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是江子书扬长而去,大门紧闭,屋中只剩江知行一人。
有些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江知行身子一斜,跌坐在榻上,伸手扶着脑袋,可真叫人头疼。
火盆中的柴火滋滋作响,温暖袭满全身。他望着有些陈旧,不曾翻修的屋顶,闭上了眼睛。
一直觉得身上轻巧,后来才想起来是剑落在楚林栖那里了。
要是江子书知道了又要把他训一顿。
江知行本来就浑浑噩噩地睡着了,门外却有人说道:“师叔,师叔,您在吗?”
声音听着十分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江知行便答应便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后,是一个面善的孩子。
他手上捧着一个黑色的匣子,江知行仔细看了看,知道是放着楚林栖东西的匣子。
江知行伸手拿了过来,道:“烫到没有?再哪里找到的?”
少年道:“冷灰中翻找出来的。真是庆幸这个匣子没有坏,里面放着师兄的东西。师叔,弟子那时偷瞄了一眼师兄,他好似瘦了很多,是外面住的不好吗?”
江知行明显愣了一下,道:“他过得很好,只是近些年个头见长,所以瘦了。师兄要是知道你还惦记他,他会很开心的。”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少年平常其实并不爱说话,经常见面却并不熟。
“真的吗?真好啊,要是我哥在,也跟师兄一样高了。”
江知行微勾的唇角顿时耷拉下来,他神色凝重地问:“那你哥哥是谁啊?”
“不告诉师叔。弟子想送过来的东西已经送来了,师叔刚刚回来,好好休息吧。”
少年脸上不见凝重之色,更不见伤心之色。而是碰了一下他的手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江知行没有跟过去,而是捧着这个脆弱的匣子走回屋子里。他原本没想着这个匣子会能留下,所以有些意外。坐在桌前,他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匣子。匣子里的东西仍然完好无损。
拨浪鼓的鼓面虽然破了,但鼓声却一直回荡。
匣子已经不能要了,江知行便把拨浪鼓又放到桌子的抽屉里。
到了傍晚,又有人来给他送饭。江子书这是真不让他出去的节奏,晚上时,江子书又来了。
“师兄这也不是囚禁你,你能在府内走动,就是不能走到府外,要是那样必须派几个弟子跟着你。师兄就怕看不到你楚林栖就把你劫走,可是很危险的!”
见江子书心情缓和一些,江知行也放下心来,“哪有那么夸张,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叫人当街劫走不成?”
江子书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厉害着呢啊。”
“师兄一般晚间不是有公务吗,怎么今日这么清闲,来这里了。”
“你房就在我旁边,我不得看你看紧点,要不然哪日就被强盗捉走了。”
“师兄说笑。”
“师兄才没有说笑呢。你呀,就是年轻不懂事。府内出此大事,恐怕师兄很多日都闲不下来,担心这个还要担心你被什么不入流之辈带走。只是今夜正义信件时,发现了一张李夫人的信件,想必是给你的,所以特意过来。”
江知行高涨的兴趣瞬间低落下去,那日的伤心情景又在心中浮现。江子书见他这样,道:“师兄原本也是不想跟你说的。可这毕竟署名是给你的,说不定是什么好消息呢。”
看着江子书温柔的脸庞,江知行还是将信接了过来,信封叠的整齐,整体摸起来,却无一点灵力浮动。信封上画着一只白色的小兔子,明显到一眼便可看出是李悠然的那只早已老去的灵兔。他手抖了很久,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打开蜡封。
从里面抽出两张宣纸。
江子书把头转向一边,道:“我不看,你看吧。”
江知行便仔细看着,李悠然的字和她的人一模一样,都是有些软弱的。他也曾听过斥责李悠然字不好。当他好奇是怎样的字时,李悠然却总是再三拒绝,或者直接藏起,说什么自己不识字。可也流传李悠然年轻时才华很高,甚至不逊于男子。
今日一睹,才知李悠然的字。虽说看起来圆润,但手法能看出有些锋利。
‘吾儿近来可安?夜里可有添衣、三餐可有按时?秋凉已深,房里记得多放置几个暖炉。娘听姬清风忽然到剑来宗,不知你可安好?娘知你心寒,娘对不起你,是娘懦弱不敢,才害你遗落在外,如今竞南得势,娘才觉肩上松懈。从前听言道伴君如伴虎,娘伴了二十余载,实在是身心疲惫。近来,姬池九追杀得紧,独孤庄疯疯癫癫四处逃窜,已经不成人形。你可否回来看看娘?娘念你紧。’
江知行道:“是我娘的信,她说想我。”
江子书道:“可那日宴上的事情实在过分。他们不把你当家里人,处处对你防备。虽说他们良心尽丧,但师兄看来,这些年来,李夫人对你还是不错的,天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若是你心里过得这关,便去见一见母亲吧。”
听了江子书的话,江知行扶着桌子坐下,他犹豫不决。攥着书信的手猛然收紧,他不愿见到独孤庄、不愿见到独孤竞南,更不愿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
“独孤竞南娶了妻,家庭美满,我还去个什么劲儿。”
“这也是看你的意思。”
“可我觉得,母亲该从那样的地方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望一下伯母吧,哪怕只是让她放心一些。”
江子书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要走。江知行叫道:“师兄。”
江子书停下脚步,转身倾听。
江知行接着道:“你真好。”
江子书笑着但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出房间。
想着姬清风在洞中说的话,江知行再想一次,也难免不会觉得伤心。“外人”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他攥着书信,惊觉背面还有几个字:娘亲在乌衣城。
江知行把皱巴巴的信纸展开,又装进信封里封存起来。
披上大氅走进了江子书的房内,屋内火光暖洋洋的,江子书正在其中忙的焦头烂额。
见他过来,江子书似乎有些惊讶。“诶,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到这里做什么?”
“我娘不在独孤宗。”
“那不是很好嘛,你也省得见到那两个人闹心了。”
“我想过去。”
江子书面色不改,道:“想去就去,你且去修整,明日师兄帮你备马车。”
“嗯。”江知行点头答应之后,便走出书房,进了屋子。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李悠然的,一封是写给楚林栖的。明明下午才从魔宫回来,他却觉得像是好多日子都没见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烛台上火光摇曳,一柄剑便凭空出现在桌面上。剑柄上挂着一张小纸:师尊安睡。
江知行笑着摘下,在纸张背面画了个小脸,又给传了回去。
之后便睡下了,直到第二日才看到小纸:可爱。
天色微沉,但一群人马正等着他,江知行穿着厚厚的棉衣,在江子书的注视下登上了马车。
“路上慢些,不着急。”
御剑更快,空中却十分寒冷。还是摸着暖和的火炉坐着温暖的马车更好。
马车就那样慢悠悠地晃着,走在石砖路上。耳畔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靠在窗前,实在使人乏倦,车子走得平稳,江知行也不知何时便睡着了。
乌衣城虽是独孤宗管理外围,但也没少得了铺张浪费。一进城门,便觉得四周景物的截然不同。
城内道路笔直,少有弯路,四周阁楼林立,十分繁华,就连平常商贾,身上穿的料子也非常人。
江知行被人吵醒,正有些生气,便觉得有东西落在了马车顶部。其物之轻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但他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伸手撩起料子,驾车的人并未注意到声音,依然扯着缰绳。一时间,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怀疑之际,顶部又传来声响。不是落下,而是像是移动。于是他抓紧了一旁的剑柄,忽觉身边阴气森森,转眼一瞧,似蛇一般的东西撩起帘子正往马车里蠕动。两旁的帘子皆是如此。
他拔剑砍断了魔物,那魔物顿时又恢复原状。
忽然马车顶部破裂,他跑出马车顺手抓住驾车的马夫,稳稳落在一边。回头一看,站在马车顶上的,正是姬清风,他看到人逃脱,似乎很不高兴,一脸严肃地望着江知行。
“还是让你发现了。”
“姬清风?你在这里作甚?”
“竟让你活下来了。”他冷笑一声,继而回答江知行的问题:“你那父亲,是我的盟友,我当然是来会见朋友的。”
姬清风捏着发尾,盯着他道:“不知公子这是去哪儿,缘分很微妙嘛。”
“谁跟你是缘分,这简直是冤家路窄。”
“即是缘分,那我们便好好聊一聊。”
江知行刚想说:“谁跟你缘分,谁跟你聊一聊。”姬清风便从狂奔的马车顶上一跃而下,朝着江知行冲过来。
江知行一跃,跳到了更远的地方,这里都是百姓们做买卖的地方,再这样的地方只会让更多人死去。
他把车夫丢下,带着姬清风进了深胡同。
这样却正合姬清风的意,他一直微笑着跟在江知行身后,一点都不见憎恶之色。
江知行刚一落地,便转身朝着姬清风挥剑,姬清风措手不及,匆忙挡下后站稳脚跟。
看着他,却像是在看一只发怒地小猫,满眼都是宠溺。
“你摸起来,很舒服。楚林栖跟着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江知行顿时红了脸,强忍着自己手中要砍人的剑,咬牙切齿道:“下流。”
姬清风这时却高举双手叫他冷静:“你冷静嘛,我只是陈述事实。楚林栖这家伙,虽然太年轻,鲁莽了点儿,毕竟是在你手下长大的,有太多第一次都是你这个师尊和他一起做的。我虽是个老古董,但也知道。”
江知行看他一副八卦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身后跟随他一同出门的随行弟子也跟过来了,看见姬清风皆是一怵,随后小心翼翼地跑到江知行身后。看到两人并未大打出手,还诧异了一瞬。
“哟!都有随从了,想来是你那师兄被我折腾怕了,出门都要带一众人马。”
江知行失了耐心,只好问:“只是闲聊吗,你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姬清风很意外:“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会见好友,你我不是朋友吗?”
江知行忍住骂他的**,道:“谁跟你是朋友。看招!”说完,他便伸出长剑,跃至姬清风身边。
身后的弟子便看着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这次姬清风的力量又如往常那般,随比他强,却仅仅只是盖住一点;不似那次的绝对碾压。江知行看出他不想要和自己打,便打算松手,谁料姬清风见他松懈,一剑划伤了江知行的后背。
顿时一道血痕便出现在洁白的衣物上。江知行忍着痛,跳到弟子中间。
看着洋洋得意的姬清风,江知行简直要骂街了。但弟子在场,他压制着怒火,推开了弟子要来扶的手臂。
另一边的弟子却强硬地扶着他,他抬头一看,是昨日送匣子的那个弟子。那弟子清秀的眉宇间尽是担心,竟和楚林栖的眼神如出一辙。
“跟你打,真有意思。比你那个废物老爹好得多。”
姬清风说完,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众人,在冷风中萧瑟。
身边的弟子道:“师叔,您受伤了,我们带您到附近医馆疗伤吧?”
江知行收了长剑,道:“好。”
他被几个弟子前护后拥地保护至医馆,坐在椅子上,他仍看着几个着急忙慌地小弟子。
“别担心。”
“师叔,您脸色有些发白,怎能叫我们不担心呢?若是这次保护不了您的安危,我们的师尊可不让我们回家过年了。所以我们才要时刻跟着您啊。”
江知行心里道:师兄怎能这样。嘴上却说:“无事,我和你们统一口径,保你们能够回家过年。”
弟子道:“那师叔也要保重身子啊。”
“好。”
江知行想了想道:“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们可不能说我们路上遇见了谁,怎么样了。那是师叔的母亲,不能叫她担心。”
几个弟子异口同声道:“好。”
好在不是什么重伤,上了药,换了身干净衣服,江知行又继续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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