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老师!你看那辆车——”
南雁顺着学生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清楚车牌号后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回复教务处老师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被排了周六的课程,她得趁这学期还没开始就推辞掉。
如果没有结婚前,她对这种安排没什么意见。毕竟她只是学校里资历尚浅、没什么资源的老师。
可是现在——
南雁看向那辆车,车窗紧闭,无法看清驾驶座上的人。
南雁跟学生告别,随后打开了车门。
身后学生的声音有些大了,她能够很清晰地听见学生们在讨论她跟丈夫有多么多么恩爱,无论刮风下雨,丈夫都会接自己上下班;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而且没有小孩,不敢想象二人世界有多甜蜜……
嗯,南雁确实不敢想。
南雁瞥了一眼庄淮,她名义上的丈夫。对方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很仔细,一丝不苟的模样。
庄淮:“下班了?”
南雁:“嗯。”
南雁不知道为什么庄淮对于接送她上下班这件事情极其执着,有时执着到,南雁得怀疑到难不成庄淮是在监督自己的程度。
她很好奇,但她不会问。她们二人的关系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外面下起了小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吃些什么、天气如何、工作累不累的话题。这三个方面的话题说完,车内顿时一片寂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二人呼吸声的程度。
呼吸声夹杂在雨滴落的声音,又显得可有可无起来。
南雁闷头处理工作,教务处的老师给她的回复是:可以直接请假,课程延后一周就是。
南雁不置可否,其实她只需要这周六的时间就好。
这周六,是二人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南雁打开了购物软件,就“买什么礼物”犯了难。
她们从来没有互送过礼物,她甚至不太清楚庄淮的生日是哪一天。恐怕,庄淮也不知道她的生日。
或许,庄淮就连两人结婚的日子也不记得。
于是,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南雁试探性地问道:“庄淮,我记得之前你好像买过几株百合花,你喜欢花吗?”
庄淮偏头看她,他的瞳孔颜色很深,盯着人看的时候会显得异常严肃。
他回答道:“嗯,还行。”
极其模棱两可的答复。
南雁在记事本里记下:庄淮可能喜欢花。
她边记边继续问道:“你最喜欢哪种花呢?百合?”
车启动了。
庄淮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接着问道:“你要送我花吗?”
“嗯?”南雁在记事本里删删减减,最后写下:送百合花。
她的嘴巴却说出了:“不是,不是给你的。”
庄淮轻轻瞥了她一眼,问道:“要去看望妈妈吗?”
南雁愣了几秒,皱了皱眉,意识到庄淮口中的妈妈是她的亲生母亲南望女士。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嗯,明天下午。”
车停了。
“需要我跟你一起吗?”庄淮垂眸。
他的眼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可他脸上的线条很硬,整个人呈现出冷冽的气质。
南雁没吭声,她思考了一下。她其实是不想去看南望女士的,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如果说花是准备送给庄淮的,那到了星期六,会不会就没有了惊喜?
可是,没有了惊喜又如何?她跟庄淮之间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惊喜。
南雁一言不发,犹豫中庄淮却凑了过来,他给南雁解下了安全带,说道:“如果需要,明天下班前发消息给我,我提前买点补品和水果。”
南望女士有个很硬朗的身体,在南雁的记忆里,南望女士简直无所不能,以至于可以给南雁冠上自己是超人的小孩的名头。南雁记得很深的是她高中曾经不小心落下水,南望女士几乎是把她整个人举过头扔上岸救了自己一命的。
可惜,南雁如今29岁。南望女士已经住了一年医院了。
等电梯的时候,庄淮说道:“我来做饭。”
南雁心安理得地应下。
就像庄淮极其执着于送她上下班一样,庄淮对于自己做饭也十分锲而不舍。
刚开始的时候,南雁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在白嫖庄淮的劳动力。她提出在庄淮很忙的时候她可以负责两人的伙食。
这个想法在自己做完一顿饭之后就被南雁打消了。
因为两人做饭的水平,差的应该不是一点半点。
南雁后面就习惯了,她也不挑食,庄淮做啥她吃啥。两人在吃的方面达到了默契。
她们住的房子是学校提供的。两室一厅一厨两卫,完美符合南雁对于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要求。
各干各的,谁也不会打扰到对方。
尤其是休息日的时候,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南雁根本见不到对方。同理对方也见不到自己。
说是夫妻,其实只是合租室友罢了。
室内的灯明亮,整个客厅整洁干净,沙发上没有一个抱枕或者玩偶,电视上却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公共区域,没有两个人的任何一件私人物品,如果非要算的话,挂在墙上的结婚照是唯一一件。
结婚照上,南雁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可笑意不达眼底。至于庄淮,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南雁挽着庄淮的胳膊,整个身躯却呈现出抗拒的姿态。
南雁瞅了一眼结婚照,开玩笑道:“结婚照把你拍丑了。”
正在切菜的庄淮动作一顿,“是吗?”
南雁:“是啊,你没发现吗?把你的脸拍大了很多,可能是你不太上镜。”
说完,南雁才觉得自己不该跟庄淮说这种玩笑话的,她打了个哈哈回到了房间。
庄淮却听了进去。他只脱了西装外套,领带都没摘,在衬衫外系了条围裙。他停下了做饭的动作,脚步很轻地走到了客厅,细细端详起结婚照。手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正如南雁所说,照片中自己的脸,看上去有点肿。
不知道现在联系那家摄影室,还能不能修一下照片……
庄淮做饭很快,大概半小时的时间,南雁就听到了敲门声。她飞速地出房间门来到餐桌边,一脸期待地盯着桌子上的菜。
庄淮脱下围裙,坐在了她的对面。
庄淮:“吃吧。”
南雁:“辛苦了!”
她吃得很快,很没有吃相。但她在庄淮面前并不在乎这个,只是庄淮有时会提醒她吃慢点。南雁会顺从地听几秒,然后继续大快朵颐。
吃完之后,南雁会很有眼色地去洗碗。毕竟,庄淮都已经做饭给自己吃了。
等一切结束,关掉客厅的灯,室内漆黑一片。南雁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做自己的工作。
想着明天要去看望南望女士,南雁提前给南望女士发了个消息。
南望女士一如既往的傲娇,“别来。”
“别来”应该就是“可以来”的意思,如果是“滚”的话,南望女士应该就是真的不希望自己来。
南雁看了看日历,周六,庄淮的休息日。她开始在一些大众软件上寻找美食。庄淮是个极其挑食的人,他口味清淡,不吃葱姜蒜,不吃洋葱芹菜,不能吃辣,一吃辣就全身泛红,酸的也不吃,买水果都会特意避开酸的水果。可以接受甜的,但太甜的也不怎么吃。
……太麻烦了,要不直接去问对方想吃哪家?
南雁忽地顿住了,说到底,她其实并不用这么煞费苦心地去请对方吃饭,她明明可以跟之前一样,仅仅将庄淮作为自己的合租室友看待。可是,南雁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凝重了起来。
南雁看向电脑屏幕,其中一个打开的的word文档命名为——
辞职信。
她安慰自己,是愧疚在作祟,是愧疚在驱使自己对庄淮好一点。毕竟,庄淮帮了自己很多,她对庄淮是感激的。
南雁叹了口气,继续在软件上翻来翻去,寻找一家庄淮可能会喜欢的餐厅。
直到第二天下班,南雁都没决定好预订哪家餐厅。她有专门请教自己的学生,附近有没有值得去的餐馆,她将答案统计下来,又一个个排除。
南雁感到万分苦恼,她不想太草率地决定。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庄淮默默看了看空着手的南雁。后备箱装着他买的补品和水果,他并没有看见南雁所说的百合花。他嘴巴微张,准备询问的时候,记忆闪回,他突然明白了南雁询问自己喜欢什么花的用意。
他眯了眯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要不要找家花店,买束百合?”
南雁蓦然抬头看他,她忙着找餐厅,忘记这茬了。她连忙找补道:“不用了!我昨天问她,她说不用买花了。”
对不起了,南望女士,把你推出来找补了。
“是吗?”庄淮道:“南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南雁猛地看向了他,她有些惊讶于庄淮的敏感。
她确实有很重要的话对庄淮说,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周六,她们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在一家庄淮会喜欢的餐厅。她希望她说的时候,场合和仪式都是郑重的。
这是她在辞职前必须要做的事情,她很重视。
南雁注视着他,轻声道:“没有。”
话音刚落,庄淮将车靠边停了下来,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在轻微颤抖,他看上去比南雁还要震惊,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的胸膛大幅度起伏了几下,但他的声音是镇定的,庄淮问道:“南雁,或许,你是想要送给我花吗?”
“嗯。”南雁回答得很快,“很明显吗?我想送你一份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庄淮:“为什么?为什么要送给我礼物?”
“嗯?”南雁偏过头与他对视,她似乎不太理解庄淮为什么要刨根问底。
南雁道:“为了感谢你,庄淮,这一年来,你帮了我很多忙。如果不是你答应和我结婚,我这一年应该会很难熬。”
话毕,肉眼可见的,庄淮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有霎时间的失神,但很快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道:“不用了,没关系。”
车子重新启动,南雁还想问他有没有想去吃的美食,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医院已经近在咫尺。
回家再问也是一样的,南雁心想。
住院部在单独的大楼,南望女士的病房在6楼最里面靠近楼梯的位置。两人一前一后,气氛有些许沉闷。好在,南望女士根本看不出来。
一进门,南望女士正在和几位病友打扑克,兴许是手气差,南雁一来,南望女士就气冲冲地将几位病友轰走。
“……运气真差,输了不少。都是你,小倒霉蛋,你今天来看我我的运气就变差了!”
南雁:“是是,我的错。”
她的眼神瞅见了南雁背后双手提着东西的庄淮,南望女士接了过来,笑道:“还是我的女婿心疼我,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
庄淮:“南雁买的,妈,我只是提上来而已。”
南望女士摸着庄淮的手,瞪了一眼南雁,吩咐道:“去把水果洗了。”
南雁将果篮里的水果挑了几个洗了洗,水流声没有盖住南望女士对庄淮的夸赞。
“……小淮啊,幸好有你,我们南雁跟你结婚是她的福气。我们南雁啊脾气倔,人又钝又老实,不会说话,你啊,一定一定要多多照顾她才行。尤其是我不在了啊,有你帮衬我们南雁,我也能安心去。”
“洗好了。”南雁打断了南望女士的滔滔不绝。
南望女士本来想骂她不识趣,可是看见南雁洗好的水果,又住了嘴。
庄淮的手还在南望女士的掌心里,他看上去沉稳镇定,丝毫没有被南望女士的夸张语气给惊骇到。南雁在心里给他比了个赞。
“小淮,一楼啊,有我特别喜欢的粥,你去帮妈买一杯回来可以吗?”
庄淮点头。
看来南望女士想把庄淮支走方便教训自己了,南雁无声地叹了口气,皱起苦瓜脸。
果然,庄淮一出门,南望女士就道:“过来。”
南雁往她床边走去,刚一落座,南望女士苦口婆心说道:“这么好的一个人,你可得好好珍惜,听见没?!”
“听见了。”南雁连连点头,“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南望女士冷哼一声,“这才像话,都结婚一年了,也不能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你可不能作死折腾!”
“是啊,”南雁颇为感慨,“都一年了。”
“结婚就得有个结婚的样子,这么久了,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南望女士就没出生的下一代发表看法。
南雁闷不做声,吃了几口水果。
“还吃吃吃!”南望女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葡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边嚼边道:“争气点!一个家庭有孩子才算完整!”
南雁心想,哪有家庭?她跟庄淮也就合租室友罢了。
再说,南雁从小长大,身边也就只有南望女士。
“你说我说的对吧?没孩子,那你们结婚干嘛?!盖被子纯聊天吗?”
是啊,南雁叹息,她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与庄淮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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