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西部的荒漠,去往繁花似锦的中原,玉城是这段旅程上最安全的歇脚点。
在抵达玉城的前二十里路上有一座废弃的城,名为月牙洲。
长途跋涉的行商镖客需要先经过荒芜的月牙洲,再走上充满风沙的一长段路,才能到达玉城。
走了大半沙漠而来的人们,很多撑不过月牙洲到玉城的这二十里路。
什么样的风沙能毁灭一座生机勃勃的城,就能湮没走在这条路上精疲力竭的人。
沙尘没有那么肆虐的时节里,玉城来了一对姐妹花。
她们出城,来到枯寂的月牙洲,开了一间客栈。
客栈没有名字。
即使有,刚挂上去的店幌、木匾也会在一夜之后吹到某个尘土飞扬的无人之处。
客栈不让住店,只招待过路人最简单的酒肉。
姐姐斯兰是个不苟言笑的女子,永远坐在柜台后冷眼扫视着坐在中堂内大笑大嚷的商人镖客。
她的怀中抱着一把剑,进店的人一眼就能看到,所以没人敢闹事。
打杂做饭由两个伙计——小鱼和小虾料理。
妹妹西娅帮忙上酒或上菜。
她是个非常水灵漂亮的姑娘,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西娅总能与店里的顾客说笑打闹,哄着他们多吃酒点菜。
经常过路的商队镖客里若有年轻男孩子们,无一例外都会对西娅芳心暗许。
西娅并不避讳,跟每一个追求者都打得火热,却不接受他们的追求。
客栈堂内,少不了进店时人模狗样,喝了酒就装疯卖傻的登徒子。
这日,西娅刚上完酒菜,抽身的功夫就被个醉醺醺的糙汉贴过来。
“小娘子……”
那咸猪手就要往西娅腰上蹭。
西娅冷脸打掉那只手,喝了一句:“放尊重点!”
一般来说,识眼色的酒鬼到这儿就停住了,只有那色胆包天的,并不在意手上异常的红痕,继续骚扰西娅。
以往,西娅的追求者若在,或许会出来相护,今日都是眼生的顾客,大多揣着坏心眼儿等着看这出好戏。
但斯兰不会允许这样的场面糟糕下去。
她一身斜襟长裤束腰,为的就是随时出手。
长剑出鞘,刀身震颤,发出短促的嗡鸣声。
剑落在汉子与西娅之间,逼迫得那汉子匆忙收回手,却依旧难免被划伤。
醉酒的汉子仿佛眼神都清明了几息,他瞪圆了双目:“两个臭娘们儿装什么清高!”
汉子身后与他同行的走客隐隐有要站起来要说法的意思。
斯兰却收了剑,平时不轻易多说一句话的她,此刻掷地有声:“出了玉城,方圆百里,就只有这一家客栈。你们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们为何有胆量在此开店,我就给你们个机会,自己滚出去,别让我亲自动手。”
这几人才从沙漠里冒死走到这里,酒肉还没有吃喝足,尚未恢复力气再翻越沙丘走几十里去玉城。
那醉酒汉子的同行者中有个人冒出来打圆场:“他喝多了,开个玩笑而已。掌柜别见怪,别见怪。”
斯兰冷笑了一声:“开玩笑?”
随后,她后退几步,双脚力蹬梁柱,身子腾空,飞窜向那惹事汉子,一脚将他踹出客栈。
汉子被这力道踢飞到客栈外的沙土上滚了几圈,瘫软在地。
“这才是开玩笑,各位别见怪,”斯兰站定身子,作了个揖,对汉子的同行者说道,“若是还没吃完就继续吃,吃完了就带着外面那团烂泥赶紧上路,天色不早,我们客栈不留人住。”
其他几位顾客看了这场面,立刻闷头苦吃,半点不敢有什么心思。
一来是忌惮斯兰,二来是不想惹是生非,快点离开这吃人的大漠。
早在斯兰出手时,西娅就已经完全不在乎堂内的情况,她进出后厨,若无其事地上酒上菜。
大多数时候,客栈里是不必闹这么一出的,只是总有新人过路,免不了就有黑心下流种子藏在其中。
大漠里的日子每天都是重复的单调。
沙尘扬起又落下,被风暴卷去另一座陌生沙丘,整个沙丘又被更大的风暴扬起,带去更远的地方。
很快到了一年之中沙暴最肆虐的时节。
客栈里,别说商队,就是镖客也是极少的。
没有顾客,店里就清闲了许多。
门板、草垛都竖起来挡在店门口,防止沙土吹卷进来,脏了桌椅板凳。
小鱼、小虾窝坐在后厨门槛上,手里点起过路商队给的劣质烟草。
他们把烟草卷起来,小口小口地吸着,生怕它燃得太快。
风暴砸在客栈的土墙外,费力想掀开木窗、木门。
古老的房子颤颤巍巍地挣扎着,不想被抓走。
西娅透过一缕土墙缝隙斜下来的暗光,玩着空气中的尘埃。
西娅的脸上没有了人前时那样的明媚,喃喃道:“姐姐,三年了呢。”
她们逃到这座荒芜的大漠,三年了。
斯兰没有搭理西娅,她擦亮火柴,点燃了一盏油灯。
屋里太暗了。
沙尘暴的天气,昏沉到透不进光,像谁的人生一样绝望。
这种天气,再不会有什么人来了。
西娅和斯兰今天打算早点休息。
客栈里,所有人都上楼歇息了,西娅端起柜台边快燃尽的油灯,也要回房间了。
客栈那扇摇晃却□□的门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几下。
直到动静越来越大,西娅才反应过来,那是敲门声,不是风吹。
一个时辰前,受伤的男人裹风前行,见到不远处冒出的炊烟,他咬牙迈着沉重的步履走向这个地方。
屋内并没有动静,男人仍然不死心地继续敲着门板。
西娅站在堂内,看了看二楼,又盯回门板,谨慎地抓紧了手中的油灯。
所幸,敲门声很快就停了。
西娅走近两步,从门板缝隙里探出去望,发现敲门的男人已经昏倒在门前,露出半张略有熟悉的面孔。
西娅上楼叫起小鱼小虾,先让他们将男人拖进中堂,又敲响了斯兰的门,说门外那个受伤的男人还有气息,或能救他一命。
斯兰听后很不高兴,冷着面孔不愿留人。
西娅软了嗓音,撒娇道:“就算不把他挪进屋,这样的天也会死在门外,到时候再搬走一具尸体,或被过路的人看见,该多晦气呀?”
这样的天哪会有什么过路人?
但斯兰看着妹妹百般央求的样子,皱了眉头:“只许一夜,明日天亮就让他走。”
西娅一顿,应了声好。
小鱼小虾得知大掌柜点头,立刻帮西娅把男人搬去后厨旁的柴房,简单收拾出一张床给男人躺着。
西娅好心救了人,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担忧,只是看着男人那身侠客的衣着打扮,眸色深了几许。
她漫不经心地揭开男人渗血的衣物,用力戳了戳那刀伤,昏迷的男人闷哼一声,不见转醒。
西娅起身,用帕子擦了擦葱白指尖的血迹,让小鱼小虾找些伤药来。
客栈里,从那吃人大漠翻越而来的过路人,多多少少就哪处带着伤了,所以,客栈什么东西都可能缺,伤药却最不缺。
翌日,风沙不见平息,天色依旧昏沉。
柴房的男人终于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草床边的美丽女子。
西娅早端着药在柴房内等着了,她盯了男人很久,所以她没有错过他看见她时,那眸子里透出的熟悉惊艳。
西娅嘴角勾出一个略有轻蔑的笑,端起药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恍惚回神,这才开始努力回忆,不过片刻,他顶着空白的大脑,懵然道:“嘶——在下好像……不记得了。”
西娅的笑容淡了下去,眯起带着冷光的狐狸眼,一错不错地打量面前这个男人,又瞥了眼放在床边他的那把剑。
男人却似乎真的失忆了似的,妄图拼命锤砸脑袋,可都是徒劳无功,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西娅没有多言,只是冷冰冰地说道:“把药喝了。”
男人闻言,满含歉意地接过药碗:“多谢姑娘救了在下。”
西娅眼眸转动,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男人一愣,言道:“在下见姑娘为我送药,便揣度了一二,且就算是旁人救了在下,姑娘送药之情也是恩情。”
西娅不领他这个情,双手抱胸,红唇轻启:“我可不是你什么救命恩人,我是被你辜负过的一个伤心人。”
男人瞳孔震荡了一下,着急道:“怎会如此!在下当真辜负了姑娘?”
西娅用手背遮住嘴笑了两声,素手一抬,在男人胸口拍了拍:“哈哈哈——有趣儿,我与你素不相识,当然是骗你的。”
男人被西娅惹得双面燥热,可见西娅笑得妩媚动人,他又慌乱地不知该将眼神放在何处,只沉闷捏着勺子,盯着药碗。
西娅见此,一面止了笑,一面起身往门口走去:“把药喝完就走吧。”
男人没反应过来:“什么?”
西娅道:“怎么?你还想留在这长住不成?”
男人慌忙道:“不、不,只是恐身上伤重,难能此刻上路。姑娘,可否容在下在此多住几日?”
西娅闻言回头,单手靠在门框上玩着帕子,露出风情万种的体态。
她歪着头,似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言道:“我姐姐不让客栈住人,你昨日能留下,是多亏了我。可今后能不能留下,就要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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