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山巅,清心殿内,那股无形的僵持仍在持续。
某日,霄羽批阅玉简的间隙,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那团用尾巴埋住自己的火红身影。他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道无形的束缚悄然松开。
正自闭的享意忽然感觉周身一轻,那种维持原形的强制性力量消失了。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心念转动,红光闪过,蒲团上蜷缩的狐狸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眉眼灵动、满脸不情愿的红衣少女形象。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瞪向霄羽:“干嘛?终于良心发现,把变形咒给本狐解了?”
霄羽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他的视线落在她那一头不同于狐身毛色的、如同初生旭日与月光交织的浅黄白色长发上,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的疑惑。他记得清楚,第一天将她擒住时,她原形分明是赤红如焰。
“你的发色,”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审视,“并非赤狐之色。”
享意没想到他注意这个,心猛地一紧。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关于冰冷暴雨和被弃荒野的记忆碎片骤然刺痛神经。她像是被窥见了最不堪的弱点,几乎是立刻竖起全身的尖刺,语气又冲又急,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尖锐:
“要你管!我们高贵狐族的事,你一个外人懂什么?!”她下意识拔高音量,试图用气势掩盖那一瞬间的慌乱,眼神倔强地瞪着霄羽,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继续探究。
霄羽看着她这过激的反应,如同被触及逆鳞的幼兽,眸中的探究之意反而更深了一分。他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但他并未点破,只是不再追问,转而将目光落在她那一身碍眼的、仿佛时刻在燃烧和反抗的火红衣裙上。
下一刻,不等享意反应,他袖袍一拂。
享意只觉身上一凉,那身她最喜爱的、张扬肆意的红衣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青绿如雨后远山的飘逸长裙。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连同刚才被触及伤心事的委屈与愤怒一起爆发了。
“你!”享意低头一看,气得浑身发抖,脸颊因羞愤而通红,“霄羽!你混蛋!谁让你换我衣服的?!你凭什么?!连我穿什么颜色都要管?!你这样真的很冒犯!登徒子!”她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源于旧日创伤的哽咽。
她用力拉扯着身上陌生的、清冷的青绿色裙摆,这颜色让她感觉无比脆弱,仿佛被强行剥去了那层用以保护自己、宣告存在的红色盔甲,露出了内里那个曾经被抛弃的、无助的幼狐本体。
霄羽无视她的跳脚和那句“营养不良”的苍白辩解,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一身青绿,淡淡道:“聒噪。这颜色,清净些。” 他似乎认定这清冷的色调能压下她过于灼人的反抗。
“清净你个木头脑袋!”享意简直要呕血,指着他,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更猛烈的怒火,“我告诉你,等我法力恢复,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所有的蓝白衣服都染成绿的!不,染成红的!最艳最俗的那种红!”
她气得在殿内直转圈,那身青绿长裙随着她的动作飘拂,确实有种别样的风致,但她脸上那蓬勃的怒气与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受伤,却将这份强加的“清净”击得粉碎。
霄羽不再理会她的叫嚣,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玉简上。
享意骂累了,喘着气坐回蒲团,看着身上这碍眼的裙子,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浅色的头发——这头发的颜色,永远提醒着她那场冰冷的雨和决绝离开的背影。她愤愤地抱起胳膊,将脸埋进臂弯,心里翻江倒海,既有对霄羽的痛恨,也有对自身无力改变过去的厌弃。
‘冷面怪!控制狂!连别人头发衣服颜色都要管!诅咒你情劫缠身,永世不得超脱!’
她没注意到,当她安静下来,蜷缩在蒲团上时,那青绿的裙摆衬得她身形单薄,浅色的发丝垂落,仿佛承载着不堪重负的秘密,竟流露出一种与她平日截然不同的、易碎的气息。
霄羽抬起眼帘,目光再次掠过她那头异色的长发和那身被他强行换上的青绿衣裙。他没有错过她刚才那一瞬间几乎要崩溃的情绪和苍白的辩解。
法力封印仍在,她依旧是笼中鸟,掌中物。但这只鸟儿的羽毛颜色,似乎关联着一段他不曾知晓的、充满苦痛的过往。这强行披上的“清净”,非但没能让她安分,反而像一根刺,更深地扎进了她试图掩盖的伤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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