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放松，”秦轩揉了揉许沐风的头发，“你就算现在把它扔地上，顶多就是相框碎掉，再换一个新的就好了，照片不会有事的。”
平常秦轩做这个动作时，许沐风的头都会跟着他的节奏摇来晃去，一点力都不想用。
今天许沐风却站得笔直眼神坚毅，秦轩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像被设定好路线的机器人一般，许沐风僵硬地转身迈步，就这么梗着脖子捧着照片一路走到床边。
直到身体接触到柔软的被面，许沐风这才判定周围的环境等级为安全，他轻轻地将照片放在床上，趴下仔细地看着。
照片被保存得很好，色彩鲜艳得就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只有小不点一样的秦轩宣告着它走过的数个年头。
“这应该是有一次去公园里拍的。”秦轩指着照片左下角的一行红字介绍道，上面印着照片的拍摄时间和地点。他也挨着许沐风趴了下来，俩小孩肩贴肩头贴头地靠在一起。
“说实话，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这个公园如今也不在了。如果没有这张照片，那天大概就会彻底消失，它会死掉。”
“其实还有一本相册，但那都是我的照片。爸妈给我拍了许多，留给我的却只有这一张他们。”
秦轩的大拇指轻轻拂过照片，即便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玻璃、维度和生死，秦轩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去触碰。
许沐风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疼痛，他茫然地摸了摸心口，那里传出了平稳有力的心跳，可那疼痛仍然在不断蔓延。
秦轩的情绪对许沐风来说陌生又热烈，他摸不清头脑，却本能地想要去关心。许沐风学着秦轩之前的动作，将手插在了他的头发里来回揉着：“你不要难过......”
秦轩一愣，他回头看了看许沐风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让许沐风担心了。秦轩赶忙安抚许沐风道：“我哪里难过了？你别多想，他们也希望我过得开心，我是不会难过的。”
许沐风不语，只是一味地揉搓秦轩的头，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坏情绪给赶走。秦轩欲言又止，他纠结一番之后还是抬起胳膊按上了许沐风的手。
秦轩的五指摩挲着扣进许沐风的指缝间，
向上用力就将他的手摘了下来。秦轩松了口气：“摸头不是这么摸的，手可以不那么用力夹住头发的，放松......”
反应过来秦轩在说什么后，许沐风的脸“腾”得一下就涨红了，他光速收回了手，悄悄把夹在指缝中的几根头发扔到床下去了。
“知......知道了......”许沐风尴尬到想钻进被子里，但他又实在好奇，眼珠来回转着瞥了好几下秦轩的头顶。
呼......许沐风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只是几根头发而已，秦轩的头顶依然□□，没有被自己薅秃。
确认没事的许沐风一眼就撞上了秦轩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恼羞成怒地把秦轩踹下了床：“不许笑！把那张照片拿过来，我要看！”
许沐风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但秦轩明智地选择了不在此刻火上浇油，他顺着许沐风的力道滚下了床，将另一张照片“奉”给了许沐风：“大人，您过目～”
“哼。”许沐风接过照片别开头，对着秦轩的那半张侧脸严肃冷峻，另一边的嘴角却微微扬起。尽管许沐风不愿意承认，但秦轩哄人的技术确实是一流的。
这张照片上的秦轩不再是小宝宝的模样了，青涩的眉眼中已经能看出几分长开后的帅气。
只是这帅小伙脸上并没有孩子气的明媚，反而带着一丝沉郁。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害怕，他紧紧攥着旁边大人的手。
“这是谁呀？你叔叔？”许沐风仔细看了看照片的四角，但它上面并没有标注任何信息。
“......你真认不出来？”秦轩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我该认出来吗？”许沐风也很莫名其妙。
“这是我爸啊！”
“啊？”许沐风翻出了第一张照片来回对比，“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啊！”
等等......被两张人脸弄得晕头转向的许沐风突然就明白了过来，秦轩口中的此爸非彼爸，那照片上这人就是——
“陈明成？！”
许沐风大惊失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举着照片看了好久，过了好半天才给出一句评价：“原来还有这么帅的时候......”
秦轩赞成地点了点头：“岁月是把杀猪刀，工作也是，养孩子也是。他那个时候应该刚大学毕业不久，正是最水灵的年纪，后面又是上班又是养我，没两年颜值就大打折扣了。”
“帅哥迟暮啊......”许沐风幽幽叹了口气。
秦轩开条门缝向外看了一眼，确定陈明成还在厨房里忙活，听不到两人的议论之后，他才关上房门，兴奋地跑上床抱住许沐风：“陈明成当年还被女企业家看上过呢！”
“哦。”经过上一个重磅消息的洗礼，许沐风此时的承受能力已经大大提高了。
“说是‘看上’其实不太准确，两人应该是正常恋爱关系，对方是大学生创业，比陈明成也大不了几岁，当然长得帅肯定是加分项。后来因为陈明成要领养我，他们就分手了。”
“啊......你别这么想，这不怪你......”许沐风下意识就抓紧了秦轩的手臂。
秦轩也把许沐风往怀里圈了圈，下巴枕在他的头顶，话语中带着些无奈的笑意：“你才是不要多想呢，我有那么脆弱吗？”
“这是陈明成自己的决定，我不清楚他和前女友在一起时如何，但我知道他不后悔选择了我，那我也没必要替他愧疚。”
“你看他接我回家时的那副傻样，”秦轩拿过那张照片指给许沐风看，“虽然没在笑，但那股高兴劲藏都藏不住，一点也不成熟。”
“要不是同事在帮忙拍照，陈明成恐怕更加不知收敛。当时我还只是暂时住在他家，根本没有确认领养关系，也不知道陈明成傻乐个什么劲。”
“他兴冲冲地把我带回家了，结果根本不会照顾人，连身衣裳都不知道给我换，拍照时的这套穿了整整一个星期，上面还沾了血，最后都臭掉了。”
“还是后来陈明成带我去队里走手续，其他同事们看不下去了，才领着我去商场买了第一套新衣裳。”
经秦轩这么一说，许沐风才注意到他衣角处红褐色的斑点，想来就是已经干涸的血渍。
不知怎的，许沐风越看越觉得秦轩的这身衣裳有些眼熟，他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脑中的记忆十分混乱，只有零星几个无声的片段闪过，画面中心都是穿着带血衬衫的小男孩秦轩，背景却一片漆黑，让许沐风无从判断出处。
“嘭！”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底部撞到门吸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下就把许沐风从记忆中拉了出来。
躺在床上的两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只见光中出现了陈明成那张汗津津的脸。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僵硬，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陈明成又“嘭”的一声把房门拉上了，闷闷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
“咳咳，那个，有几道菜炒好了，趁热好吃，你俩玩完了就出来吧......”
陈明成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他逃也似地远离秦轩的卧室。陈明成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让你不敲门！这下尴尬了吧！
“啊！”屋里的许沐风也终于反应过来陈明成看到了什么，他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一翻身就挣开了秦轩的怀抱，从床上爬了起来。
许沐风不用手摸就知道自己的脸烧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秦轩歪在床上，衣领因为翻滚而斜敞着的随性模样，许沐风更觉心跳都快了几倍。
他忍无可忍地掀起两侧的被子，把躺在中间的秦轩结结实实地裹了起来：“别躺了，快起来，出去吃饭了！”
猝不及防被攻击了的秦轩好不容易才摆脱被子的束缚，他顶着拱出来的鸡窝头刚刚站稳，就被许沐风推到了镜子前，这里拍拍那里捋捋，确认两人身上整洁得像是要上领奖台后，许沐风这才放心地打开了房门。
陈明成可能是有些无聊，即便客厅里没人，他还是把电视打开了，屋内到处都飘着主持人那喜庆的声音。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盘刚炒出来的菜，那蒸腾的热气笼罩住整个餐厅，在冬日里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帮许沐风拉开凳子让他坐下之后，秦轩就赶去厨房里帮陈明成了，不过他也只会打打下手，两人还是忙活了好一阵子。
秦轩端出去一个菜，许沐风便拿个碗扣起来，省得他们忙完都凉透了。但平时陈明成吃单位食堂，秦轩吃学校食堂，家里根本没有几套餐具，许沐风连幼年体秦轩的小碗都翻出来用上了。
就在许沐风无碗可用的时候，蒸锅终于发出了“滴滴”的提示音，陈明成戴着手套在锅前严阵以待。
秦轩刚一掀开锅盖，没有了束缚的白浪便淹没厨房，人在下面走着，屋顶的烟团也随之翻涌，好一副蓬莱仙境的模样，就连待在餐厅里的许沐风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意。
仙人陈明成破开云雾走来，他把一长条鱼搁上桌，郑重其事地宣布道：“开饭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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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家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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