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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豆腐

“不是五十块的吗?怎么不给我们票?”周妈一手捏着钱,一手抱着小虎站在售票处,对坐在里面的人大喊。

阿珮看着周妈不太顺手的样子,便把小虎接了过去。

小虎自打出生就不怕生,被阿珮的双手插在腋窝下抱着的时候,黑色的眼珠子就盯着阿珮。阿珮皮肤白,眉眼浓,又剪着齐颈的发,小虎小眼睛溜溜,像是打量着一个好看的瓷娃娃。

“五十块钱你还想拿车票坐车厢里头啊?”售票处的人睨了她一眼,指了指车顶,“五十块钱是坐上面的价格。”

“我看你在讲什么胡话噢,”周妈嗓门大,作势要骂,售票处的人就把这头的窗口一关,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哗得一声拉开另一扇窗口。

阿砚看过去,一个衣着讲究穿着小皮袄,头发精致卷在耳边,手戴白色羊丝绒手套的女人站在那里。手套裁剪贴合,被衬得修长的手指头捏着银钱递进去,露出一小节白皙细腻的手腕,手腕上是一个浑圆锃亮的黄金镯子。

父亲不在家里时,都是阿砚打理着药铺,也做收银的活,对钱很熟悉,他打眼一瞧估摸那一沓合起来怎么也得一百五六十。

“嗯,钱够了,”那人点点头,抬头看了女人的扮相,撕下了手边上一节白纸,在上面写了个号码,“别走开,等叫号,喊到你的号你就能上车了。”

“哎哟……”女人不接,只嗔了一句,“好姐姐,哪还能等得起哦,你行行好让我先走嘛。”

那售票处的女人头抬也不抬指了指边上的人群:“都是买好票的,不都等着嘛,凭什么你先走啊?”

她手指的方向站了一大群人,疲惫得或蹲或立,但是双眼无一不盯着车站发车的方向,那眼神让阿砚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这些人的神情已经不像人了,更像是蜷在匣中,等待开口放闸便可伺机而动的困兽。

“姐姐你看是我不懂事了,”女人心有余悸收地回目光,抬眼左右瞧了瞧,快速脱下了金镯子塞在对方手里,“天气冷死啦,我都没带厚衣服,姐姐你可怜可怜我嘛。”

售票处的大姐反手便扣住了手镯,把它压在手掌和桌面之间,眼睛缓慢抬起来,打量了下女人的手:“你这不是让我难做人嘛……”

女人立刻了然:“本是难办的事情,但是我今天命好哎,遇到个心善的菩萨姐姐,”女人摘下羊绒手套,露出一双芊芊玉手,指甲修剪的精致,甲盖透着水波般的光泽。

“天气冷啦,姐姐你这手这么漂亮,不要冻坏啦!”她把手套也递给对方,干净似葱白得玉指拉住另一双关节粗大指肉肥短的手,“姐姐手一看就聚财呢,这手套是刚出生的羊羔皮做的,又软又暖和,它护着姐姐一定挣更多钱啦。”

售票的大姐看了眼软糯白净的羊绒手套,抬手捏了捏,终是舒展了眉头,轻轻白了眼年轻女人,哼着:“你今天遇到我是走运哦,我心软,看到你们这些大小姐啊太太啊就知道吃不了苦。”

她说着,把手套收到了自己柜台的一边,把金镯子塞进衣服口袋,然后拉开了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红色的木头牌子:“呐,拿着这个,去月台顶头找带着蓝色袖章的人,把这个交给他,他会带你上车的。”

年轻女人立刻喜笑颜开,说了好几句活菩萨之类的话,便拿着木头牌子,拎着脚边的棕色皮箱子走了。

她步伐婀娜,高跟鞋踩在粗糙坚硬的地面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冷风一吹,脚踝处旗袍被鼓动,柔软昂贵的锦帛拍打小腿纤细修长的曲线。就像是一只高傲的雀,掠过灰暗的沟壑,迫切又欢悦地飞向欣欣光明的笼。

阿砚的心跟也跟着脚步声一分分冷下来。

他回头看了眼逗着小虎玩儿的阿珮,一个是娇弱如蕊的少女,一个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十一月的天气,且不说会不会从上面被火车甩落,高速行驶后的车顶,寒风也会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割破他们稚嫩的皮肉。

阿珮受不住,小虎更受不住,钱不够买车厢里的票,他们只能往家里回。

“哥哥,今天不走啦?”阿珮觉得气氛古怪,不明白阿砚怎么一言不发就拉着自己往回走,“爹娘呢?不是说在车站集合的吗?”

“可能没等到我们,先上车走了,”阿砚在前拉着阿珮,不曾回头看少女,有愧亦有惧,“这几天都没有去汉口的车了,我们回家,哥哥陪着你,等打完仗了,兴许爹娘就回来了。”

小虎饿了,奶娃娃一饿就要嚎,周妈带着他坐在了街边,用水泡湿了馒头喂他,阿砚也带着阿珮坐下,从包里拿了个烧饼递给阿珮,自己也捏一个默默吃着。

他们没走出多远,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黄包车,车夫拉着一辆有一辆满带着行李逃难的客,前赴后继的涌入车站。

这么多人,能走掉的有多少?

阿砚嘴里啃着烧饼,周围有人在哭,那是一个在自己身前后用布绳裹着幼童的妇女,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站在马路上漫无目地前后转着,绑在她前后的两个孩子满眼好奇打量着周围,又抬头看自己得母亲,听着她嘴里发出呜呜的近乎绝望地低嚎。

阿砚又听见哭声近了,他嚼着烧饼偏过头,是周妈在哭。她哭着世道不公,哭自己命苦,哭病死的丈夫,不着家的儿子和别人跑掉的儿媳,最后她哭身边那个无辜的稚童。

她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捂着眼,小声啜泣。小虎嘴里馒头没了,又咿咿呀呀的朝着她伸手,够不准,扣到了周妈耳边的发。风吹,发散,黑夹杂着银丝是不透彻得灰,阿砚看着,觉得天也搅灰了。

回到桃叶渡已经是晚上,不同于车站得混乱,这里的小道和渡口静悄悄,秦淮河水波荡漾,小浪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还有饭吗?”阿珮进屋就问,她没看见钱倜安,但好像知道自己问了,对方一定会答一样。

只是一瞬,阿砚听见楼上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一阵疾步,就看见屋角的木梯轻微晃动,伴随着咚咚咚的渐响,那人下来了。

“我饿啦。”阿珮往中间的餐椅上颓力一坐,甩了下自己身前衣服上的穗,“倜安哥哥,还有吃的吗?”

钱倜安和阿砚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着急发问,只是淡淡道:“有,我去给你们热。”便转身进了灶间。

阿砚蹲下,把手头的行李放在阿珮脚边,又捏了会儿少女的小腿肚子替她松了松筋肉,道:“你在这里休息下,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怎么回事?”钱倜安看见阿砚跟着进来后,压低声音问。

灶台热了,锅里得水汽翻腾,像是涌起的浓雾,阿砚盯着那撮雾,低声说:“走不掉,票太贵了。”

“周妈呢?”钱倜安往门口探了下,阿珮坐在那里无精打采的捏着自己的脚踝,她今天累坏了。

阿砚道:“都没走掉。”

钱倜安听着,就看见对面屋子亮起了灯——那是周妈的家。

答完这句,大家都没再说,锅里的水滚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动静,钱倜安往锅里放了个蒸屉,雾气一下少了大半,他又把收在灶边的菜放上屉子,盖上了锅盖。

过了会儿,钱倜安问:“先生太太是不是没了?”

阿砚猛得抬起了头,像一只惊慌的鹿,胡乱着开始摇头,下意识就要张嘴否认。

钱倜安一把抓住阿砚的腕,把他拉近自己身前,身形瞬间拢住对方,力气大声音却柔:“别瞒我。”

阿砚或急或痛,又或者是想起医院,想起了车站。今天一整天的周遭都已经超出这个少年的极限,他眼睛瞬间氤上泪:“你别和阿珮说。”

爹娘一直都跟自己说,做哥哥的,得护着妹妹。所以不管是世间的风雨还是屋外的炸弹,他能护多久就护多久,他一直这么做着,也要继续做下去。

阿砚想着,便道:“我得护着她。”

“嗯。”钱倜安看着身前的人,明明是男孩,又比阿珮长了几岁,但因为哮症身形却并不健壮,看起来竟和自己妹妹也没相差太多。

钱倜安不置可否得应了句,又问:“你们下面怎么办?”

他问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只是阿砚尚在今日得动荡中没回过神,眼神发直一般机械地答着:“不知道,反正我得护着她。”

“知道了,”钱倜安放开阿砚得手腕,转身掀开锅,滚滚蒸汽顿时铺开整个灶间,他一边用器具把屉上的吃食拿出来,一边道:“先吃饭吧。”

不知是不是蒸发的水汽烘满了这一间小室,或是灶间下的炭火烧的旺,钱倜安的这四个字,让他一直处于寒冷中奔波的身和心感受到今日的第一丝暖意。

“好香啊。”馒头和粥被已经被阿砚放上了桌,阿珮看着端着菜走来的钱倜安,够着脖子瞧,也没瞧清楚瓷盘里的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豆腐,青菜炒的,”钱倜安把桌上的食具腾了腾地方,将那一盘白花花的嫩块置在阿珮面前,嘴角带了点笑,“要是知道你吃得上,我就用猪油炒了。”

“你做的都好吃,”阿珮饿坏了,来回走了五十里路,消耗了她全部得精气神,她夹了好大一块豆腐,伴着翠绿的青菜囫囵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能吃到你做的豆腐,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

妮子懵懂,爽朗得笑开了。钱倜安也跟着弯了弯嘴角,但眼里染上了悲凉,他看向阿砚,阿砚垂眸盯着阿珮,他们眼神没有交汇,但是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这豆腐,若是吃不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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