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安静的能听见针掉落在地的声音。
骆砚宸站在客厅中央,第一次发现原来失去一个人,不是轰然巨响,而是整个世界被瞬间抽成了真空。
丁晚意消失了。
干净,利落,果决。从他的世界里人间蒸发。
此刻的骆砚宸,正独自站在这里,环顾四周。这套他亲自参与设计、和丁晚意一起挑选布置的房子,第一次让他觉得大得离谱,空得心慌。
是因为少了那些属于丁晚意的东西吗?
但实实在在的家具都还在,甚至未曾搬动过。
可为什么就觉得这么空呢?
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早就习惯了,丁晚意永远停留在这里。
在之前,每次一回到这个公寓,家里总会有烟火气,会有一个身影在忙碌着。总是会听到那一声熟悉的“你回来啦?”
会有个人轻轻跳跳,小跑到门口帮他接过脱下来的衣服。
在每一个加班的夜晚,那个人会为他端一杯温热的牛奶......
骆砚宸这才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她存在于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书房里熬夜学习的她,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阳台已经被浇过水的琴叶榕,还有时常散落在客厅沙发上的财经杂志......
正因为是习惯,所以认为是理所当然。
所以会认为她永远会在这里,像一件稳固的家具。所以才会觉得,就算是让她离开,她也不会真正离开。
毕竟,她除了是他的陪伴,还是盛宸的市场营销副总裁,她不可能轻易放弃一路打拼上来的位置。
他自负地以为,就算他让她离开,基于三年感情,基于她在盛宸的地位和前途,她也不会,更不可能如此干脆地一走了之。
至少,会有一个谈判,一次拉扯,甚至一场哭闹。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把丁晚意代入了任何一个模式化的女人。却忽略了,在他身边陪伴的这个女人骨子里有着特别的东西。
他没有看到,丁晚意还有的另一个面——
我在这里,那是因为我爱你,但这绝不是放低自己去爱你。
现在既然你不爱我了,那留在这里就只是在浪费我自己的时间。
骆砚宸,太自负了。
他以为无论如何,回到这里,都会有一个人像温暖的港湾一样,给他安抚。
无论他在外面经历了怎样的厮杀,有多么疲惫。只要推开这扇门,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总有一个人,不管到多晚,都会在客厅的沙发,坐着在等他。
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就像呼吸空气一样,认为是理所应当。却忘了空气一旦被抽走,他会是怎样的窒息。
脑海中不受控地闪过一些片段,“砚宸,下周是我爸妈的祭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这样的请求,他一次也没答应过。是因为,他对父亲这个称谓,有着深刻的反感。但他从不解释。只是找一些好听的借口逃避罢了。
丁晚意当时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却也没再坚持,只是轻声说,“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
一次偶然路过花店门前,看到橱窗里的鸢尾花,丁晚意好奇又兴奋地问,“咦,这是什么花?看着怎么好眼熟......哦,想起来了!你家里墙上那副蜡笔画,就是这种花,对吗?”
“哦,是。不过不适合你。”
丁晚意没想到骆砚宸会这样回答,当时脸就红了,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姑娘。可当时的她心里是很委屈的,不就是问一问,我又没说我喜欢。
现在想来,她那些时候的失望,是否早就积攒了无数次?
丁晚意要做的,不只是搬家这么简单,她是要从骆砚宸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并且在走之前,一定要全部抹去她曾停留过的蛛丝马迹。
是的,她一定想着他说的那句,“知夏回来了。”所以才收拾得这么干净,然后才好给知夏,这位骆砚宸的“白月光”腾位置。
就连阳台上那盆她倍加呵护的琴叶榕,也连根拔起,不知去向。只孤零零留下一个带土的花盆。
她把这间公寓里唯一的生机,都毫不客气地掐灭了。
“丁晚意,你够狠。”他几乎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可下一秒,一个更狠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离开她就不行了吗?”
骆砚宸感觉自己的脸面,正在被丁晚意按在地板上摩擦。
但他拒绝承认他对丁晚意的“不舍”,还有在他心底泛起的痛苦。因为这太可笑,完全不符合骆砚宸的“社会身份”。
冷静。骆砚宸这样告诉自己。他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指尖叩击着扶手。
“嗒——嗒——嗒”。
当一阵若有似无,节奏不一的敲击声之后,“砰!”
他的拳头猛地砸在扶手上。
——骆砚宸,你在慌什么?你的世界难道会因为一个女人停转吗?
——不会,当然不会!
他骆砚宸能年纪轻轻,打造出盛宸帝国,难道还重建不了自己的生活秩序?
以他骆砚宸的身份地位,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更优质的替代品?
以他的聪明程度,智慧格局,没了丁晚意,盛宸集团照样高速运转。他的世界,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摆!
他会很快适应这种新的“常态”。时间,会修复一切暂时的系统漏洞。
他甚至开始为她的“不理智”和“绝情”感到一丝恼怒。
闹脾气,只要不太大,都没问题。但是做得这么冲动,这么决绝,一点余地都不留,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不识大体!
知夏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们早年就有情谊。为了救他坠海又下落不明,后来她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失忆脆弱,他照顾她不是天经地义吗?
你丁晚意,我承认你有能力,这三年对我也确实很好。可是,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再说了,你真要离开盛宸,离开我。你还能过得比现在更好吗?
在华城这个名利场,一个女人要想独自立足、东山再起,简直是异想天开!
还有哪里会比我的盛宸平台更大,更优?还有哪里会开出比我盛宸更好的条件?
骆砚宸坐在沙发上,微闭着眼,自己脑补了好多情节。
他还在为自己抛弃丁晚意的行为找借口,还在自诩对凌知夏的深情厚意,还在自以为现在的做法,是为了感恩,为了他自以为是的“责任”。
他试图用傲慢和愤怒,掩盖内心的失控感和空虚感。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凌知夏发来的照片,在医院的花园里,护士正推着她在散步。
凌知夏自己告诉他的,自从坠海“失忆”后,她一直在康复,偶尔还是会因为失忆带来的后遗症复发,只要一复发,她就走不了路,然后又得重新学一遍。
一直到上次拍卖会他们重逢的时候,她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今天天气好,我让护士带我出来走走。你忙完了吗?我好想你。”
在照片的后面,凌知夏还发了一段文字,打字的时候,脸上竟有几分娇羞。
如此阳光的她,让骆砚宸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对比丁晚意的“不懂事”,眼前的这个,越发惹他怜爱。
“嗯,我现在刚好没事。现在就过来,等我。”他站起身,换了套轻松一点的休闲装,出门。
临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被丁晚意整理好的空旷又整洁的空间。心底的烦躁又再次涌现,但他强迫自不再留恋,迅速关上了门。
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房间里诡异的寂静吞没。可是,关门后,又有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感觉占据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把这种强烈的不适,粗暴且固执地归结为“习惯被打破后的正常烦躁”。
他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要把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两件事上。他要悉心照顾凌知夏,履行自己亏欠已久的“责任”;同时抓紧处理集团堆积如山的事务。
还有,知夏好了就接去浅水湾别墅,那边环境好,对调养身体有好处。
至于这间顶层公寓......就让它空着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心里却莫名一空。好像他空着的不是一间公寓,而是为了彻底回避曾经的那个温暖港湾。
他要用前所未有的工作强度填满每一分钟,让自己忙得像陀螺,为了给凌知夏创造更好的生活。
可是骆砚宸并不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工作本身,而是因为......他难以忘掉丁晚意。等他能够明白这一点,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咯。
此刻,被所谓亏欠、责任冲昏头的他,意识不到这不是闹剧的序幕,而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他更加不会知道,他所轻视的这场干脆利落的“消失”,对丁晚意来说,不亚于刮骨疗毒,是一场斩断过往的仪式。
她亲手拔开那些曾经被自己视若珍宝的回忆、卑微的爱意。她不是在等他去找她,而是在用这种最彻底、最无声的方式,大声向过去的自己宣告:
骆砚宸,从今往后,我的世界里——查无此人。
她彻底消失,他方知习惯比爱更诛心。当骆总用傲慢掩盖慌乱时,晚意已在决心书写新篇章。
这场消失是结束,更是开始——猜猜谁先坐不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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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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