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笼罩在整个寝宫内,这寝宫不只有榻。几乎什么都有,前面是寻常寝宫的规模,后面更像是楚林栖的私人之所。
江知行在里面来回踱步,直到楚林栖猛然推开房门,忽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他一跳。
楚林栖笑道:“师尊这样看着弟子做什么?”
“没事,你有什么事吗?”
“弟子回自己的寝宫而已,师尊只当是在松山院便好。”
楚林栖随手脱下身上的大氅,甩在一边,转身坐在椅子上喝茶。
江知行以为是自己多余,道:“若是那你觉得为师在这儿有些吵闹,那为师去和师兄睡吧,你看着有点累,夜里好好休息吧。”
楚林栖神色微变,慌张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是说,师尊尽管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做什么都可以,外面的那些魔物任由差遣。弟子都吩咐过了,这里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江知行轻轻地笑着,问道:“为师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总听你叫姚长老,那姚长老名什么啊?”
楚林栖笑个不停,道:“师尊不知吧,姚长老就叫姚长老,这个就是它的名字。”
“啊?为什么?”
“因为姚长老不识字,在人间听有人叫长老,他以为那是一个地位很高的字,所以就起名叫‘长老’了。”
江知行勾起嘴角道:“原来如此。姚长老还挺可爱的。”
楚林栖轻轻皱眉,有些不满,但未表现的太过明显。
他随之站起身,收起大氅披在江知行身上,温暖顿时把江知行包裹。
“师尊随弟子到厨房中用膳吧,还请师尊不要责怪弟子招待不周。宫中的魔物实在是不吃餐食,仅有弟子一人用膳,所以便没设置体面些的饭堂,厨房中虽有些许潦草,但样样都有,还请师尊不要嫌弃。”
将执行微笑着系着绳子,道:“你还蛮可怜的,都当上魔尊了,还得自己下厨。”
“师尊说笑,这些魔物不曾见人做饭用膳,还是弟子亲自指挥,才做了能吃的样子。弟子已经在尽力了,只可惜那些魔物有些笨手笨脚的,经常搞砸,还请师尊不要笑话。”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有说有笑。
江子书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站在两人面前。
“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江知行笑道:“我在和林栖说一些笑话。”
江子书不满地“哦”了一声,瞪了楚林栖一眼,楚林栖也不甘示弱地反击。
三人走到厨房,几团像是摇曳般烛光的魔物在厨房门口打架,打的不可开交。楚林栖无奈扶额,道:“怎么又打架?”
魔物瞬间安静下来,看着三人,“拜见尊上,是它劈柴不小心劈到小的身上了,小的教训它罢了。”
楚林栖道:“你又不疼,教训它做什么?不觉得丢脸?”
那魔物顿时无话可说,扭捏了一会儿,说道:“可是小的也没有脸啊。”
楚林栖气笑了。旁边的两人也忍着笑,魔物见他们三人的表情,顿时躲在了房后头。
他们进了厨房,尽管烛光通明,也仍觉得屋子里有些灰暗。
“师尊,这些都是魔物做的,虽然说品相是差了点儿,别嫌弃,明日弟子亲自下厨。”
“不用麻烦了,你本来公务就忙,不过多休息一会儿,还早起做什么饭,交给他们做吧。”
“不麻烦的,既是为师尊,弟子哪有推脱的道理?”
此时,江子书忽然出言打断:“我说你们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江知行道:“哪里不对?”
江子书的脸色很难看,他手中握着的筷子咔咔响了两声后,竟被捏断掉了。
楚林栖提醒道:“师伯,宫中只三双筷子,您掰断了,就没有了。”
江子书拍桌站起来,道:“溟儿,你看这魔宫里竟然连双筷子都没有,这之后肯定要委屈你的,你跟师兄回去,咱不跟连一双筷子都没有的人过日子啊。”
江知行本来觉得江子书的话很好笑,但注意点只在“过日子”上。道:“师兄,都说些什么话。”
江子书道:“明日咱们就收拾东西走人。你倒好,你还能吃着楚林栖做的,是人能吃的东西;师兄我吃的是那些魔物做的饭菜,不是咸的吃一口就要灌一整壶的水,就是酸的恨不得把买醋的打死,师兄年纪大了,实在是受不了了。”
江子书一脸无奈地坐在凳子上,望着断掉的筷子发呆,已经没有心情吃饭了。
楚林栖刚刚脸色还特别难看,听了他接下来的话,竟有些难以压制的笑意。
江知行道:“那好吧。咱们出来的时日也不少了,宗门里没人管理,又该乱了。宗门里的弟子们,还不知我们的下落,万一担心,群龙无首,也不太好。”
一听江知行要走,楚林栖的面色骤变,又慌张起来,“师尊身子还没养好,路途遥远,天又寒冷,万一着凉怎么办?”
江知行温柔地笑着安慰楚林栖:“没事的,为师又不是太娇弱的人,总养着只会越来越难好。多谢林栖关心了。而且待在这里也得你操心不是,你既公务繁重,为师就不留下了。”
楚林栖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后悔跟江知行说公务繁忙。
他沉默地吃饭,眼神里多了一层水气,只是极其不易被察觉。浓黑的眉毛微皱,悲伤的情绪隐没其间。
见江知行铁了心要走,他也没有办法。
江知行见他情绪不好,道:“无事,为师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也常去看看为师好不好?”
楚林栖这才委委屈屈地答应了,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猫,正在向主人摇尾巴。
用完膳,回到烛光摇曳的屋子里。楚林栖坐在侧面的桌子上旁处理公务,江知行则悠闲地躺在软榻上休息。
红光在江知行侧边跳动,他的影子似乎也在墙上跳动。
楚林栖手中挥舞的笔逐渐慢下来,渐渐地停了。
江知行注意到这边的目光,装作不知道,问:“感觉魔宫里也没那么多的事务,你在做什么?”
楚林栖放下毛笔,道:“弟子可不甘心于一座山,弟子想要把整个魔族归拢。自然是在想办法,姬池九无意争锋,弟子的敌人便只有姬清风一人,所以弟子在想如何才能让整个魔族心甘情愿的全部归属于弟子。”
江知行侧身望着他,他正好看见江知行露出的胸膛,他眼神便直勾勾地看着。
“很有上进心嘛,为师支持你。”
“若是那样的话,弟子想要他们不在以人为食,而是像人一样创造粮食。”楚林栖的唇一闭一合,忽然停下,自嘲般勾着嘴角,望着江知行的眼睛,道:“会不会有些天真?”
江知行翻身望着屋顶,道:“这有什么的,只是合并魔族而已。都说天下一家,但人不也是各地划界为王,分割修真界,最后来想要合为一体。世间规律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都是同类,何必手足相残?”
“师尊说的是,只是魔物并不认什么情谊血缘,念及情谊、挂念恩情,它们都是些自相残杀的主,很难搞的,如若要想他们生有人的情绪,便可好控制一些,但他们都是些野生的东西。”
江知行听着有些背后发凉,他强壮镇定道:“魔物再怎么说,都是在人的手底下产生的,难免会照射出人的七情六欲,只是魔物察觉不到,不曾理解罢了。最初诞生的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懂纷杂的情感的,也是逐渐理解认识,才有了如今支配人的七情六欲。”
“师尊说的好,时辰不早了,师尊早早睡吧,弟子也休息了。”
楚林栖起身,把宫内的蜡烛吹灭,空荡的宫殿中,只剩昏暗的月光。
他坐在远处,眼神幽幽地望着榻上的人,衣白若雪。
不久,楚林栖脱了靴子。躺在榻旁的小榻上睡着。江知行一翻身,便看见楚林栖的身影。他的大块头睡在那一张小榻上,滑稽不说,还显得十分憋屈,蜷着腰,曲着腿,枕着手,真是哪哪看都不像是个管着众多魔物的魔尊。
于是,江知行问道:“林栖,你睡了吗?”
温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江知行害怕自己打搅了楚林栖的美梦,又怕他睡在那里不舒服。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听得黑暗中一声回应:“没呢,怎的了?”
江知行道:“为师看你在那张小榻上睡得不舒服,你看看,你介不介意跟为师一起睡。为师到软榻上睡,为师看你这样大的身躯睡在那里显得挺可怜的,你……”他话都还没说完,便听见有人起身、穿鞋,动作一气呵成,最后气息到了他的身前。这其间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他感受那身影在身边坐下。
只听楚林栖兴致勃勃道:“不用师尊到小榻上睡,弟子跟师尊一起。”
江知行有些尴尬,道:“那好吧……你这张榻还挺大的,睡三四个人没问题的。”
他蹭着向里面挪了挪,身下的床榻冷的他蜷缩着身体。而楚林栖睡在他身上,轻微的呼吸竟让他十分安心,身体也不冷了,就连忐忑的心也瞬间平静下来。江知行静静地躺着,感到身边的人不停地朝他过来,他便轻轻地挪动身子。
楚林栖睡着了,翻身是无意识的。江知行一直冥想,不久也迷迷糊糊想要睡着。
他翻了个身,脊背刚好碰到楚林栖的身体,温热的体温便从后背传向全身。像是冰冻许久的冰川,猛然见到太阳一般。江知行冰冷的手被人从背后握住,腰肢被环着。他只当时楚林栖不是故意的。
江知行的身躯一下子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不久,一阵困意来袭,他便睡着了。
只是在梦中还在说,好好的四人榻,硬是睡成了双人榻。
朦胧之间,他听见背后一声轻笑。
其余的,便没有印象了。直到天色将白,他感觉到身旁的人起身,不过他太困,没有醒。
坐在寝宫中,江知行面对着面前的饭菜,隐隐约约感觉不安心。
饭菜是姚长老送来的,说是楚林栖亲手做的,要他趁热吃。
望着盘中的食物,确实如此。
他拿起筷子又放下,来来回回好几次,始终没有心情。
他索性就不吃了,穿好棉衣到江子书的客房中。客房十分简陋,像是临时建起来的。江子书正在里面收拾东西,忙碌的身影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江子书看见江知行道:“哟,还记得看师兄我呀,师兄还以为你不要师兄了呢。”
他语气不善,手下的动作也没停过,包袱逐渐成型。但是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江知行忧心忡忡,本就温柔的眉眼,此刻微微地皱着,“我哪有这样。”
江子书道:“怎么了?住在温柔乡,终于舍得走了?”
江知行无力地勾着嘴角,道:“师兄瞎说。”
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贫嘴。
他的情绪写在脸上,江子书怎能发现不了,“嗯,你没有。你这是怎么了?”
江知行坐在椅子上,像是屁股下烧着一团火,时刻驱离他的身体。
他猛然站起来道:“师兄先收拾东西吧,我去看看楚林栖!”
说着便大步流星往外走,徒留下江子书一人在后面喊:“那你还走不走了?!”
可留下的,之后江知行扬长而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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