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一，答应哥哥，为自己而活一次好不好？”
“去争得你想要的，诉说你渴求的，而不是把本就应该属于你的一切赠与他人，无怨无求的去当别人的听话筒，任由所有人利用你，伤害你。”
“就算一次也好，嗯？”
小山坡上，那颗百年孤树枝繁叶茂，名为十一的男孩倚靠在他怀里，被包扎起胳膊上不断渗血的伤口。
身后人依旧劝阻着，十一却只是摇摇头，一次又一次重复着“不好”。
“因为，为自己而活...于我而言，是伪命题。”
十一抬起那鲜血淋漓的双手，仿佛嫌弃到已然无法忍受他的唠叨一般，毫不犹豫的捂住了身后人的嘴：
“我无法操控自己的命运，也无法验证自己具有值得存活的价值，所以我才会为他人而活，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唉...你七哥哥又教给你什么破东西了啊...”
他动作轻柔的拢下十一手腕，帮人擦拭干净：
“我的小十一，别这么傻，你为他人付出再多，却不是他们迫切所需的，也依旧没有人会惦念你的好，只会觉得你是个可以利用的冤大头，换不来几颗真心的。”
“好好想想，这里的人并不少，基本每个人你也都多多少少打过一次交道，但除了小孩子之外，有哪些大人会感谢你看他们辛苦而送去的一颗糖果？”
“那分明是你表现得足够好，教授才奖励给你的，于你而言十分珍贵的零食。可同样也是他们在超市里购物时，店员为了拼凑整钱而随意拿起的找零，不是吗？”
十一：“......”
收回双手，十一目光似有些黯淡，仅是抬头看向面前坡下平原内，在草地肆意奔跑的孩子们。
“我不需要。”他嘟囔道。
“又说傻话，你需要。”
“那我为你活下去便好。”
十一回过身，捧着身后人刚刚擦拭干净的脸，露出纯粹笑容：
“你愿意把真心交给我吗，九？”
九：“......”
“结婚吧。”
名为九的男孩瞬间红透了脸，紧紧抱住怀里的十一闷声道：“只要是小十一想要的，哥哥就算死也一定要让你得到。”
“所以我才不需要真心，更不需要九为我而活，我不值得。”
听闻，九明显一怔愣，看着怀里一脸阴谋得逞的十一，这才恍然大悟。
“你啊...说不过你七哥哥就来欺负九哥哥了是吧？”
掐了掐人儿稚嫩小脸，九将十一重新抱回，把下巴垫在他头顶，与人一同看向远方异样湛蓝晴空，感受着微风拂面：
“我的小十一，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正因为能够看破谎言的本质，所以你要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很难敷衍自己了事。”
“因此，你需要真心，一颗对你毫无保留的真心，这样你才能够通过他来窥破自己的所感所想，以免忘记曾经那个最真实的你究竟是何种模样。”
“同样，你也比任何人都需要一域独属于你的伊甸园，即使是赤身**行于其中，也不会感到羞涩，就算肆意摘取其中禁果，也不必为拥有这份超脱想象的能力而遭受责罚。”
“你唯独不需要恶魔与蛇，因为人间坦荡，他们自会围绕在你身周，剥你皮囊食你血肉，引导你误入歧途。”
九将怀里的十一抱紧些许，与人儿玩乐般蹭弄着脸颊：
“所以，答应哥哥，你可以为他人而活，但一定要为能够守你身侧，予你所需，护你周全，从你指令的人而活。”
“就算现在不懂也没关系，抛去一切杂念，去用你所漠视的生命做一笔笔等价交易吧，你的价值自然能够得到体现。”
“就算忘记也没关系，哥哥会一直观望着你，直到你命悬一线，需要我为你无条件付出这颗真心的时候。”
“大胆去做吧，我的小十一，你是命运的主宰，机遇的宠儿，纵使世间施加于你万般苦难，屹立到最后那人终究只会是你。”
......
“唉...假期结束的好快，有点舍不得呢...”
送完文件，姜雪晴抱着冉煦订来的饮品回到办公室，走去他桌边接过递来的文件，草草一扫直叹气起来：
“这才上班一小时，咱们就出了三个任务，我都不敢想绩效得飙到什么程度。”
“不夸张，拿到手直接变成世界首富。”
冉煦将喝空的杯子抛入垃圾桶，一手插好新一杯果茶吸管，一手在键盘上飞舞，将ZT16发来的检验报告悉数转至刘文，让他代为转交心理学研究分部那边的实验人员进行确认，是否需要这份勿忘样本。
“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暴富机会，某只狐狸沾不到光咯。”
“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林光霁的声音自通讯器内传出，视频画面里的他正四下瞭望，确认所在位置：
“郑副，我们到...应该快到服务区了。”
“一路上服务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个服务区啊，臭小子。”
郑毅一脸宠溺的笑了笑，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发送了位置共享申请：“先把定位给我，再看看那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物一类的显眼东西，防止高速上信号不好有定位偏差。”
得到定位，郑毅一目了然：“啊——我知道这块，你们进入服务区后，找通往AM次域的联络隧道，出去后开到下一个服务区。然后再进入通往K次域联络隧道，程队就知道该怎么走了，把那块绕开吧。”
“知道啦，谢谢郑副。”
“一路顺风呀。”
姜雪晴从郑毅左肩侧探出头来，挥挥手与林光霁告别。冉煦紧随其后，把下巴垫在了郑毅右肩：
“你们两个到地方后先来个消息，别就只想着调查。”
“ZT17我们会管好的，放心吧。”郑毅一并嘱托道。
“嗯。”
程暮寒简单回应，却被林光霁迅速翻译为：“程队说相信你们三个没问题...”
毫不意外的，被人向后抛来一颗奶糖正中额头：
“哎呀，程队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嘛。”
在嬉笑声中，林光霁与三人告别，将通讯挂断。
“是高速在修路吗？”姜雪晴略有些好奇的询问着郑毅。
“没修路，那段出了连环车祸，看实时应该是有落石砸到行进中车辆导致的，挺严重，直接过去怕不是要堵很久，他俩提前绕路去了。”
说罢，郑毅在通讯器里编辑了一份路线图，转手发给了程暮寒，防止二人迷路。
“咦，可悠着点吧。”
冉煦正准备返回办公桌，忽地被姜雪晴抬手扯住衣摆，一脸焦急的说着：“你赶紧呸呸呸！”
“好好好，呸呸呸，一会儿我就开始念叨天上的馅饼全往我头上砸，一张买彩票中大奖，一张一夜变网红，还得来一张开盖全是再来一瓶，主打一个可持续发展。”
他故意回身，冲着姜雪晴装模做样的吐口水，被郑毅开玩笑般一脚踢开：“浑小子，滚旁边去，别往我工位呸，埋不埋汰...”
......
“计划需要更新吗？”
车内，程暮寒调出郑毅发来的指引，透过后视镜看向林光霁，与他确认着接下来的安排。
“不用的程队，按原计划安排的时间顺延下来就可以。”
“好。”
不过一瞬，窄小空间归为死寂，二人间似有些尴尬。
林光霁不自然的收起面前折叠桌，从背包里取出心理学书籍，一边嚼着那块奶糖，一边订正着其中不严谨说辞，避免与程暮寒发生视线接触。
而他的心思，实则早已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回忆起百手发来的现场照片，林光霁只觉后背隐隐渗出了冷汗。
他们二人的行动计划自敲定后，未曾向除了本队以及蛇虺、猰犬、叶肆三人以外的任何人提起，刘文三人的口风更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唯有替冉煦取来外卖时，在与程暮寒的通话中提到了一嘴。
难怪那个外卖员会在这种炎热天气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这是生怕我看见他的表情啊...林光霁如是想：
幸亏在当时意识到说出了行动计划，为了以防万一，让雯跟了跟这个外卖员，不然在离开总域前根本收不到目标异动的消息。
若是按照原定时间出发...那些落石怕是要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自己头顶了...
掐着下巴稍作思考，林光霁却找不到任何最优解。
依照百手所述，在他勘察过现场后，发现了那处山体切面仅存有疑似被人为破坏的迹象，附近却无任何往来留痕，明显是具有瞬移能力勿忘的所作所为。
而现在选择绕路，恐怕也只是暂缓之策，该来的总会来。
何况，有程队同行的话，百手就不能现身，雯的力量也无法做到保全我们二人，这便意味着，若是真出了意外，仅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脱逃。
林光霁眉头紧皱，只得轻叹一声，轻抚过那张夹于书页间的蝴蝶书签，在上方一字一句的写下：
“死鱼正口，水鬼现身。”
仿佛得到指令一般，那书签将字迹消匿，一血色翩蝶在书本的遮挡下落在林光霁指尖，化为一甲钻般饰品贴于其上，随着人的脉搏跳动黯黯闪烁。
“平常空闲时间经常见你抱着书看，是很吸引人的文学著作吗？”
似是无法忍耐这份寂静，程暮寒难得主动开口，向林光霁搭起话来。
“都是与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啦，不算好看，还有些枯燥，但通过辨析其中歧义进行研究学习的话，反倒是一种提升能力的好方法。”
林光霁将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注释展示给程暮寒，莞尔一笑：
“至于文学著作方面，国内较为知名的我已经翻阅的差不多了，国外文学上则更倾向于阅读尚未被译者修饰过用词的原版，这样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作者在当时究竟是抱有何种心绪来写下的这些文字。”
“只是...我似乎过分在意析出其中情绪，反而忽略了文字本身的魅力，再加上受语言能力的限制...有些舍本逐末了。”
“没关系，看书确实是一个放松的好办法，也能将空闲时间利用起来，只不过是每个人阅读方式与关注重点不同罢了。”
程暮寒的眉眼里染上一丝温柔，继续询问道：“除了看书外，你还有其他的爱好吗？”
“嗯...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与休闲娱乐方式，基本上都是依靠观察人类和翻阅心理学相关书籍来消磨时间。”
似是回想起什么，林光霁忽地掩面轻笑一声：
“不过，偶尔也会出现像雪晴为我推荐了一些小说和漫画，冉煦约我一起去电玩城，还有心理学研究分部的大家外出团建之类的活动，都很有趣。”
“好，我家中有一些国外文学著作，原版与译本都有，之后会放在我的办公室里几本，你若是感兴趣，可以来翻看，有理解不了的地方随时问我。”
“帮大忙啦，谢谢程队。”
闲聊间，车辆驶入隧道，其中本该亮起的灯光却漆黑一片，仿佛潜藏着某种阴谋一般难以被人窥探。
忽地一阵恍惚，林光霁迅速抓住刹那亮起的耳坠，猛地抬头看向面前即将到来的出口，神经霎时间紧绷起来。
“林顾问，解开安全带，准备跳车。”
“好，前面就是出口，程队小心。”
显然程暮寒也察觉到了异常，将安全带松解，扯下领带夹握在手中，却在解锁车门时出现故障。
已经来不及去找寻原因，程暮寒眉头紧皱，瞥了眼聚精会神的林光霁，仿佛做出某种决断般目光坚毅起来。
这下糟了...
注意到程暮寒的神情，恐怕车辆是出现了某种故障。
但没时间了...
车内通亮的一瞬，面前忽地闪出一身影，不过咫尺距离，根本反应不及。
只见程暮寒毫不犹豫的驱车继续前行，将那身影撞破，试图渐渐放缓车速，以靠近应急车道。
同一时刻，林光霁扶住程暮寒肩侧，利用耳坠将幻境驱散，不曾想，在下一秒，一辆重卡冲破隔离栏，迎面驶来。
“程队！”
林光霁试图启用奥特瑞击碎身前人车门，把程暮寒推出车外，却见他果断将那把镰刀架在身侧，在车内支出了一处相对安全的空间。
黑影侵入，程暮寒目视前方全速巨物，仅是如此温柔道：
“别怕...”
“砰——！”
“......”
于恍惚中醒来，四下似乎已爆燃起烈火，混杂着铜臭味的窒息烟气漫布身周，滚滚浓烟翻腾至半空。
尚未清醒的神智并未即刻传达任何痛感，也无法支撑他采取任何行动，仅能听到耳边的通讯器内不断传来哭声，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林专家！林专家！你快醒醒啊！不能睡！”
“快醒醒啊...”
“雪晴，别担心，我没死。”
林光霁长呼一口气后，尽可能地平稳自己气息，以让姜雪晴安下心来：
“程队...呃...”
尝试着坐起身，却见眼前一片鲜红，刹那间耳鸣混杂着各色杂音齐齐袭来，痛感一涌而上，险些叫人骂出声。
“我们在往那边赶！林专家你千万别乱动！”
姜雪晴急忙劝阻着林光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以他的性格绝对会忍着疼痛，优先去确认程暮寒的安危。
她急忙调出程暮寒的通讯界面分享给林光霁，让人安下心来：
“老大好像被甩出车外了...我看不见其他位置...但老大的身体体征一切正常，最多是擦伤和骨折，林专家你的情况要更严重！”
“我知道...如果不是程队用奥特瑞支撑住车内空间...坐在后排的我根本没有逃生机会...”
林光霁用尽力气掰开车辆反锁门扉的开关，试图将其推开，毫不意外的，纵使车辆变形，那门框也贴合的紧致异常。
早就该想到会被封住门窗的可能，还是慌了神啊...林光霁略有些无奈。
“放心吧...雪晴...这点疼痛于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林光霁沿着车间空隙爬去前排，自半悬于车架之上那已然大片粉碎的挡风玻璃下钻出：
“而且...现在是九点十三，车祸已经发生了近十分钟，绝不能留他自己在那儿。”
仰躺在弯曲车前盖，林光霁抚摸过每一处棱角进行确认：“没有血液...看来程队并未被刮伤...”
猝不及防间，一滴腥红滴落脸颊，林光霁顺着来源去看，便见半扇头颅垂于重卡窗外，其中粉红脑肉正混杂着残破组织物摇摇欲坠。
林光霁：“！！！”
一瞬惊诧迫使他清醒完全，即刻将通讯器对准那人，放大了画面。
“死了？”林光霁确认道。
“死了。”冉煦的声音自通讯器中传出：“而且被勿忘咬过，肢体破损程度严重不符合事发情况。”
“啧...这下麻烦了...”
林光霁四下望去，略有些紧张：
“我会去找程队，确定他的状态，你们路上也要小心，知道了吗？
“嗯...林专家你一定要小心啊...”
犹豫间，姜雪晴忽见通讯界面内，一根粗实藤蔓瞬间袭来，缠住林光霁的脚腕将他倒悬拎起。
“是勿忘！林专家有危险！郑副...”
来不及惊呼，通讯器便被勿忘直接割断，抛远到身后，刹那断联。
“啊...程队在那里...”
顺着已然损坏完全的通讯器看去，旁边便是晕厥在地一动不动的程暮寒。
衣物上没有大片血液，地面也无其他留痕，确实是如姜雪晴所述那般情况，林光霁堪堪放下心来。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这勿忘并没有杀心。
而且，通过举止去看，恐怕这勿忘已经提前探查过程暮寒的情况，所以才下意识将通讯器抛去它刚刚留有行动痕迹的地方。
那这勿忘的目的是什么？要不要多试探一下？
毕竟现下情况不容乐观，自己的通讯器已被损坏，纵使程暮寒的视角可以被姜雪晴任意调整，也丝毫无法映照出自己的位置。
何况，若想在这般过远距离且四下嘈杂的环境中收录到自己的声音，可谓登天之难。
天时地利人和，林光霁稍作思考，忽地嗤笑一声，惹得那勿忘一头雾水。
“真是，好久没这样痛过了，你还算有点本事。”
趁它不备，林光霁瞬间从衣袖里甩出通用型奥特瑞，接连几枪击穿面前勿忘，却见枪孔刹那愈合完全。
“TS级...”
将小手枪挥击在地，这勿忘仿佛玩乐一般，把林光霁双手束起，用藤蔓肆意缠绕上瘦削身躯。
“找到你了...”它如是说。
勒紧脖颈刹那，危险意识爆发，林光霁下意识脱口而出：
“X，Re：On！”
只见那湛蓝芯片耳坠一瞬转为鲜红，漆黑狙击枪闪现面前漂浮于半空，漆黑枪口直抵勿忘眉心。
“爆裂吧！”
一枪开出，那勿忘刹那自体内崩解开来，纵使强行拼凑起碎肉，也不过恢复了半具肉躯，口吐鲜血不止。
藤蔓全然消失，林光霁摔落在地面，撑着狙击枪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前。
直到看清那前不久才翻阅过的面容，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原来是你啊，安胜。”
他毫不意外，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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