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通告临时改成了棚拍,剧组把之后安排的剧情调整到棚内,节约周期时间,总不能五天什么也不干,剧组也要养人。
陈庆一个头两个大,昨晚被监制和投资人轮番教育了一通,他这个人没啥毛病,就是情绪一上头根本收不住,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他当然不怕得罪杭澈,主要是这部电影就靠杭澈来拉票房,其他不是新人就是走后门的,要是把这尊大佛得罪了,投资人那边可不好说话。
虽然项目是景歌致华投资发行的,但是这年头哪有全资的,都是好几家影视公司一起出品,别的公司都是看着杭澈的名字,才追加的投资。
冲动是魔鬼,他打算今天要对杭澈温声细语,缓和一下关系。
“你看,这张怎么样?”秦媛举着手机放在秦九声面前。
秦九声看了一眼,大声抱怨,“姐!你都把我拍矮了!”
秦媛不解,自己又看了好几遍,“有吗?这看起来不就是178吗?”
“179.9好嘛!!!”
秦媛笑不可抑,“好好好,我发到家庭群里,爸妈肯定喜欢。”
“下次给我拍高一点,你蹲着拍。”秦九声怏怏不悦,只好在游戏里大杀四方进行发泄。
“知道了知道了。”
秦媛握着手机满脸笑意,迎面走来。
经过杭澈身边,眼睛不舍地从屏幕移开,冲她笑了笑,继续选着照片。
秦九声在玩游戏,一双大长腿架交叉在旁边的椅背上,见杭澈来了,不悦地把腿发放了下来。
仿佛看到她就像看到了瘟神一样,杭澈拿着一大杯水,和一本台本,拉过刚刚这张椅子,坐了下来。
音乐声音很大,满是血腥的喊叫声,杭澈皱了皱眉。
“来啊,看看是小爷的手快还是你们复活快。”
男孩沉迷游戏,手指操作飞快,全身上下都在用力。
棚内没有休息室,他们就被安排在角落,大场景那边还在调试灯光和道具。
终于,男孩好像是赢得了胜利,挥了挥酸胀的手,活动了下脖颈,起身往棚外走去。
突然,棚内一片漆黑,伴随着各种尖叫。
真是神奇,拍戏很少会遇见这种突发状况,大家很快意识到可能是停电了,不过一会手机照明星星点点出现在棚内。
陈庆上一秒还在吩咐道具组挪东西,下一秒灯光全灭了,真是见了鬼。
“愣着干吗!赶紧用备用电源,赶紧查一下哪出问题了!”他吼道,整个影棚短暂地安静一下子又喧闹起来,不过这一次不是准备拍摄,而是找问题。
不一会,主灯亮起,但其他的副灯和顶部的一排“美人碟”却再也没亮起来。
“查到了吗?”
陈庆问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负责人。
“工作台那边架的Score 3200烧坏了。”
陈庆转头蹬着他,瞪得他全身发毛。
简直就是火冒三丈,陈庆又开始原地转劝,一把通告单扔在负责人身上,散落一地,他指着那人鼻子喊:“不是单独牵了线吗?怎么还会烧坏?”
几乎是咆哮了,全棚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棚内拍摄,三分打光,七分控光。
这下主要灯光都没了,还拍个啥。
负责人也不敢躲,颤颤巍巍地回:“就是单独的那个线,被人踢开了,旁边刚好有水渍,就...”
“谁干的!”
负责人犹豫再三,伸手指了指影棚角落。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落在杭澈身上,杭澈原本也在等着结果,没想到那人的手指竟然对准了自己。
这时,出门去洗手间的秦九声碰巧遇到回来的姐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棚。
怎么大家都围到了一起?秦媛拽住一个旁边正在擦道具的工作人员,小声打听了事情原委。
原来如此,她拉着弟弟上前准备看笑话。
人群跟着陈庆向她逼来,她一人坐在角落。
她扫了一眼大家,目光落在人群中那张熟悉的脸,那人心虚地低着头。
杭澈猜想,极有可能是他刚才出门勾到了电线。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剧本,起身看着人群中的男生,语气平和,“刚才秦九声也在。”
男生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像点了引线的炮仗,在人群中大喊,“你说谎,我刚刚才来。”
所有人又把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秦九声在撒谎,那事情就正如她的猜测了。
杭澈扫了一眼周围,语气坚定,“是不是说谎,问问不就知道了,刚才肯定有人看见。”
陈庆点了点头,他和杭澈也没什么大过节,事情弄清楚对谁都好,他咳嗽了一声,“谁看见了,刚才这里除了杭澈,还有别人吗?”
大家纷纷摇头,无人出来指认。
秦媛脸都绿了,拽着弟弟走上前,“你是想把这个责任推到一个孩子身上吗?”
“我!”杭澈百口莫辩。
秦媛打断她想说的话,“是,我知道我们家九声,只是一个新人,不比您是大明星,是影后,但是影后也不能张口就来,信口雌黄吧?新人这么好欺负的吗?”
听她这么一说,围观工作人员都有些看不下去,秦九声更是一脸委屈,站在姐姐身后。
周围窸窸窣窣发出声音,“就是。”“是啊。”“还推卸责任呢。”“真不要脸。”
陈庆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护犊子,自然不可能任由杭澈平白攀扯,但这个事情闹大了,势必他又要被制片念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强压着怒火,劝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语气意外的平静,“弄坏了就弄坏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犯了错误不承认这一点可不好。”
听导演这么一说,秦媛不干了,刚准备开口,被身后的弟弟拽住了衣角。
她回头看,眼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眯了眯眼,皱着眉头回头。
陈庆转身准备叫大家散了,今天的戏份看来又是泡汤了,好在这个机器不特别,现在去调,应该明天来得及。
“不是我,我没错。”杭澈闷闷地说。
这是台阶都递到跟前了还不下啊。
陈庆回头声音顿时提高了分贝,“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错。”杭澈不甘示弱,也提高了分贝。
针锋相对。
陈庆被她这强硬的态度整蒙了,原来小姑娘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家雀,这是要做翱翔天空的老鹰啊?
那也要看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一手撑着腰,一手用力一挥,咬着牙喊,“行,既然你这个态度,我原本是想算了的,那就从你的片酬里面划吧!”
说完转身推开人群,嘴里还咒骂着,“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回去!”
秦媛一把拽过弟弟,第一时间离开这里。
导演就是剧组的天,剧组的地,天地一抖擞,众人都哆嗦,都别想有好果子吃,他们可不敢对导演有什么意见,自然把怨气和怒火都怪罪在了杭澈身上。
这一次没人顾及她的身份,情绪,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埋怨。
更有甚者,声音大得生怕她听不见一样。
“这个灯要十几万吧。”
“人家是影后,拍一部戏多少钱啊,就你瞎操心。”
“是啊,自己犯错还要连累大家一起挨骂。”
“导演都说算了,她还要硬撑,真是够不要脸的。”
“我看就是面子抹不开,死鸭子嘴硬。”
“全身上下也就剩下嘴硬。”
“就是,台词记不住,还欺负新人,弄坏了东西不承认,这不是耍大牌是什么?怎么有这样的艺人啊!”
“就是啊,投资方是眼瞎了吧。”
“赶紧避雷吧。以后有她的剧组,大家都擦亮眼睛了,搞不好就被连累了!”
杭澈看着周围所有人,他们指指点点,话不绝耳,个个面露鄙夷。
就算是经过都要离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什么污秽,让自己倒霉。
真是晦气。
导演的态度决定其他人的态度,他们本就是一个集体,抱团在一起,一致对外才能体现出他们的团结,他们的立场,他们的态度,他们的正义,他们的绝对正确。
事实上,他们也打心底由衷地觉得自己是对的,对于一个业务不精,压迫新人,逃避责任的演员,声讨是他们的权利。
所谓的与众不同,宁折不弯,据理力争,温恭良善在此刻化成招摇过市,自命不凡,反咬一口,惺惺作态。
裤角紧紧地攥在杭澈手里,她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犯错的人要被冤枉?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她?说一句实话那么难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她自认为自己平时与人和善,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谁可以来帮帮她?
谁来帮帮她?
谁?
尽管她在心里呐喊了几千遍几万遍,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直到片场的人都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孩匆匆往她手里塞了一包餐巾纸,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等杭澈反应,转身跑开。
杭澈记得,她是麻花辫女生的朋友,倪雯雯的朋友,她在咖啡厅见过。
坏事传千里,很快网上一片混战,杭澈近期黑料不断,剧组也准备摆烂听之任之了,舆论发酵的速度极快,已经有要求换角的声音出现,还有一些极端的评论,开始抵制电影上映。
触及票房问题,投资方和制片就不能不在意了。
几通电话,陈庆都态度不佳,于是投资方代表和制片决定亲自来上海影视城,组织大家聚在一起,化干戈为玉帛。
一想到应酬,杭澈就很排斥,他们不会和你谈艺术,谈理想,只会告诉你多少成本合适,他们打算挣多少钱,你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价值。
你在他们的眼里就像是明码标价的商品,他们就是路过的顾客,拿起你对比,询价,考核,最后又把你放回货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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