，发出与照片背面裂痕完全吻合的嗡鸣。
雨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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