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月满河山 > 第7章 第 7 章

第7章 第 7 章

叶林疏已数日未至医馆,不知是不是这两日因琐事难眠,索性来抓两副安神之药,却只见两位面生的万花弟子忙碌其间,并不见方掌柜的身影。

“敢问二位,方掌柜此刻何在?” 叶林疏感觉甚是蹊跷,向这二人拱手相询。

“姑娘有礼,”其中一位万花弟子朝她回礼,“方掌柜似有急事外出,我二人懂些医术暂代其职。”

恰此时,小二瞥见叶林疏,手中药包未及放下,慌忙喊住她:“林疏姑娘来了,小霍他娘今日身子难受得紧,掌柜的急急忙忙就去了。”

“怎么回事?”叶林疏闻言心感忧虑,随即出了医馆备马直奔霍长云家。

霍家门扉半掩,叶林疏系马于柳下,刚迈进院子便恰巧与方掌柜打了个照面。方掌柜虽有一瞬间的惊讶,但还不及叶林疏开口询问,他便摇头叹息着离去。

见方掌柜这般反应,霍长云此刻是何等心境?叶林疏即便心如明镜却也不敢细想,步履有些沉重地向门前走去。

屋内虽然略显清贫却打理得极为干净,依稀可闻草药的清香。此刻霍长云正坐在床畔,双手紧握霍母如枯木般的手,温柔而哀伤地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庞。

“石头……石头……”听着霍母的喃喃声,霍长云凑得更近些。叶林疏依稀记起自己曾送霍长云回家时似乎也听霍母也这般叫过他,那应该是他的乳名罢。似是攒了好一会儿的力气,霍母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说着:“孩子……你……不是石头吧。”

室内静谧得唯余霍母沉重的呼吸声,霍长云的嘴抿成一条线,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大娘,您……认出来了?”

“你与石头声音相似,但口音却不像这里人……”霍母声音渐弱,却带着一丝笑意,“而且我儿啊……唱歌没有调,你比他……可好听多啦……”

霍长云眼眶微红,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与霍母都含泪笑了起来。

“孩子……你说话有文化……石头的新名字是你起的吧?”

“是我……”曾经营中常有人说他与真正的霍长云声音极其相似,他本以为如此顶替了霍长云的身份,为他瞎眼的娘养老送终定是天衣无缝的,未料今日竟还是被识破。

霍母继续断断续续地述说着过往,提及石头当时欲改名之事,“以前我儿写信……说叫石头老有人笑话他,求一个小兄弟给起了个新的……张秀才读信的时候说这名字好啊,威风,还是个什么大人写的诗里的……那首诗你能给大娘念念吗……”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好啊……不破楼兰终不还,好啊……”霍母喃喃自语,气息渐微,终是合上眼帘。

霍长云握着霍母的手和心里皆一紧,试探地唤着:“大娘?”

“我儿……他是不是战死啦?”

“霍大哥……”霍长云极力想要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霍大哥现在是将军了,军中一日不可无将,故托我回来照顾您,怕您难受,我就顶替他的名字……大娘您别怪他……”

“为娘怎么会怪呢……”霍母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似已入梦,“好啊……我儿是将军了……好啊……”

叶林疏立于门外,目睹此景心中有些莫名酸涩。以霍长云的耳力,定已察觉她的存在,以他平日里客气慎重的样子,至少是会回望她一眼的。此时此刻她应该去安慰下他吗??不,或许正因如此,霍长云才不想让别人看到此刻的自己。思及此,叶林疏最后看了一眼霍长云和霍母的身影,便默默从屋内退了出来。

“请辞?!这是何时之事?”

第二日夜,叶林疏再来医馆却听到霍长云已辞去医馆的工作,她虽料到霍长云满一月之期后或将离去,却不曾料他竟不告而别。方掌柜目睹她少有的怒容,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柜台取了一个包裹出来递给她。

“这是小霍托我转交你们姐妹二人的。”

叶林疏打开包裹,内里琳琅满目,似都是他心意所寄:机巧玩物,是叶青萝所好;一瓶未启封的暮春散,应当是霍母未用之药;而那枚镶嵌白玉月牙的发簪,显然是赠与她的东西。

“他早有准备了,”叶林疏低声说道,“方掌柜既知情,为何又要将林疏蒙在鼓中?”

“林疏姑娘,”方掌柜此刻也不知当如何作答更为妥帖,“我知道小霍和你们姐妹二人感情很好,但兴许如此他才不愿与你们当面道别。”

叶林疏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想要赌一把霍长云是否还并未离开,旋即抓起包裹跑出医馆,跃上马背一路疾驰而去。

夜色如墨,星辰隐匿于云层之下,唯有一钩残月悬挂天际。雨后的地面明暗交错如棋盘,疾驰的马蹄踏碎好些湾大大小小的水镜。叶林疏披着有些冷寂的月辉,也顾不及泥水打湿鞋袜,疾行于密林深处。

距离草屋越近,叶林疏的心跳便越快。直至此刻,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已在冲动之下行至此处,但既然木已成舟,她也不打算回头。

有光!漆黑的夜里那一点灯火给予叶林疏莫大的希望,霍长云果然还没有走!她加快了速度,那些未了之言、未明之事,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霍长云见到叶林疏时,惊愕之余更有几分慌乱。

不知是因疾驰而来,还是更深露重,叶林疏鬓发微乱,额前打湿的碎发紧紧贴在脸上。即便如此,这也难以掩去她面上的愠色,叶林疏将包裹取下,冷冷问道:“你这是何意?”

霍长云左手握着沾满泥土的长枪,目光游离着避开了叶林疏:“林疏姑娘,眼下我有件要紧事要做,此间种种能否待事情做完之后再议?”

叶林疏本想张口应允下来,余光瞥见院中有一方小小的土坑,心中便已明朗。她轻叹了一声,取下了自己的重剑:“你的伤还没好全,我来助你。”

“很多泥……”

“不妨事。”

二人一枪一剑无言地挖着土坑,直到霍长云说“可以了”才停手。

“这个是霍大哥……这个是霍大娘……”霍长云将两个青花瓷罐小心翼翼地放进土坑里,随后又放进去一个锦盒,向着那瓷罐低语着,“霍大哥,你的长命锁和家书都在这个盒子里了。”

霍长云凝视着那土坑里的物什许久,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黄土如雨层层洒落,让土坑渐渐变回平地,无声地掩盖了许多过往和他们来过的痕迹。

“碑是要有的,日后我会请山庄里的石匠师傅来,眼下就先用木牌代替了吧。”叶林疏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块木板,用剑在上面细细地刻下字迹。

二人一直忙到子时,霍长云朝着那墓碑拜了三拜之后。叶林疏提议去溪边梳洗下沾染的泥土。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

“眼下我当如何唤你?”叶林疏率先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霍长云?还是你本来的名字?”

“霍长云便好,”霍长云看着叶林疏的背影,语气有些别扭,“林疏姑娘看起来似是早有察觉,你……从何时开始猜到的?”

叶林疏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直直地看着霍长云的眼睛:“因为‘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

一个私下总说自己是目不识丁的乡野粗人,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霍长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倒是我自己得意忘形了。”

两人在小溪前洗漱完毕后,便坐在亭子里歇息片刻。溪流周围再也没有了丛林遮挡夜空,月色就这般直截了当地射下来,让人颇有一丝冷意。

“我乃洛阳人士,家族世代效命于天策府,我也自幼熟读兵法枪术。爹娘兄姊如今都已以身殉国,朝廷念及我家忠烈,皆赐以厚葬。虽说葬礼都是做给活人看的……”霍长云摩挲着斑驳的枪尖,像是追忆着很久以前的过往,“但像霍大哥这般布衣出身之人,战死便是战死,或许便再无姓名。我与他同年入伍,情同手足,枫华谷一役,我闻爹娘亦葬身此地,便怒火攻心深入敌营腹地,却不曾留意暗箭偷袭。霍大哥虽憨厚寡言,但心细如发,在危难关头竟替我挡了那箭,当场便不行了……”

叶林疏安静地听着他的过往,“所以你便想要报答霍大哥的恩情,来为霍大娘养老送终吗?”

“是报恩,更是赎罪。霍大哥参军后,听闻他有一小妹来照顾他娘的身子,似乎也是去年难产走了。霍大娘目不能视,总得有人照顾。”

“可你当时是如何从枫华谷逃出来的?”

“突围时我的枪断了,便借了霍大哥的枪,从山崖跳下躲开了追兵,用匕首嵌入石缝中悬身避险,待入夜之后才折回。回程路上我杀了两个探子,毁其面容后互易衣甲,留下了我俩的军牌用以惑敌,趁着夜色将霍大哥背了回去。”霍长云说到此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独语许久,又想起此前叶林疏的不满慌忙道歉,“但不论如何说,此前不辞而别,的确是我的错……”

叶林疏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打开那个包裹:“青萝若是见到这些小巧玩意,怕是要伤心好一阵子。你……今晚便要走了吗?”

“嗯,”霍长云淡淡笑着,眼底却有些落寞,“自幼爹娘与我聚少离多,来了此处才知人能承欢膝下是何等至幸。纵逢乱世,但若有双亲羽翼荫蔽,也能有你们姐妹二人这般直率果敢的性情。”

“不尽然,离别之苦在这乱世之中向来都是常事。”叶林疏淡淡回应。

“林疏姑娘此话何意?”

“我与青萝本非山庄之人,”与霍长云此刻的诧异相较,叶林疏此刻平静得如一湾池水,似是过去种种都已无法让她泛起涟漪,“我们出身江南商贾之家,彼时我正年幼,青萝犹在襁褓。曾与生父因生意结怨之人买凶欲灭我满门,我与青萝被生母藏在假山石洞里才堪堪躲过一劫。后来一队北上的天策军救下我们,路过藏剑山庄时托付于一对夫妇收养。山庄中人鲜有人知我们的身世,一恐风声走漏再遭仇家追杀,二则不愿青萝蒙受家族恩怨之累。但天策军救命之恩,山庄教养之情,林疏自不敢忘,只是身无长物之人,也只能以微末之力回报了。”

“所以,你才一直待在山庄之中,”霍长云沉吟片刻问道,“青萝对此一无所知?”

“正是,现下爹娘对她疼爱有加,视为己出,不必徒增烦恼。”

“自长云至山庄以来,林疏姑娘屡屡照拂,莫非也是因为我曾是天策军?”

“初时……是的。”

“林疏姑娘是很了不起的人,”霍长云拾起包裹中的发簪,簪身流转着银辉,镶嵌的玉石本是极为雅致,却在这月华之下竟真如银钩般灼灼生光。他俯下身,为叶林疏轻轻簪入云鬓,“很称你。”

叶林疏抬头看霍长云的脸,也许是月光足够柔和,映照得她眸光时而清晰时而朦胧。十余载时光荏苒,此时此刻她似是头一次感受到了心中的清朗与如释重负。

后半夜时候,霍长云才到了码头,他要趁着天没亮之前抵达扬州,再晚些时候恐怕船夫也不愿借船给他了。二人行至西湖时,叶林疏说要取些东西,让他在码头稍候她片刻。想来还要等些时分,他便在山庄门前四处漫步。

此前他在此处见到过叶林疏习剑,那轻重剑舞起来的确令他叹为观止,不能忘怀。再早些时候他曾与一名剑客在此比试,被叶青萝好一番斥责,也因此被叶林疏介绍进山庄工作。此间种种恍若隔世,又似昨日重现。在藏剑山庄的这段日子于他而言确实如梦似幻,他曾想如果起初不曾留在此处,孑然一身兴许离去时也毫无挂念,但念及叶林疏那不容置疑的性情,若非她如此豁达,自己眼下又何来言别的勇气。

“久等了。”叶林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霍长云回头见她手中正提了两坛佳酿。

“别酒满樽,林疏姑娘确是风雅之人。”

“青萝得知本也想与你送行,但眼下家规所限,还望见谅了。”

“此等厚待只会让我更加愧疚,从我一直受你们关照,却从未……”

“长云所赐,早已远超寻常。”似是因分别的时间越来越近,叶林疏索性打断了他的客套。二人坐在石阶上对月共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沙场之上,你会怕死吗?”

“说不怕是假的,但恨意深重,便足以盖过一切恐惧。”

“家仇?”

“更是国恨,”霍长云补充道,“所以后来我常想,倘若我将来战功赫赫,天下谁人不识我,但倘若我战死沙场,天下谁人不是我?一抔黄土、一缕清风,皆在此间。”

“那我应当祝长云将来战功赫赫了。”

“不,应当祝天下太平。”霍长云举起酒坛,二人相视一笑,共饮而尽。

“时辰不早,我得走了,”霍长云起身,望向码头方向,“与林疏姑娘相知,是在下的一生之幸。”

叶林疏将一锦盒递给霍长云:“这个你收下吧。”

一枚崭新的枪尖静静地躺在盒中,尽显凌厉之色。

“初遇之时我曾记得你的枪尖早已斑驳,便打算你离开时将此赠于你,”霍长云刚想要言谢,就很快被叶林疏打断,“我有些好奇,你的本名为何?”

霍长云忍不住笑起来:“你我二人,过去的身份还重要吗?”

霍长云于岸边整理行装,叶林疏静立旁观,许久之后问他:“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得找到天策军的踪迹,或许会去长安,或许会去太原。”霍长云解索登舟,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事。

“若有闲暇我会去扫墓,”叶林疏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待归军之日,你会写信回来吗?”

霍长云身形只是停滞了下,却未回首,只是轻轻抬手,以一个挥别的手势作为回应。

小舟渐远,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叶林疏目送霍长云的身影在晨雾之中渐渐模糊,良久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当她转身欲离开之时,她清晰地听到遥遥的歌声自舟上飘来,穿越晨风:“战鼓连天催征,烽烟四起难平。山河待守无退路,壮志凌云赴远征。酒尽别离情。生死何须多问,安危系于苍生。功成名就或沙场,共此一轮明月明。心照汗青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风止何安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